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山道被雨水打的泥濘,即使是強壯的馬兒也隻能慢慢的前行,德諾和辛吉德坐在後麵沒有頂的車廂上,細雨像是麵紗輕撫著他們的臉龐和衣裳。好在大部分的雨量已經在昨晚傾瀉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他們三人還得等待。 遠處的日出並沒有受到天氣的影響,好像雨受了指使下在他們這座靠近邊鎮的山上。即使在雨中看遠處的日出有種迷幻的感覺,很美,很出其不意,但是這並沒有改善現在沉默、壓抑的氛圍。 德諾默默地坐在車廂的一角,雙手環抱彎曲的雙腿,頭埋在膝蓋上一言不發。本來奔向新的生活應該是讓人欣喜的,特別是他這位“古靈精怪”的少年,本是要像山間的麻雀,一路上嘰嘰喳喳,卻不是像現在這樣沉默寡言。 心靈就像是鐵塊,隻有被不斷地捶打才會更加的堅韌。正值青春時期的德諾對於愛情有著美好的幻想,而在人數稀少的邊陲小鎮裡,蓓蕾卡這種靚麗“狡猾”的女子無疑是眾多少年、甚至是成年男性青睞的對象,比上那些隻知道家長裡短,脂肪纏身,上了年紀的婦女,蓓蕾卡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德諾當然的屬於了眾多少年中的一位,其實每個星期一次的集會一開始就是沖著蓓蕾卡去的,隻不過在過程中逐漸和辛吉德這位孤獨的少年產生了友誼。 “德諾你不用太難過了,這都是個人的選擇” 沒怎麼研究過男女情感的辛吉德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少年復雜的情感創傷。就在今早出發路過鎮頭時,疑似是蓓蕾卡的屍體被吊在了刻有布萊德鎮名牌子的鐵柱上,一起的還有幾具屍體,其中有些還有被灼燒的痕跡。 最引人矚目的莫非就是那具唯一的女性屍體,就算是被掛在上麵,它還是一樣的與眾不同,除了頭顱不見了,身上穿戴的衣服沒有多少汙漬,就如同那頭整齊清秀的短發。 帝國鐵騎在那時已經消失,剩下的兵團接管者告訴了圍在旁邊的人們,那些是昨晚製造爆炸的異端,已經被騎士全部擊殺,並且催促布萊德鎮的人們趕快離開,戰爭馬上就要爆發,人們剛從昨晚的爆炸中回過神來今早就不得不離開居住已久,甚至有些都住了一輩子的家園, 這一切都拜戰爭所賜。 “我不是難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這..好像就是沒由來的悲傷” “就好像牧師你為了一條內褲沒由來的憤怒而打罵我一樣” “都是一樣的荒謬” 聽了德諾的話,辛吉德不禁看向前麵趕馬的牧師,他沒有因為德諾的話產生任何情緒,隻是慢慢的抖動了一次馬繩,等馬兒上完坡來到平路後才回話道 “這不是荒謬的” “你要知道人與生俱來的都是向往美好的” “排除她的身份外,你能對蓓蕾卡的死感到惋惜說明你是一個正常的人” “這是你成長中的一部分,就算之前沒有蓓蕾卡,後麵也會有莎莉絲、安吉拉、亦或是奧利維亞” “這隻是時間問題,你早晚都要經歷” “你能介紹奧利維亞給我認識嗎?”德諾突然說道 牧師那魁梧的身材微微顫動,不用看正麵辛吉德都能想象到那副莊重的麵孔現在是多麼的無奈。 “怎麼你是不喜歡莎莉絲,安吉拉嗎?!”牧師的聲音變得洪亮 “...” 往旁邊的山間綠野瞟了一眼後,德諾又回到了沉默的狀態,看得辛吉德哭笑不得,他這位朋友的腦回路異常的緊。現在不知道是還在為了蓓蕾卡還是未曾謀麵的奧利維亞而感到難過。 好在沒一會強壯的馬兒就帶著他們來到了由大理石堆砌的站臺,上麵還掛有染成金色的鈴鐺,估計得有花盆那麼大。本該在列車進站出站時敲響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但現在它的旁邊就趴著一條黑色雄渾的列車,像是潛伏的黑色巨蟒。 碩大的金屬輪圈裡纏繞著密密麻麻的黃銅管道,不禁讓人浮想聯翩。它到底擁有著怎樣的速度和力量。 車尾部有一個黃色金屬柵欄圍成的月臺,配合上整體的黑色,盡顯貴氣。德諾可以想象到在一個飄雪的夜晚,行駛的列車謝絕了所有飄向月臺的雪花,而他,穿著應景的黑色合身禮服,和一位精致美麗的小姐在月臺上聊天、或是親吻。 但這也僅僅止於想象,甚至都沒敢和辛吉德討論,因為他知道,這位朋友一定會吐槽他竟然想迎著烈風和寒冷在月臺與女子膩歪。一時的想象讓他連忽然對上辛吉德的眼光都覺得害羞,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辛吉德什麼也不知道,他隻覺得這人是不是又“犯病”了。 三人從月臺上到了這輛巨大的列車,不同於辛吉德印象裡的火車的喧鬧,這裡安靜的出奇,隻能聽見細雨的沙沙聲。 尾部車廂迎麵走來一位穿戴著軟甲,腰間佩戴著短劍,雙手端著一把造型奇特槍械的軍人,他胸前的衣服上還掛著一枚刻有六邊形的勛章,應該是某軍隊的徽章。 牧師輕車熟路的從手裡書本的夾縫中拿出三張看著很堅韌的紙幣,但與辛吉德在酒吧見過的任何麵值的紙幣都不一樣,這三張很精致,遠不是市麵上那些可以比的,從指間露出來的部分可以看到上麵畫了一把騎士劍,和昨天那些騎士用的很像。 “看來就算有錢都不一定能坐上這趟列車”辛吉德心中想到,多虧了牧師,這可能是他在痛苦之外,唯一能從軍隊中得到的便利了。 他們被帶到了倒數第二節車廂,與外麵冷峻的黑色金屬不同,車廂裡裝修的很溫暖,甚至可以說是華麗。紅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兩側,直到天花板才又變為黑色,兩邊的座位也很寬,他們三個坐在一排上還能有餘留的位置。 德諾感覺唯一的缺陷就是窗戶小了點,就隻有一個人頭大小。辛吉德上車前看到除了最後的兩節車廂外,其他的車廂都是沒有窗戶的,好像是特意的留給他們這些外來的人。至於前麵的車廂拉著什麼,又有多少人,他們一概不知。 “一路平安”辛吉德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牧師聞言瞟了他一眼,眼中帶著驚訝之色,不過很快就被掩蓋過去。他把象征著牧師身份的十字架掛鏈取下,從褲兜裡拿出一帶有和之前士兵胸前一樣的六邊形勛章的項鏈,不同的是在六邊形上麵還刻有一把暗金色的匕首。 牧師呼出一口氣,慢慢的把它戴上,起身向著前麵的車廂門走去,辛吉德兩人不知道牧師要乾什麼,隻能望著他的背影遠去,他的氣勢變了,變得內斂但鋒利,又給他身後的人一種莫名的安心。 月臺負責收取票樣的那位士兵看到了牧師接近裡麵的車廂門時快步的跑了進來,腰間短劍與身上的軟甲不斷摩擦發出“欻欻”的聲音。等到距離牧師隻有五米距離時,他大聲的叫住牧師,警告其不要再往前走了。 “你肯定不會想知道三聯火銃打在身上的感覺” 黝黑的三聯槍管對著牧師,接近扳機位置的保險已經被打開,槍身兩側的圓柱形金屬罐通過銀色管道把高密度的蒸汽輸入到槍身內,辛吉德甚至能夠聽到齒輪、彈簧在槍體內運作的聲音。 辛吉德默默的為牧師捏了把汗,想著要不要趁機出手,就算能把士兵推倒也好或是推那把槍。但見到牧師還是一如剛才的鎮定後,他暫時打消了那個念頭。光是那個背影就能讓人相信他,就算麵前是一位拿著槍的帝國士兵。 牧師轉過身來,他的眼睛很明亮,這是辛吉德自從見到牧師後第一次覺得他的眼睛是如此的吸引人。藍色的瞳孔就像是大海一般平靜,沒有因為槍頂在跟前就亂了陣腳。 “我覺得你最好不要...” 士兵被牧師的氣勢驚到,但作為一位戰士,他還是要出言警告他。話過半句,他就被牧師胸前的匕首徽章再次震驚,雖然他隻是一位押車的士兵,但也得看看這是什麼車。他當然知道這枚勛章代表著什麼,他也知道了眼前這位能給他帶來壓迫感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就算這勛章是他撿來的,但隻要帝國不滅,它就能發揮它的效果。 “天啟!” 他的瞳孔巨縮,嗓子像是被捏住很難說出話來 “抱歉!我...” “我想為我的兩個孩子要兩件貼身軟甲” “好...好的” 他趕忙從牧師側開的身位穿過,來到那道金屬門前。拿出一根黑色的金屬的鑰匙,與眾不同的是,除了全身成細長的長方體狀外,端口還刻有奇異花紋。 擰動鑰匙柄,門內響起齒輪轉動的聲音。隨著門打開的還有一聲責問的聲音。 “施耐德,能讓你帶一位親屬上車已經是最大的限度了,你怎麼能帶他進來到這裡?” “你好像忘了車上的規矩” 與想象中的黑暗不同,辛吉德借著一點視角縫隙看到了裡麵的丁點情況,盡管沒有窗戶,那節車廂裡也是有光線的,伴著細雨的光線從車頂的位置落下,不過那些士兵好像不會在意,除了端著槍坐在位置上就沒其他的動作了。 “隊長,這位是...這位大人是...” 震驚加上斥責,讓他一時間結巴了。 “我看你是被妓院的姐妹換了膽子,連話都說不清楚” “誰是大人?” “今天要是沒有大人,我就把你姐姐曾經乾過的事和大夥說說” 想到這他更說不出話了,那些沉默的士兵們反而開了口,哄亂的讓隊長講給他們聽聽。顯然對於這位破壞規矩的士兵和他旁邊的牧師,他們覺得“姐姐”更加有趣。 “我想為我的兩個孩子要兩件軟甲” 牧師平靜的話語打斷了嘈亂的起哄聲。 “呦,那是你的相好嗎?施耐德”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牧師了?” “原來你喜歡高大強壯的男人啊,哈哈哈” 顯然士兵施耐德陷入了尷尬的境地中,如果沒人幫他的話。 坐在最裡麵的隊長顯得不耐煩了,原本感受著細雨的滋潤,在這密閉的車廂還能有一絲的清涼,結果現在經這麼一鬧,又熱了起來。能怪罪人的事情一般不會有人去選擇怪罪天氣,畢竟那沒有意義。 “那位偉大的牧師,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從車門離去,順便幫我們把你的相好領到他該在的位置,我還能讓你乘坐這列車” 這番話又引起了士兵們對施耐德的嘲笑,那位隊長甚至始終都沒有轉過身來說話。一邊是自己的上司,一邊是臨時的“天啟”,牧師看著眼前陷入掙紮的施耐德,微微抿嘴。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糾結的士兵,或許他應該去藝術學校學畫畫的,一般來說不愛說話的人都喜歡用另外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他伸出手來扶住施耐德肩膀,示意他讓朝一邊,牧師的力量溫和但不容阻擋。有了位置,牧師能進入這限寬的門了。 牧師的進入引發了士兵的暴起,甩著槍托就要給他一點教訓。他們是不屑於用‘開槍’去威脅一個牧師的,畢竟他們不敢真的在落幕帝國輕易的擊殺牧師,但用槍托給那些享有地位和高薪水且還不用上戰場的牧師一些教訓,他們還是非常樂意的。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麵前這位不講規矩闖入他們車廂的牧師。 意料之外的巨力從第一位動手士兵的槍托上傳來,還在他詫異之際,槍就從他手裡消失了,來到牧師手裡。隻見他熟練地打開保險,單手舉起他們要雙手才能使用的槍械,然後扣動扳機,由蒸汽產生的強大壓力在這一瞬間爆發,三顆黑色彈丸伴著氣流尾翼穿過天窗沖向天空,劇烈的響聲嚇了所有人一跳。 就連隊長嘴裡還未點燃煙都被差點嚇掉,所有人都想不到這位牧師竟會奪槍,而且還開了。暴跳如雷的隊長馬上起身大步跨過來一把抓住了牧師袍子的黑色三角區域,在胸前的位置。 他好像是故意為之,不然隊長是不可能抓得到的。施耐德心裡沒由得產生這種想法,馬上他又安慰自己,這是肯定的,那可是天啟,活生生的天啟騎士,希望隊長還能活著。 還未揮出右拳的隊長先是被左手內臂傳來的清涼感吸引住了,在這種悶熱的環境,這種感覺實在太過明顯。沒有等待徽章的轉動停止,隊長粗暴的一把抓住了它。 他心裡已經打算好了,要是對眼了就從牧師身上拽下來當做他無禮的賠償。可當他鬆開手指看到徽章的真麵目時,他的心都凉了半截,明明清涼的徽章此刻在他手裡猶如火炭般棘手,本該是悶熱的環境他竟覺得墜入冰窟,這期間不超過一秒鐘。 他甚至都忘記鬆開左手,一直握著手裡的徽章,冷汗馬上就隨著他的臉頰流下,慢慢的吞咽後才說道 “天...天啟!” 聲音雖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躁動的車廂瞬間變得寧靜,又隻剩下了沙沙的雨聲。 牧師輕巧的接住了從隊長嘴裡滑落的卷煙,這是軍需品很難得,隊長也隻是叼在嘴裡聞聞味道,舍不得經常抽。 看著手裡熟悉的卷煙,牧師再次開口 “我想為我的孩子要兩件軟甲” 這一次沒有嘲笑,也沒有暴起的士兵,有的隻是隊長結巴的回應 “好...好的” 與之前門外的施耐德如出一轍。 他麻利的從座位底下抽出了兩件被油布包裹著的軟甲,恭敬的遞到了牧師的手裡。 把煙叼在了嘴裡,牧師單手接過軟甲後問道 “有火嗎?” 嚓~ “呼~好久沒抽了”回味了一會 “謝謝你的軟甲和煙” “沒事”隊長還是保持恭敬的姿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別拿家人開玩笑,因為那是能在屍山血海裡唯一能救你的寄托”抽回了放在隊長肩膀上的手,示意施耐德和他返回。 嘭! 金屬門關上,牧師把兩件軟甲朝著辛吉德兩一扔,跟著施耐德來到了月臺,邊看著施耐德收取列車票,邊和他說著話。 “施耐德” “到!” 嚇得旁邊上車的乘客一跳 “放鬆,你不差的,和你們隊長一樣,至少是在我麵前是一樣” “啊?” “相信你自己,保護好你姐姐” 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回到了車廂,施耐德若有所思。
第六章天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