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墨最初的想象不同,銀鉤賭坊掌櫃司徒靖是個四十歲出頭,相貌平平的中年胖子。 “真是對不住,公子久等了吧。” 司徒靖的聲音在屋外響起,腿還沒邁進廳,先探進來卻是一個圓滾滾的肚子。 “司徒掌櫃客氣,剛才去賭場玩了一把,倒也忘了時間了。” 司徒靖一雙細密卻透露精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沈墨一眼,嗬嗬笑道: “那公子手氣如何?” “運氣不錯,倒是贏了一些。” “哈哈,那公子以後可要長來了。” 寒暄完畢,兩人很快進入正題。 “公子是念真姑娘介紹來的?” “銀鉤賭坊對每個來的客人都會打探清楚他們的底細嗎?” “這倒也未必,在下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主隨客便,隻要客人能出的起價錢,在下不介意與魔鬼做買賣。” “司徒掌櫃是個痛快人,那我也不跟掌櫃的拐彎抹角,這裡是大通銀號銀票兩百兩,算是定金,跟掌櫃的買個消息。” 司徒靖看著桌上綠底黑字的會票,眼睛微微一亮,但卻沒有接過去的意思, “公子想買什麼消息?” 沈墨微微頓了頓,問道: “司徒掌櫃可知道紅袖招的簡凝兒姑娘?” “當紅的花魁,自然知道。” “我想知道知道這位簡凝兒姑娘的底細。” 司徒靖看了一眼桌上的銀票,又看了一眼對麵的沈墨,略作思忖後答道: “可以,三日後你來拿消息,另補上尾款八百兩。” 沈墨微微一愣,隻查個消息就要他一千兩銀子? “公子覺得貴了?” “價錢上的事都好說,隻是不知司徒掌櫃怎麼保證你們查到的消息,就是我想要的東西。” “這個公子大可放心,銀鉤賭坊開門這些年,還沒有哪次做的交易是讓客人不滿意的。” “既然如此,三日後我會再來這裡。” “公子稍等。” 沈墨略略皺眉,“司徒掌櫃還有其他事?” 司徒靖和煦一笑道:“公子不要誤會,公子既然是第一次來,銀鉤賭坊有個規矩,為了表示銀鉤賭坊的誠意與能力,凡是第一次上門的客人,我們將在能力範圍內免費贈送一個消息。” 沈墨看著麵前這個一臉商人笑臉的司徒靖,坐回了原位, “既然如此,司徒掌櫃,我這裡到還真有一件好奇的事情想向掌櫃的請教。” 司徒靖瞇著眼睛,與沈墨對視, “公子但問。” “司徒掌櫃,我想知道剛才離開的那位客人向銀鉤賭坊打探的是什麼消息?” 司徒靖不自覺脧了沈墨一眼,麵露難色道: “抱歉公子,這個問題恕在下不能回答。銀鉤賭坊為每位客人買賣情報,同時也有保護客人私隱的義務,便如銀鉤賭坊同樣不會向別人泄露今日公子所問問題一樣。” 沈墨倒也猜到對方會這般回答,也不多做糾纏,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既然如此,小子還有一個問題,想必掌櫃應該可以回答。” “公子請問。” “臨潼李家是真心願與許家結親否?” ...... 臨潼, 李家。 作為西安府世襲武功右衛軍官,李家自李三才祖父輩開始崛起,經過三代財富與人脈的不斷積累,如今的李家已經成為西安府首屈一指的豪族,其下田畝何止千頃,租傭佃戶不下百人。 而就在這阡陌千畝一片綠油油之間,突兀的出現一塊荒地,荒地麵積不大,隻有三十畝左右,但卻如同人背上長了一塊牛皮蘚,不要命隻是甚是難看、 李家賬房之中,李三順正和管家李忠商議兼並這塊土地的官司。 李忠懷抱一本賬冊,在一旁向自家老爺匯報查到的消息 “老爺,情況搞清楚了,孫不二去世後,這些田都分給了他的三個兒子,其中孫家老大十五畝,孫家老二十二畝,老三七畝。” “孫家人要多少銀子才肯賣地?” “小人跟他們磨了兩天的嘴皮子,到每畝六兩說什麼都不肯再降了。” “每畝六兩,三十四畝就是204兩,孫不二這三個寶貝兒子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老爺覺的貴了?” 李三順乜了管家一眼, “貴了。” 管家李忠濡了濡嘴唇,趕緊說道: “那小人一會兒再找他們談談。” “不用,”李三順手一揮道, “不用把三個都找來,這次你親自去,隻要找到孫家老三。” “老爺的意思是?” “告訴孫家老三,我們李家願意以每畝十兩買他中間那塊的地。” 李忠一愣,旋即明白老爺的意思,孫家三兄弟分地,老大老二欺負三弟年幼,搶先瓜分了最好最肥的土地,隻把中間的七畝貧田給了三弟,孫家老三嘴上不說心裡一定也是怨恨之極,現在李家願意以十兩銀子的高價收購這七畝貧田,那孫家老三豈有不賣之理。 而一旦李家買下了這七畝貧田,雖然這些田地注定不會有什麼好收成,卻與旁邊老大老二的田地休戚相關,以後老大老二種旱稻他們就種水稻,老大老二種水稻他們就種旱稻,總之就要折騰的這兩兄弟以後不得安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好顆粒無收。想必不用多久,這兩兄弟就得乖乖拿著自家田契來求著李家收購。 辦法是惡毒了些,但卻是這些年李家屢試不爽的妙計。 “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去辦。” 管家李忠向著老爺揖了一禮,趕緊匆匆出了賬房。 這邊李忠前腳踏出,那邊一個梳頭凈麵,戴網巾的年輕公子走了進來。 李家如今有二子,長子李紀,二子李柚,作為長子,李紀開始跟著父親一點點處理家中事物。 “老爺。”李紀恭謹叉手行了一禮。 “紀兒來了。”李三順背靠扶椅,自顧自按著額頭,畢竟年歲大了,力不從心的感覺越來越多。 李紀抬頭看著桌案後的父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老爺真的決定了讓二弟與許家姑娘結親?” “紀兒認為這樁親事不可?” “兒子們的親事本就該老爺做主,隻是這個許家...兒子覺得這樁親事還是可以再考慮一下。” 李三順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忽然問道: ”紀兒也看了上月朝廷發下來的邸報?” “兒子看了,如今魏黨之勢已危如累卵,除君側,消閹禍,便如正德故事,崩潰便是在頃刻之間。如今天下人誰不知堂伯李三才是東林領袖,咱們何必在此時和閹黨扯上關係。” “正德故事?崩潰便是在頃刻之間?”李三順忽的冷笑一聲, “紀兒,那為父問你,除君側者,必有內援,楊一清除劉謹有內官張永相助,如今東林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