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西下,餘暉曬得人身上暖洋洋。景榮三十四年最後一季的府學考試考完了,李易從洪都府府學中出來,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考得還不錯。自己聰明,那是不爭的事實。要背的過目不忘,要理解的不在話下。自己可是兩世為人,加上可一心二用,一個腦袋可以同時想兩道題,考試可就是手到擒來。 李易這個一心二用功能據說還有依據可查。隋朝的時候,有一位大學者,不但可以左右手分用,還能一心多用,非常神奇。這個人叫做劉炫,《隋書》記載:“劉炫眸子精明,視目不眩。強記默識,莫為之儔。左畫方、右畫圓、口誦、目數、耳聽,五事共舉,無所遺失。”說他眼睛能夠直視太陽,記憶力超群,還能左手畫方,右手畫圓,一邊讀書,一邊眼睛數數,一邊耳朵聽事情,五件事同時做,沒有遺漏的,簡直就是神人。 對麵大街上,蕭狂正在饒有興趣地看一個糖師傅用蔗糖畫糖人。蕭狂現在是自己的專職保鏢,沒事就可以跟著自己吃香喝辣。 李易走過去,“店家,來一個糖人。”付了五文錢,遞給蕭狂。 蕭狂有點尷尬,“我隻是看看。” 李易說:“你都看了半天了,你不買好意思嗎?走吧,為了謝謝你陪著我,我請你去吃大餐。” 此時正是晚飯的時間,街上人流如織,小販們高聲叫賣,酒樓裡高朋滿座,青樓裡金碧輝煌。兩人在大街上逛著,不時有兒童吃著糖人從身邊走過,而蕭狂身高八尺,背上背了一個大布包,嘴裡也含著一個糖人,實在是鶴立雞群。 兩人路過一家酒樓,上書三個大字:獨一味,看見一個店小二,站在門口笑容可掬的迎客。就這一家了,兩人走進去,酒樓裝潢不錯,正中是一個關帝爺的塑像,前麵是大香爐,插著幾根長香散發出濃濃的桂花香。酒樓生意特別好,人聲鼎沸。 店小二看著進來的兩個年輕人,一個身穿藍色長衫戴儒巾,溫文儒雅,笑容滿麵,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秀才。另外一個一身短打裝扮,個子太高,比較嚴肅,還背個包,明顯是跟班。店小二的眼睛利索著呢,問道:“這位公子,您去大堂還是去雅間?”沒想到,公子問跟班:“師兄,去雅間嗎?”“師弟,我喜歡熱鬧,就在大堂吧。” 店小二把兩人引到角落一個圓桌。李易問:“小二,貴店有什麼招牌菜,好喝的酒,推薦一下。” 店小二道:“公子,您來我們店可是來著了,我們店可是百年老店。招牌菜有鄱陽湖胖魚頭,三杯雞,荷花血鴨,水晶肘子、炭烤驢肉。酒有本店自釀的六特酒。客官要不要品嘗。” 李易道:“小二,這五個招牌菜各來一份,小菜一起上,再來十斤好酒吧。” 店小二一咂舌,今天遇到兩大主顧了,越發恭敬了,馬上去下菜單了。 李易道:“師兄,十斤酒沒問題吧。” 蕭狂不屑地說道:“師弟,你何時看過我喝醉?” 李易道:“師兄,確實沒看過你喝醉,因為你平時沒酒喝。爺爺管著呢。” 蕭狂氣道:“師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兩天不抽皮肉發餿,是嗎?昨天你練飛刀,十下六中,我還沒罰你呢。” 李易道:“所以師弟今天請師兄大吃大喝,感謝你的不罰之恩呢。另外,師兄,我有個請求,你要我練直射,回馬射,倒射,俯射,仰射,轉彎射,淩空射,這都沒問題,但是你不能把靶子擺得那麼遠啊,還帶著靶子飛快地跑,你不是為難師弟嗎?你要想吃想喝想女人,哦,師兄你也二十歲了。師弟,我砸鍋賣鐵都要滿足你。” 蕭狂氣笑了,道:“師弟,你再這樣說,明天加練兩次。” 李易道:“師兄,我怕了。不說了。師弟永遠站在你這邊。酒來了,我們先喝一杯。” “兩位公子,要不要聽一段小曲?”有人怯生生地問道。 李易定睛一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麵前。那少女穿著很單薄的麻布長裙,小小的瓜子臉非常清秀。男人很文弱,也穿著麻布短衫,手裡拿著二胡,滿臉希冀地望著哥倆。 蕭狂身上從來不帶錢,每個月發了月錢都被奶奶收走了,說要給他攢錢娶媳婦。他在莊裡是白吃白喝的,跟著李易也是白吃白喝,屬於人窮誌短的,他不做聲。 李易點點頭,“好,請姑娘唱一首曲吧。” “謝謝公子,奴家唱一首《風歸雲》吧。”那少女喜道。這是今天第一單生意,一定要好好唱。 “兒家本是,累代簪纓,父兄皆是佐國良臣。幼年生於閨閣,洞房深。訓習禮儀足,三從四德,針指分明。娉得良人,為國願長征。爭名定難,未有歸程。徒勞公子肝腸斷,漫生心。妾身如鬆柏,守誌強,魯女堅貞。” 她的聲音清亮乾凈,如清泉擊石,林中鳥鳴,清脆悅耳。中年人二胡拉得也婉轉悠揚,滄桑厚重。 “唱得好!”李易拍桌贊嘆。他在音樂方麵可是家學淵源,父親李慶可以說是音樂大家了。一聽就知道,這姑娘在唱歌方麵可是下了苦功夫的。特別是唱高音時飄逸、悠揚、空靈,處理得非常遊刃有餘。 李易笑著拿出半兩銀子遞給少女。少女惶恐地不敢接。她平時唱曲,人家給的也就五文十文,最多的二十文,李易相當於給了五百文。她平時生意最好的時候,一天最多也就兩百文,而且要唱十幾首。 “公子,您給多了。” “你唱得好,值這個價。另外我沒有零錢。”李易雖然來到這世上五年了,但是華國有的東西一時還不知道怎麼表達。比如零錢應該怎麼說。 少女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對李易道:“要不,我再多唱幾首,可以嗎。” 李易道:“當然可以,願聞佳音。”感覺自己今晚把她包下來了。 酒菜都端上來了。少女繼續站在桌旁唱了起來。 平時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蕭狂突然變得很斯文起來,一小口一小口吃。 李易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莫非對這個唱曲的小姑娘一見鐘情。 “師兄,這個三杯雞合你口味嗎?”“嗯!” “師兄,這個荷花血鴨辣不辣?”“嗯!” “師兄,這個鄱湖胖魚頭好吃嗎?”“嗯!” “師兄……”“別廢話了,讓我吃菜,好嗎?” “好的,師兄,我敬你一杯。”蕭狂喝酒還是很豪爽,拿起大碗一飲而盡。 這時又有三個客人在他們鄰桌坐下,三個人戴儒巾穿襴衫,都是秀才公。其中一人看了一眼李易,問道:“這位兄臺,可是李易李公子?”李易看了一眼那個人,很麵生,但是友好地看著自己笑,自己雖然去府學少,但是同窗還都是認識的,不是自己同期的秀才。 李易站起,作揖,道:“在下李易,不知兄臺是?” 那人道:“在下是王晨,家父王洪奎。”王洪奎是為李易參加童子試具保的廩生,也是父親李慶的好友。 李易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原來是王兄,一起坐吧。” 五個人把桌子一拚坐在一塊,互相做了介紹,另外兩個秀才高的是吳輝,矮的是餘強,敘了年齒,吳輝三十歲,王晨三十歲,餘強二十八歲,蕭狂十九歲,李易十六歲。四個秀才就天南海北地聊起來,討論明年一起參加鄉試的問題。蕭狂插不進話,就邊聽邊吃。 李易又讓店小二加好菜加好酒。店小二覺得,這個小秀才可是真大方。 “喂,那位小娘子,到這裡來唱兩曲吧。”中間一個大圓桌的客人嚷嚷道。 李易循聲望去,隻見一個滿臉橫肉,膀大腰圓的土豪叫嚷著。 李易溫和地對少女說:“去那邊唱吧。” 少女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對李易行禮道:“謝謝公子打賞。” 少女和拉二胡的男人就走向中堂的大圓桌。 李易和王晨、吳輝、餘強繼續高談闊論。蕭狂也放開了,胡吃海喝。 王晨道:“馬上上元節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每年洪都府要舉辦上元節詩會,易兄弟,代表我們墨馨書社來參加吧。” 李易道:“王兄,可是我沒什麼詩才啊。” 王晨道:“易兄弟,謙虛了。有一次,我父和令尊李翰林閑話,令尊當堂吟誦了一首詩,說是你十二歲寫的,詩名《山中雪後》:晨起開門雪滿山,雪睛雲淡日光寒。簷流未滴梅花凍,一種清孤不等閑。後來再看《紅樓夢》裡麵的詩詞也都是上乘之作,我父贊嘆曰,真乃神童也。” 李易道:“不是我寫的,那是夢裡一個老夫子作的。” “砰!”蕭狂猛地一拍桌子,幾個碗碟都跳起來了。四個秀才一驚,詫異地看著蕭狂。 “師兄,不是我寫的,你也不用生那麼大氣吧。” “師弟,那個家夥太壞了,凈說些汙言穢語,調戲那個唱歌的小娘子。” 李易知道,蕭狂是武道七段下,雖然比不上天才老媽,可也是人中龍鳳了。耳力特別強,方圓百米之內的聲音,隻要他想聽就能聽見。 “啪”的一聲,李易看見那粗豪的漢子給了那少女一巴掌。中年男上去勸解,“啪”又是一巴掌。 李易看見蕭狂義憤填膺的樣子,覺得好像當年的自己,一腔熱血,伸張正義。讓他去打抱不平吧,否則生氣到明天,又讓自己加練,苦的可是自己。武人要的就是心順氣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痛快哉! 李易道:“師兄,你去揍他,太囂張了,萬事有師弟擔著。” 王晨、吳輝、餘強詫異地看著兩人,那可是黑社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