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所猜不錯,未等他踏入自家小院,一道倩影便遠遠迎了過來。 “翱哥您可回來了。” 沈墨認出這是許念真房中的雲栽, “是大姑娘找我?” “姑娘在您房中,從中午等到現在。” 沈墨挑簾進去,正見一身水碧連衣裙的許念真坐在一張矮幾前,以手托腮想著心事,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倒是勾勒出一幅美人圖來。 “顧伯,這些冰塊先抬進我的臥房,待會兒我要用。” 看許念真還沒注意自己進來,沈墨便先吩咐顧伯和劉陽把帶會的冰框抬進去。 聽見這邊的動靜,窗臺邊的許念真這才回過神來。 “你...你回來啦。” 沈墨摘了網帽,鬆開發髻,頓時覺得整個大腦都鬆快了許多,這古人的長發披肩看著歸好看,自己真裝扮起來也是累人。 “出去見了一位故人,久等了。” 許念真鼻端輕嗅,忽然聞到沈墨身上傳來一股桂馥如蘭的香味,她先是一愣,然後整張俏臉就是一片嫣紅 他...他竟然又去了那種地方,真是...真是個登徒子。 但麵對這麼一個登徒子,許念真今日卻無法揮袖走人,畢竟她已經怏怏等了他一個下午。 “剛才府中來人了,你知道吧。” “回府的時候正巧撞上了,李三才的堂弟,老爺可真是一副好眼光。” 許念真沒有聽出沈墨言語中揶揄,但她本也不是個扭捏人,直接開門見山道: “你昨晚說可以幫我。現在我來了。” “嘗嘗我這裡的冰鎮葡萄?” 香菱托著一盤井水剛剛湃過的水晶葡萄走了過來,上麵殘留的冰冷水珠還冒著冷氣。 葡萄個個晶瑩剔透,是夏日解暑的良品,但此刻的許念真卻完全沒有吃東西的胃口。 “我實話跟你說吧,我不想嫁李家那個登徒子。” 沈墨撥開葡萄外衣,囫圇吃了一個,運氣不錯,是個沒核的。 “你和老爺說過了嗎?” “你沒回來之前,我和老爺大吵了一頓,老爺說如果不嫁就不認我這個女兒,我沒有辦法,才來找你的。” “這個是有核的,好苦。”沈墨不小心咬破葡萄子,苦味溢了滿口。 沈墨吐出咬碎的葡萄子,示意香菱把托盤端走, “知道老爺為什麼一定要把你嫁入李家嗎?” “還不是因為老爺艷羨李家在陜西的權勢...”說到這裡,許念真不由一愣,若論權勢,他們許家根本不虛任何人,現在更是傍上了魏忠賢這顆大樹,根本就無需要再用接親的方式去巴結任何人。 許念真本就是個心思機巧之人,隻是因為昨夜聽到這個消息一時亂了分寸,現在經沈墨這一點撥,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你是說...” “沒錯,許家背後的那顆大樹要倒了,或者說,老爺認為許家背後的那顆大樹要倒了,把你嫁入許家,便是為了一旦樹倒猢猻散,許家還留有一條活絡。” 許家背後的大樹要倒!聽到沈墨的這般驚世駭俗的一句話,一貫堅定的許念真不由顫抖了一下。 “可是,你不是,你胡說,大樹怎麼會倒的!” 許念真隻覺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向她襲來,如果沈墨說的都是真的,那麼無論她願不願意,為了她自己也好,為了許家也罷,嫁入李家就是她唯一的選擇。 沈墨看著麵前的許念真,不由有些同情自己這個異父異母的妹妹。 其實昨晚方一聽到許誌宏想把許念真嫁入李家的打算,沈墨就已經明白了許老爹的這番謀劃。 李三才是什麼人,其在世時是與顧憲成齊名的東林領袖,東林黨內檠天架海的存在,但也正是他的緣故,才一手引發的東林與齊楚魯等黨的黨爭,並遺禍至今,後來魏忠賢在編撰《東林點將錄》的時候,給了李三才一個托塔天王的稱號,可見老李在東林黨內的位置之重。 許老爹這個時候去巴結李家的動機便很好理解了,許誌宏一定也是聽到朝廷的風聲,如今舉朝上下群情洶洶,是勢要把魏忠賢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架勢,許誌宏作為魏忠賢的一個便宜女婿,聽聞朝堂如此情況又怎會不慌。 現在巴結李家,便是去巴結東林黨,許誌宏隻求在未來東林黨在對魏黨進行清算的時候,能看在這份親誼的份上,留他們許家一條活路。 將許念真嫁入李家,是許老爹的一片苦心,也是他的未雨綢繆,但更是每個普通人在麵對歷史大變局的隨波逐流與一葉障目。 “你真的不願嫁入李家?” “不願,可是...” “沒問題。” “什麼?” “你不願意嫁入許家,咱們就不嫁。” “可是你不是說。” “我說什麼不重要。”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過我會幫你,為了你,也是為了許家。” 許念真不可思議的看著麵前這個俊朗的大男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一刻,她真的有些想哭。 “你想知道我背後誰在幫我,我可以告訴你。” ...... 其實沈墨想知道許念真背後人物的動機和對簡凝兒一樣,他要建立自己的勢力,建立自己的情報網,而這些勢力和情報網又必須是獨立於左仲愷之外的, 這些影藏在暗處的人物便是他最好的目標。 但是出乎沈墨的意料,許念真背後的存在不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個地方,具體而言是一個賭場。 表麵是個賭場,背地裡卻是販賣情報的私密處,倒是很符合沈墨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 賭場的名字喚作銀鉤賭坊,像是沈墨前世一些老牌武俠小說才會起的名字。 賭坊的格局不甚大,一座二進的四合院小院,前麵三間門麵便是賭坊。但實話說,賭坊的位置非常隱秘,如果不是許念真提前告訴了他地址,沈墨是如論如何也找不到這裡。 作為一家賭坊,人流量應該是第一要事,把賭坊開的這般秘密,這首先便不合乎常理。 沈墨站在賭坊門外,隱隱約約可以聽到裡麵的呼喝聲,正待挑簾進去,便見一個大黑影嗖的一聲從裡麵飛了出來。 咚的一聲,黑影落地,激起一地煙塵,而煙塵之中卻站起了一個膀大腰圓,身高超過兩米的大漢。 我的乖乖,看著大漢那赤裸著的虯結如鐵筋般凸出的肌肉,沈墨第一次相信胳膊有時是可以扭的過大腿的。 “你這黑廝,好沒眼力勁,竟敢來我們銀鉤賭坊撒潑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