第4章對話(1 / 1)

李易三人到家的時候,李慶正在書房揮毫潑墨,臨摹王羲之的《喪亂貼》。《喪亂帖》先行後草,時行時草,寥寥數字悲憤之情無以言表。李易作為書法愛好者,對王羲之的書貼也非常熟悉。難道父親大人碰到什麼大悲之事?   李慶看見李易注視自己寫的《喪亂貼》,問:“我兒知道這是什麼字?”李易剛想回答,就知不妥,忙搖頭,嘿嘿一笑:“父親這字寫得好看。孩兒很想學啊!”   李慶微微頷首,笑道:“我兒有才氣,這可是書聖王羲之寫的字啊!”   李慶問:“我兒找為父有何事?”   李易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道:“父親,孩兒認為那老獵戶沒有錯,還有那小娘子也很可憐,請父親救救他們。”   李慶沉思片刻,道:“要救他們也行,你說一句聖人之言,說得好,為父就去救他們。”   李易想了想說道:“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意思是,不是自己應該祭祀的鬼神,卻去祭祀他,這是獻媚。眼見應該挺身而出的事情,卻袖手旁觀,這是怯懦。”   李慶拍手稱快,道:“吾兒聰慧,吾心甚慰。”   李慶走到書桌前寫了一張拜貼,先讓田叔送至縣衙給縣令程海,然後就出門了。   李易走到客廳,看見母親林黛旎正在和那個小娘子小雯說話。“母親,孩兒回來了。”   林黛旎關切地問道:“小易,聽秋月說,你背上挨了一棍子,讓娘看看。”   秋月不好意思地道:“夫人,奴婢沒有照看好小少爺,請夫人責罰。”   林黛旎溫言寬慰道:“不關你的事情,小易太調皮了。”   李易道:“母親,孩兒沒事。為什麼好人會受壞人欺負,為什麼壞人趾高氣揚,欺男霸女?隻是看這人世間的不平事,孩兒就想行俠仗義。”   林黛旎笑道:“小易真乃好男兒是也。”   李易看著那個梨花帶雨的女孩問道:“小娘子,你叫什麼名字呀?”   女孩怯生生地道:“我叫蕭詩雯,詩經的詩,雯是天上的雲彩。”   李易想,一個山裡的獵戶居然能起這麼文雅的名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李易又問:“你家還有什麼人啊?”   蕭詩雯道:“我家還有一個祖母,一個哥哥。”   兩個孩子的對話開始了。其實是李易曾經當記者的職業病又犯了。   “你的父親母親呢?”“他們去世了。”   “可憐的孩子,你幾歲了?”“我十歲了”   “你平時在山上做什麼?”“幫祖母做事。”   “你祖父會武功?”“什麼是武功?”   “就是打人。”“我祖父打獵。”   “我今天看見你祖父打人。”“哦。”   “你祖父用什麼打獵?”“用弓箭。”   “你會用弓箭嗎?”“不會,我哥哥會。”   “那頭熊是你哥哥打的嗎?”“是的。”   “你哥哥多少歲?”“我哥哥十五歲。”   “你哥哥比武鬆厲害,是真英雄。”“武鬆是誰?”   “不知道。你哥哥叫什麼名字,是叫蕭秋水嗎?”   “不是,我哥哥的名字叫蕭狂。”   李易的腦中浮現了一個畫麵:一個孔武有力的少年,像李逵般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大吼著沖向一頭大黑熊,十八拳打死了黑熊,兩手用力拍著胸膛,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人如其名,一個字,狂。   “小美女,我們繼續。”“小美女是叫我嗎?”   “是的,你長的真好看。好看就是美女。”   “你祖母會打獵嗎?”“不會,我祖母會做衣服,會做飯。我祖母教我寫字。”   “你會寫字嗎?”“我會啊,我會寫千字文。”   “這樣啊,我也會,我們有共同語言了。”   “你哥哥受傷了?是打熊受的傷嗎?”“是的。”   “你哥哥傷得很嚴重嗎?”(雖然李易有的話是現代名詞,但是女孩好像也能聽懂,或許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哥哥躺在床上,祖父說,需要買藥治傷,我們就下山賣熊掌,賣了錢可以買藥。”   “你哥哥一定會好起來的。”   “公子,你為了救我也受傷了,你疼不疼?”   “疼。”“那你為什麼不去床上躺著?”   “為了和你說話。”   “為什麼要和我說話?”   “因為你好看啊。”   蕭詩雯有點害羞低下了頭。看來從古至今上至老奶奶下至小女孩就沒有女人不喜歡別人稱贊的。   李易總不能說,我看見你祖父打人太帥了,我想拜你祖父為師學武功,因此要和你先套近乎。我想成為郭靖、喬峰、令狐沖或者蕭秋水,最好是小李飛刀李尋歡,哈哈。   林黛旎看著眉飛色舞的李易,心裡詫異:童言無忌,這孩子是話嘮啊,難道真的看上了這個小娘子。這個小娘子是一個美人胚子啊,五官精致絕倫,眉目如畫,隻是小臉有點黃,身材也瘦,估計是餓得麵黃肌瘦了。可是小易還太小啊,再說了找媳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得到他自己做主啊。   李易也覺得蕭詩雯太瘦,估計是平常沒吃飽飯。   “你今天吃飯了嗎?”   “我吃了一個小餅。”   “現在是過午時了,你餓嗎?”   “我不餓,我想祖父。”   蕭詩雯眼淚湧上眼眶,泫然欲泣。   秋月端了一碗餛飩,走到蕭詩雯麵前,說道:“小娘子,先吃一點東西墊墊饑。你祖父馬上就回來。”   李易心裡也有點迷茫,父親能不能救出蕭老漢呢?父親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宅男,平時也沒有什麼官場的事情,也不熱衷於應酬,在家就寫詩作畫下棋看書,聽戲唱曲,最愛和母親一起吹洞簫。聽說這個縣令程海口碑還可以,也不是清廉剛正的人,但也沒有做什麼勞民傷財的事情,中庸吧。   三個時辰後,在焦急地等待中,李慶終於走進了家門,身後跟著有些疲憊的蕭老漢。   “祖父。”蕭詩雯大叫一聲撲了過去,緊緊抱著蕭老漢。   李易眼尖,看見蕭老漢衣服破損,隱隱有血跡。一定是受到了衙役的毆打。   蕭老漢向李慶、林黛旎、李易深深拜倒,哽咽道:“多謝老爺夫人公子。小老兒遭此大難,多謝搭救。”   李慶走過去扶蕭老漢,道:“老丈,無須多禮。些許小事無需掛懷。助人者人恒助之。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蕭老漢長拜不起。李易道:“蕭爺爺,起來吧。你看小雯也跪著呢。”   蕭老漢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喃喃道:“多謝了,小老兒無以為報啊!”   李易問道:“蕭爺爺,你進了縣衙後,被打了嗎?為什麼後背上有血跡?”   蕭老漢道:“回公子的話,小老兒進衙門以後,就被帶進了一個黑房間。他們還沒讓小老兒說話,就把小老兒吊起來了,先打了幾棍,說是殺威棒。再問小老兒如何偷盜那對熊掌的。小老兒打死也不認。他們就用棍子鞭子打小老兒,幸好小老兒練過粗把式,護住了要害。小老兒明白了進了衙門,是真的要被扒一層皮呀。死在裡麵都有可能。後來,有一個衙役進來了說小老兒沒偷熊掌,就把小老兒放了。小老兒知道是遇上貴人李老爺了。”說完,又重重一稽首。   李慶道:“我到縣衙拜會了程縣令,說明了緣由,相談甚歡。喝了幾杯茶,程縣令就答應放了蕭老丈。還算來得及時,蕭老丈沒有多吃苦。”   李易心想:應該不是這麼簡單吧,是不是送了幾份薄禮啊。   田叔提著那對熊掌走進客廳。“老爺,衙門把熊掌拿過來了。”   李慶道:“物歸原主。還給蕭老丈。”   李易心想,老爸果然有俠義之心啊。   蕭老漢道:“使不得啊!小老兒怎還好意思拿回呢?雖是一個粗人,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   李慶推拒不得,隻好收下。   李慶看見蕭老漢衣裳已經破破爛爛,連忙讓田叔尋幾件舊衣服送給蕭老漢,並帶蕭老漢祖孫倆去廚房吃飯,蕭老漢本想拒絕,但看著可憐兮兮的孫女,還是千恩萬謝地去了。   李易問道:“父親,您是怎麼說服程縣令的?”   李慶倒不隱瞞兒子,道:“當年蔡相曾經贈送為父一幅字,程海曾到咱家看過很喜歡。為父今天就送予他了。”   李易知道,當今丞相就是蔡中京,其書筆法姿媚,字勢豪健,痛快沉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獨具風格,為海內所崇尚。隻是蔡中京笑裡藏刀,玩弄權術,已為朝野所不齒。李慶如今把他的作品送人也沒有覺得可惜。   李易道:“蕭老漢的孫子重傷在床,孩兒想資助他們買藥。父親看可否?”   李慶道:“為什麼你要如此幫助這爺倆。實話實說,為父就同意。”   李易道:“孩兒見蕭老漢那麼大年紀,打那八個潑皮如秋風掃落葉,乾凈利落。另外,聽說蕭老漢的孫子隻有15歲,就能把大黑熊乾掉,可見也是大有本事的人。孩兒想學武功。”   李慶笑道:“吾兒想學武功,何必舍近求遠。隻是……”   李慶突然掩住了嘴。   李易問道:“父親難道也會武功?”   李慶尷尬道:“為父不會。”又道:“一夫之勇,無非十人敵百人敵,而萬人敵就要讀書,學兵法和謀略才是正道。”   李易道:“孩兒會好好讀書,也想學武功。孩兒喜歡李白的《俠客行》,背誦給父親聽。李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看著兒子一臉向往的神色,加上內心隱隱的擔憂,李慶終於下定了了決心,笑道:“好的,去找蕭老漢學吧。”   李易心道:父親真是開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