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一路沉默,靜靜前行。 朱溫與李威跟在身後,也是保持沉默。 來到一處石橋,黃巢扶著石架,低頭看著下方水中遊動的魚兒,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與恍惚,仿佛某一個糾結點,正在困擾著他。 李威與朱溫有一些眼神交流,朱溫好像再說,早知道今天就不來了。 他們以為黃巢的情緒波動,會持續一段時間,但是李威與朱溫都猜錯了。 一個倔強與固執人,往往有著堅定的決心和毅力,並有著很強的自我調節能力。 黃巢無疑就是這樣的人。 沉默許久,黃巢突然有些感嘆的說道:“我們流了那麼多血,死了那麼多兄弟,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為的是什麼嗎?” 黃巢轉過身,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看著朱溫,淡聲問道:“朱溫,你以為呢?” “這個.....” 朱溫沉吟不語,一時間有些回答不上來。 此時的黃巢內心,顯然已經有了決斷與答案,是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外人又豈能知曉?如果說錯了,鬼知道黃巢會作何猜想? 李威這時候輕聲說道:“任何事情,總要有一個結果。” 黃巢看向李威,臉上有了一絲笑容,他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我們做了這麼多,為的就是一個結果。” “一個大家都想要的結果。” 李威沒有接話,自己隻是一個小人物,很多話題,還沒有資格和黃巢進行討論。 而且黃巢也說了,一個大家都想要的結果,這已經表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黃巢指著朱溫說道:“尚讓推薦你留任長安,並出任左武威衛大將軍,我覺得這個建議還不錯。” 朱溫拱手謙虛道:“末將才疏學淺,恐怕不能擔此大任,還請大帥慎重考慮。” “你雖年輕,但武勇文謀非常優秀,左武威衛大將軍之職,你有這個資格。” 黃巢擺了擺手,以為對方是在客套謙虛,他對朱溫的指揮作戰才能,還是非常肯定的。 “末將資歷太淺,如果擔當此任,軍中的老大哥們豈會服氣?他們都是跟隨大帥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如果日後末將與他們發生不虞之事,大帥又當如何自處呢?” 朱溫非常坦誠,是什麼就說什麼,沒有搞那些虛的。 李威順著朱溫的話語,接著說道:“大帥如今雖然平定關中,但四周依舊強敵環伺,須有善戰之將鎮守地方,穩定局勢,我家將軍正有此意。” 聽了兩人的話,黃巢沉默不語。 片刻之後,黃巢看著朱溫:“這是你的真心之言?” 朱溫一臉正色:“為將者當以征戰沙場為榮,末將不願坐享其成。” “很好。” 黃巢點頭笑道:“你既有此心,我當成全與你。” “謝大帥。” 朱溫拱手一拜。 兩人隨後告辭離開。 “你自行回營,我還有事要做。” 出了皇城,朱溫讓李威自己回去。 李威笑道:“將軍可是要去找孟楷索要好處?” “做人不要太聰明。” 朱溫嘿嘿一笑,指著李威笑罵道:“你小子放心便是,不管要不要得到好處,你的那一份本將軍一定留足。” “那就多謝將軍了。” 李威拱手拜禮道謝。 朱溫離開之後,不遠處的江小五牽著馬匹走了過來。 “頭,你剛剛和朱將軍再說什麼呢,如此高興。” “好事。” 李威沒有多做解釋,他正要上馬。 一道刺耳的尖叫聲突然從一旁傳來。 李威扭頭看去,隻見數十米之外的一家酒樓,一名衣衫襤褸的年輕女子,神色慌張中,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 女子還沒跑多遠,隻見酒樓大門被撞開,五六名義軍士兵沖了出來,很快便是將女子控製住,然後強行拖回酒樓。 酒樓離皇城城門不遠,就五十米的距離,守衛在城門處的士兵,對於眼前之事,不僅沒有加以製止,反而是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在那裡指指點點,大聲玩笑。 看到這些,李威搖了搖頭。 得民心者得天下,黃巢因得民心而起勢,如果沒有了民心的支持,又當如何?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隻能說是對了一半,因為伱不能僅僅隻是對應普通百姓這一個階層。 “頭,我們趕緊走吧,我剛剛找人問了,駐紮城外的軍隊,軍中長官放鬆管控,很多人都已經離開軍營進了長安城。” 江小五一臉擔憂的說道:“長安城恐怕是要亂起來了。” 李威點了點頭,翻身上馬,離開長安城,回返軍營。 幾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長安城如今已經是一片混亂,熟悉的場景正在再次上演。 義軍進入長安之後,也就老實了幾天時間,幾天之後,就開始大肆搶掠起來,把百姓捆綁鞭打索要財物,稱之為“淘物”。 有錢人家都掃地出門,義軍將領們各找華麗的宅子居處,爭相擄掠人家的妻女供其奸淫,若抓到官吏則全都殺死,放火燒掉的房屋不可勝數。 十二月初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李威召集趙衛、石虎、劉山、王弼等四名隊正,眾人正在議事之際。 王彥章匆匆而來。 “李大哥,有消息了。” “不急,坐下說。” 李威對王彥章招了招手,讓他做到自己身邊。 幾天前,從長安回來之後,李威就找上王彥章,讓他多留意一下,如果有什麼重大消息,及時告知自己。 王彥章是朱溫的親兵,他那裡的消息渠道,肯定比自己要靈通的多。 王彥章來到李威身邊坐下,然後開始陳述。 第一個重大消息,張直方被滿門抄斬,連同藏匿於其府邸之中的眾多官員,也是全部被殺,死難者數以百計。 張直方乃是前盧龍節度使張仲武之子,父親死後,他被擁立為盧龍留後,因嗜酒淩虐士卒,軍中大亂,後以打獵為名,逃回長安,軍中乃擁立周綝為盧龍留後。 朝廷念及其父張仲武之功,將其封為金吾衛大將軍。 張直方殘暴不改,曾以小罪笞殺金吾使,貶為右羽林統軍。後又因小過屢殺家中奴婢,再貶恩州司戶。 後來宰相鄭畋言以功臣之後再度起用張直方,進位左金吾衛大將軍。 黃巢進軍長安,張直方率文武官員到灞上迎接,因此頗得信任。不過他並非真心投降義軍,乃是權宜之計,暗地裡收留朝廷大臣豆盧瑑、崔沆、於琮等數百人,又與鳳翔節度使鄭畋暗通消息,昨夜黃巢得到準確消息,因此勃然大怒,當即命令林言率領數千人兵圍張直方府邸,全家上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