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德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至少撐到了救援的到來,他還沒死去。 身穿黑色外套,體型略微單薄,麵容和善的年輕人將他略微扶起,把他的腦袋靠在了大腿上。 “弗蘭德……”喬森喊出了他的名字。 獵犬弗瑞德停止舔舐弗蘭德傷口的動作,它俯下身來,依偎在了自己主人的身旁。 手背上亮起暗紅色的光芒,喬森迅速釋放奧恩神火,幫弗蘭德等人身體裡和村子周圍的毒霧驅散清除。 接著,他轉頭看了眼瑞茲。 藍紫色皮膚,背著卷軸的大法師瑞茲嘆了口氣: “他們身上已經有了致命的傷口,治療魔法救不了他們,能靠著意誌力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的確,還未死去的士兵已經被數量遠勝過他們的諾克薩斯敵軍打得遍體鱗傷,就算現在還強撐著一口氣,卻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唯一還有點力氣的便是弗蘭德,他緩緩地抬起手臂,抓著喬森的襯衣,想要說點什麼,可等他張開嘴巴,發出“嗚啊”聲的時候,喬森才發現,弗蘭德的嘴裡全是鮮血。 他的舌頭斷了。 喬森扶著弗蘭德的手有些微微顫抖,或許眼前的無畏先鋒士兵,身後的四位夥伴都相信他能用讀心術魔法來知曉弗蘭德想要說什麼,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不會什麼讀心術魔法。 此時此刻他有些無奈又有些懊惱,平時也就算了,在這麼關鍵的時刻,他很想聽一聽弗蘭德的遺言。 眼眶止不住地濕潤起來,他回想起初到德瑪西亞時,跟在蓋倫身後的弗蘭德的冷漠和敵意,回想起經歷了發狂龍蜥夜襲德瑪西亞,他和第二盾陣並肩作戰,以及之後搜魔人事件的真相,回想起他們消除隔閡,一起泡澡、聊天、在競技場訓練的畫麵。 弗蘭德所帶領的第二盾陣,是除了蓋倫、嘉文四世這樣的英雄角色之外,他來到德瑪西亞結識的第一批朋友、戰友。 可現在,這些朋友又要離他而去,就像當初在艾歐尼亞對抗諾克薩斯的戰爭中,他看著酒館老板達爾潘死去時一樣。 相似的場景,不同的人,麵對這些,他依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 好歹也是個穿越者,尼瑪連個外掛都沒有,哪怕是讀心術這種沒有殺傷力的能力也好啊,靠……想著想著,眼淚不爭氣地順著喬森的臉龐滑了下來。 其中一滴淚水掉在了他的手上,手背的中心位置閃爍了兩下白光。 喬森覺得自己不由自主地連接、進入了精神領域,盡管是在此刻的清醒狀態下。 他的心靈世界裡有一片美麗清澈的湖泊,剛才的那顆淚珠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心靈世界中,從上方垂直下降,落入了那片湖泊裡,激起輕微的水波。 然後,他聽見了不屬於自己內心的聲音。 “……你應該能知道我在想什麼吧,喬森,聽我說,諾克薩斯派過來突襲龍禽基地的軍隊早已離開,他們的目的根本不是占領綠齒峰,我猜測,他們是想故意支走德瑪西亞的兵力,再趁機進攻主城……如果後麵還有士兵支援過來,就趕快讓他們回去。” 弗蘭德的低沉嗓音像是響在耳畔,又像是出現於內心,喬森愣了愣,抬起手臂擦掉眼淚,讓模糊的視線重新清晰起來,看向弗蘭德。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真的能聽到對方的內心,弗蘭德的聲音又繼續響起: “都是男人,哭什麼?戰爭總是免不了犧牲的,趕快把這條消息帶回去吧,我們一定要和諾克薩斯對抗到底。” 看著嘴唇微動,滿嘴鮮血的弗蘭德,喬森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點頭。 弗蘭德扭頭瞥了眼趴在自己身旁的獵犬,又回過頭來看喬森,喬森再次“聽”見了他內心的聲音: “對了,弗瑞德它沒受什麼傷,把它帶回去,交給第一盾陣的那幾個家夥,讓他們好好照顧它……嗬嗬,最後我想說,很高興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你的到來,讓我明白了法師也分好壞,作惡之人與他的身份無關,同時也謝謝你,讓我能感受到萊安沒死去之前,我跟他並肩作戰的那段時光。” “去吧喬森,把消息帶回德瑪西亞!” “喬森,記得給我們報仇啊!” “要是殺不了二十個諾克薩斯士兵就犧牲了,可別來靈界見我們!” 更多的聲音回蕩在喬森的內心,他側頭一看,發現第二盾陣的哈裡克等人都在注視著他。 他們和弗蘭德一樣,臉上掛著如釋重負的微笑,沒有展現出一絲對死亡的恐懼。 最後的最後,喬森感應到,“聽”到了他們,包括弗蘭德在內的整齊劃一的結尾聲: “下輩子,咱們還做戰友!” 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經過龍蜥事件之後,第二盾陣就已經把喬森當做了真正的,可以把後背托付出去的戰友。 根深蒂固的過命交情,在男人之間隻需要穿插一場“並肩作戰”。 弗蘭德握成拳頭的右手艱難地抬起,在喬森的胸口處無力地輕錘了一下。 手掌攤開,手心裡捏著一枚有著飛翼利劍圖案的護符,旋即,手臂自然垂落。 這枚護符是弗蘭德從小戴到大的,之前聊天的時候,他有跟喬森提起過,現在,他於死前把護符送給了喬森。 無畏先鋒第二盾陣的士兵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人在死亡的時候,或許會因為內心有牽掛,又或者是害怕死亡,從而睜著眼睛死去,但弗蘭德、哈裡克等士兵,都安靜、祥和地閉眼,離開現實,去向了靈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是德瑪西亞的士兵,為德瑪西亞而戰死沙場,所以他們的心中沒有不甘。 視線再次模糊起來,喬森低著頭,扶著弗蘭德的腦袋,許久沒有說話。 五人小隊的其他四人站在他的身後,也沒有打破這寂靜的氛圍。 不知過了多久,以奎因為首的遊騎兵帶著後續支援的德瑪西亞士兵來到了永恒峰頂,他們先是檢查、尋找有沒有可以救治的戰友,隨後默哀,然後再看向五人小隊,詢問他們是否得到有用的信息。 將弗蘭德的消息轉達給眾人後,背對著士兵們的喬森頭也不回,發出了淡漠的嗓音: “趕快回去吧。” “原來是這樣,明白了。”趕來支援的第三盾陣盾士長卡瑟爾·勞倫特回應了這個黑發年輕人,他環顧犧牲的人,側頭對一名遊騎兵說道,“在附近找個附屬於德瑪西亞的村子,讓村民拉輛馬車過來,把弗蘭德他們帶回德瑪西亞,好好安葬吧。” “是。”遊騎兵應聲道。 等到德瑪西亞的士兵們全都離開,永恒峰頂上又隻剩下了五人小隊。 藍紫色皮膚,背著卷軸的瑞茲看著喬森的背影,開口道: “想哭,就哭出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打破了心裡的防線,喬森還是沒忍住,抱著弗蘭德的屍體近乎無聲地抽泣,身體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戰爭……戰爭……去他*的戰爭!不由自主的一句中文粗口在他心裡響了起來。 他的手裡緊緊攥著弗蘭德的遺物——那枚沾著血的飛翼利劍護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