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聖子歸還(1 / 1)

“你這家夥真是的…”   巴別塔內,一向以沉著冷靜著稱的第一惡靈渾身冷汗的低下身子攙扶著落清,祭司們已經累癱在了地上。“你知道嗎,就在祭司們把我們拉進來喘氣的時候,我都已經感知不到你的存在了,你明白這是什麼概念嗎?”第一惡靈滿臉認真的看著他。“...有這麼嚴重嗎?”落清輕輕地搖搖頭。“這話如果是別人說來也許還沒有那麼嚴重,但是...”第一惡靈意味深長的看著落清。   “...我明白的,這說明我在概念層麵上的存在都近乎要被抹殺了吧。”落清點點頭。“自從你與戰爭之沃斐爾戰鬥的時候你就受了重傷,戰爭觸發了你記憶之中的痛苦與傷痕,盡管你自己沒有意識到,但事實上與他對抗的時候你的存在就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隨後你與貪婪之葛瑞迪交手,我能看得出來盡管沒怎麼受傷,但你的力量消耗的很大。隨後我們被惡意偷襲,這份傷痛也被反噬到了你的身上,那之後,你一麵與惡意交手周旋一麵消耗力量為我們維持結界,盡管你的語氣一直在很克製,但你的怒火早已經滿溢出來了,隔著多遠都能感受出來...再往後你都不知自己嚇人到什麼程度,就那個光幕爆炸我們都不敢看,在空想具象化之前,你是一直消耗自己的靈魂的。再往後你殺葛瑞迪的時候,你的損耗就已經達到極限了,還記得你釋放的天暴嗎?那個時候你應該知道的,那並不全是你自己的力量,我們九人也提供了自己的力量,這樣的天暴才真正的打爆了葛瑞迪。再往後從應許之地開始,我們為你通過了大權能,但你也知道就算是空想具象化,那也是要消耗你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進行分子級別的計算的,那個算量遠超於世界上任何一臺最為先進的超級計算機的極限算力,對靈魂的消耗更是難以計量,除了承受那惡意的諸多攻擊以外,白之子的權能將惡意的傷害硬生生的承受在了自己的身上,還要將其轉化為希望和曙光,直到最後的極致的暴怒,那惡意觸怒了你的逆鱗,你不惜一切代價的嘶吼與反擊,這些無一不極度的消耗著你的力量...在消滅了惡意之後,你就失去了意識,隨後祭司們趕到將我們救了出來,最後卻因為來不及唯獨把你遺忘在了裡麵...我看到了,因為失去了你的力量的維係,那淚之海徹底崩壞,無數滔天巨浪轟炸在小島上,我看要不是有那座紀念碑,整個島都得被轟沒嘍...”第一惡靈搖搖頭,“再往後,你就算失聯了,就在我們稍微穩當穩當準備去往彼方的境界線之外慢慢撈你的時候,你倒是自己從一片混黑溫暖的甜海裡掉出來了。”“說真的,氣迷心了,完全沒考慮自己的消耗...”落清輕輕地搖搖頭。“還有啊,你這家夥這次居然動用了白之子,難不成你...”第一惡靈意味深長的咽了口口水。“就算這一次不行,幾代之內我也一定...”落清悄悄地用手指堵住了第一惡靈的嘴唇,“就快了...”   “笨蛋,你快嚇死我了嗚嗚嗚嗚...”   第二惡靈嗚咽著保住虛弱無比的落清渾身顫抖。“神祖啊,最擔心您的就是神母了,稍稍恢復了力量之後她就嚷嚷著要去找您,我們勉強勉強拉住的...您真的嚇死我們了。”祭司們靠在墻角有氣無力的擦擦汗,“陽子,我...”落清還想說什麼,卻被陽子顫抖的身體輕輕抱住。“別說抱歉...”陽子輕輕地搖搖頭。“放心吧,在這裡的時間流動不會帶到外部的世界,我想...我想在回歸現實世界之前,你多抱我一會,好嗎...”陽子抱著落清的身體更緊了。“算了,我們什麼也沒看到...”,第一惡靈與第四惡靈一同扭過頭去。   ...   “放心吧陽子,我們不久之後就會見麵的。”   離開巴別塔的前一刻,落清向陽子招招手,而第一惡靈便湊了上來在落清的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我明白了,我會留意的,也麻煩祭司們多多費心了。”聽過之後,落清一瞬間表情凝重了一下,隨後便又舒展開來。“放心,現在還不需要你怎麼操心,你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養傷,你的愛人還在等你回去。”第一惡靈點點頭,隨後看著落清從窗口之中跳了出去——   ...   ...   ...   蒼白刺眼的燈光令視網膜刺痛無比,藥水的刺鼻氣味嗆得喉管咳嗽連連,耳邊傳來機器計數嘈雜的報警聲,感官近乎被封閉,落清隻覺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身邊還有什麼人焦急呼喚自己的聲音。“我...我這是...”   試著說些什麼,喉嚨之中卻隻能發出一些殘破不連貫的氣流聲,視覺與聽覺的感官都受損了——是眼睛與耳朵的傷,還是大腦內部的傷呢?落清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的身邊報警器嗡嗡作響,腳步聲由遠及近——那是毫無準備的好幾個人的雜亂的腳步聲。   “...!”   “...!”   “...!”   視野之內依舊什麼都看不清,隻有幾個依稀模糊的影子漸漸出現。“啊...你們...”落清試著掙紮了一下,然而渾身上下僵硬冰涼如同死人一般,他甚至感覺如果自己輕舉妄動的話血管都會折斷。“小子!/笨蛋!/前輩!/.../”   各種各樣的喊叫聲充斥在耳邊,落清艱澀的睜開雙眼,那些人影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落清認出了他們,那正是兩年前便日夜不息守望著自己的愛人與同胞們。“我...大家...”落清想要動彈,但身體終究是過於沉重了,落清掙紮不得其身,智能躺在床上,與此同時他感覺自己的脖頸處好像有項圈一樣的東西。   “生命體征...現在終於是穩定下來了...”   看著儀表上的各色線條,博士終於癱坐在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小子...你終於回來了...”“啊...是嗎...老東西...”強忍著身上的僵硬,連疼痛都感覺不到,落清勉強的咧開嘴,卻發現嘴唇的皮膚已經遍布創傷,輕輕一用力便會血流不止。“我已經...沉睡了兩年多啊...”   “落清,你不要說話了,你的氣管與食管都被我們下過輔助管道,說話會導致傷口愈合的減緩,那附近的肌肉群也都損傷殆盡了...你應該能夠感受到脖子上的項圈吧。”輕輕地半跪在落清身邊,瑤恩開口道。“那是總部對你命令...或者說處罰也可以,我想你已經知道內容了。”“...”沒有說話,落清點點頭。“那麼作為命令,這三個月你就安心靜養好了,至於明年三月份的話,會給你派新任務的,總之,這三個月,你就好好休息,知道了嗎?”瑤恩故作嚴肅的看著落清。   “老大,你知道嗎,你其實一點都不適合扮白臉...”   一邊的Frank麵容因憋笑而逐漸扭曲,“啊?有嗎?我為了他醒來這天練了好久來著...”瑤恩輕輕地撇撇嘴。“好了,老大就是唬你一下,不過嘛...”原先還笑瞇瞇的Frank突然拿出了一疊檢測報告放到落清麵前,臉色嚴肅。“這是你這兩年的檢測報告哦,除了遠超一般絕癥病人的藥物消耗量以外,你的身體素質也數次跌到紅線以下,這最後的幾個月你的警報就沒停過。一開始我們還把你放在休眠艙裡,後來為了清理你的排泄物娜娜不得不換上防護服為你換尿不濕...我們看過東瀛那對紺野姐妹的樣子——我這麼說吧,你的常態樣子比他們還不如...啊!”   沒等Frank說完,他便被踹倒在地上,“喂!你這混蛋...前輩好不容易醒來你卻還要對他說這種話!”娜塔莎叉著腰怒氣沖沖的看著一臉委屈的Frank。“我...我這不是...”Frank的嘴動了動,還想說什麼。“寫檢討去!前輩原諒你之前你不許吃飯!”娜塔莎狠狠的看著他。“我...我這...”Frank一臉委屈,卻聽見落清勉強用喉嚨裡的氣流擠出了一些聲音。“...娜塔莎...別這樣...我了解這家夥,除了信息戰以外,盯著我生命體征檢測時間最長的,也是他...”“落清...你...”眼角抽動了一下,Frank隻是張了張嘴,最終卻也隻是乾笑了一下。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   博士拍拍手,原先鬧哄哄的幾人才消停下來,“小子,你確實危重了很多次,盡管你說過自己不一般...但每次看著你的數據在死亡線上徘徊,我們真的擔心啊...尤其是娜娜,這兩天她請了假,能休息到明天,那也正是她的生日...哼,多虧你小子能及時醒來啊。”盡管嘴上這麼說著,博士卻露出了隻有父輩們才會展現的笑容。“好了,你們乾正事去,小子剛剛蘇醒身體有很多需要修復的地方,你們趕緊和總部聯係一下,做個理療方案出來。”博士將幾人轟出屋子,隻剩下葉蓮娜與落清獨自留在房間裡。   “哈...盡管有了準備,但果然再看到你醒來,我還是好想哭啊...”   輕輕地抱著落清的身體,葉蓮娜香軟的嬌軀輕輕地顫抖起來,而落清那虛弱枯槁的手臂甚至無力抱著他的愛人。“無論如何,我們終於再見麵了,不是嗎?”落清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幾滴渾濁的淚水自眼角落下。“我不知到自己經歷過多少次危重,也許真的和Frank說的一樣數都數不清吧。我對自己的身體有估計...現在的我,估計真的比絕癥病人還不如...最後的這三個月,我的平均工作強度也要超過在SAO兩年的量...僅僅是這兩三天,我的身體消耗就是個巨大的數字...Frank那家夥說過的話我在思考,也許你會希望我將你們的...將你的照顧視為天經地義,但這不代表我不應該感謝你...相反,我真慶幸我有你這樣一位值得依賴的愛人,我啊...   我真的好像永遠的依賴你呀,娜娜...”   “笨蛋...我也是啊...”   輕輕地撫摸著落清那枯黃如麻的頭發,葉蓮娜將臉蛋貼近了落清的頭。“...在決戰之時,那一支裹挾著惡意與詛咒的毒箭射向了我,你是知道的吧...然後,那支箭,我能感受到,有一股暖流纏繞在傷口之上,那也是你,也隻能是你的力量吧...那一箭,盡管你沒有出現在我麵前,但我知道,是你用自己的身軀替我擋下了那一箭...我不記得自己和你說過那個夢境沒有...”“什麼夢呢?”落清挑挑眉毛。“那是如同古代的村莊一般,那時候天色昏暗血腥,有惡龍降落在了村子裡,那惡龍肆意毀壞村子,傷害弱小無力的人們,然而這時候,一位渾身血汙手中握劍的戰士出現在出現在了我與惡龍之間,那戰士與惡龍的身形相比是那樣的渺小。隻見那戰士大聲嘶吼著什麼,惡龍張開血盆巨口便要噴火,就算躲在那戰士的後麵,我都能感受到那惡龍的火焰,那戰士就那麼站在惡龍的身前...我沒有看清他是如何與惡龍戰鬥的,我隻知道最後惡龍被乾掉,太陽升了起來照在地平線上無比溫暖,有些房子被損壞了,但村民們都活了下來,大家攙扶著彼此迎接日出,卻唯獨不見戰士的身影...但是我知道,他沒有被打倒——隻要還有被惡龍侵擾著的村子,他就永遠不會倒下。”葉蓮娜稍稍垂下頭,握住雙手。   “那位戰士是誰呢?”   “嗬嗬,笨蛋,你明知道的呀...”   葉蓮娜輕輕地撫摸著落清的肌膚。“笨蛋...我真的好心疼呀...”“娜娜...我...”看著葉蓮娜的臉蛋,落清再也抑製不住,淚水便從眼角處奔湧而出。“...好啦,我來抱抱你吧,笨蛋...”葉蓮娜的臉蛋貼在了落清枯槁的皮膚上,同樣的淚水流淌過落清的肌膚,腥鹹溫熱。“娜娜,多抱著我一會吧...你的心跳,血流與眼淚...”落清吶吶自語道。“嗯...這是你活著的實感吧...”葉蓮娜將落清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這顆心臟是你親手啟動的,她的跳動能給你力量吧...笨蛋,你快點好起來啊...”葉蓮娜輕輕地趴在落清的身上小聲哭泣著,落清沒說什麼,也隻是感受著葉蓮娜的體溫,愛人的體溫與體香令他緊繃了兩年的神經第一次無比放鬆。“娜娜...我...好困...”勉強睜開的眼皮再一次變得沉重,即將沉睡之時,葉蓮娜的手輕輕地合上了自己的眼睛。“...”意識消散之際,落清輕輕地笑了笑。   ...   ...   ...   “阿列,這套治療流程居然這麼復雜嗎...”   看著幾百頁的治療報告,瑤恩的臉色有些扭曲。“...盡管我有心理預期,但拿到這份報告之後我果然還是...”“...我說句難聽的吧,陳現在的身體狀況絲毫不比絕癥晚期的病人好到哪裡去。也許你不懂,但櫻和娜塔莎是心知肚明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是神明,受了這麼重的傷,要恢復也需要很長時間...那位葉蓮娜小姐是他的...”“愛人...我,我是他愛人...”葉蓮娜的臉蛋紅了一下,隨後趕緊解釋道。“那就好辦了。既然是他的愛人,那就請你在寒假的時候多費心陪陪他了。有愛人陪在身邊,他恢復的也能更快一些,你明白嗎?”“我明白的...這學期的學分我已經修滿了,我向學校提交一下提前考試的話,也許能早一些放假離開學校...”葉蓮娜盤算著什麼。“至於陳的治療方案,我已經上傳到你們的終端裡麵了,還有...盡管我總是和他的意見有分歧,但請相信我,我是很希望他能夠早日康復的,我...”說到這裡,亞歷克斯的語氣有些局促。“我明白的,你自己張不開口對吧。放心吧,我們會轉達的。”瑤恩點點頭。   ...   ...   ...   2024年12月3日11:36。   “謔,你們居然硬開著飛機回來了。”   陽臺頂上,姚恩穿著風衣張開雙臂迎接著趕回來的櫻與靜和,“那當然,那家夥醒了,我們再忙也得回來啊!”靜和的聲音很豪爽,“哈,老大,你別看他這樣,他擔心落清先生擔心的都不行了。”櫻笑了笑。“對了,落清先生現在怎麼樣?”“深眠呢,睡眠狀態很好,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讓他好好睡一會吧...他太累了。落清的媽媽也來了,肯定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照顧他的,也多虧了我們的房間夠用...”瑤恩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來明天是娜娜的生日...真是為難這家夥硬生生能在娜娜生日前一天醒來...看起來對愛人的思念讓他獲得了無盡的力量吧...”看著落清的方向,瑤恩輕嘆一聲。“明天他準醒了,正好也是娜娜生日,辛苦你倆趕緊休息一下,下午晚上就得抓緊布置了。”“行,老大你放心吧,你也趕緊去歇一會,我們盯著呢。”靜和拍拍瑤恩的肩膀。   ...   ...   ...   “媽,我做了個夢...”   輕輕地吹著煲好的老母雞湯,落清的母親坐在落清身邊。“好兒子,你夢見什麼了?”落清的母親輕輕地抬起落清的腦袋,將溫熱的雞湯慢慢的喂進了落清的口中。“我...我夢見我回到了小時候,很神奇...那像是海邊,沙灘裡麵是一片豐茂的草地,草地上點綴著紅紅綠綠的花朵,我...我好想隻有幾歲的樣子吧...媽媽還很年輕,臉上還沒有皺紋...我在前麵跑,媽媽在後麵笑著慢慢的追我...我絆倒在地上哭了起來,媽媽輕輕地抱起了我,笑著將一顆甜美的糖果塞進了我的嘴裡,天上的太陽是那樣的明媚溫暖,就像媽媽的懷抱一樣...醒來之前,我仿佛泡在了一片黑暗溫暖的甜海之中,那種感覺好熟悉好溫暖...媽媽...謝謝您...身邊由您真是太好了...”落清哽咽著,被母親輕輕地摟在懷裡。“傻孩子...媽媽真為你感到驕傲...媽媽沒有什麼別的能耐,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渾身傷痕的時候試著把你摟在懷裡...兒子,媽媽隻能做到這了...我...”落清的媽媽同樣哽咽。“媽媽...足夠了...嗬嗬,我好想好久沒被您這麼抱著過了呢...”落清輕輕地閉上眼睛。“好兒子,你要是想,媽媽就一直這樣抱著你,一直這樣抱著你...”落清的母親輕輕地撫摸著落清的頭發輕輕地低吟著。“落清,我親愛的兒子...好好閉上眼睛休息吧...”   ...   ...   ...   “唔...啊...”   輕輕地活動了一下身體,落清隻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縫都翻滾著疼痛的感覺,看看手機,這是202年12月4日06:57。“太陽就要升起來了啊...”落清努力的轉轉脖子看著窗外,母親和葉蓮娜已經去睡覺了。冬天的南島氣溫稍稍有些低,20℃左右,陽光灑在厚重的棉被上異常的舒適。   深吸了一口氣,落清試著下床,卻發現自己的肌肉已經退行的差不多了,骨骼也無比脆弱。用盡全力握住床沿,落清瘦弱的雙腿試著輕輕地在地上挪動著,“唔...咳咳...不行...”落清喘著粗氣,十五分鐘過去,他從床頭出發,現在還沒有走到床尾。“不行...現在還動不得...”落清輕輕地嘆氣著,隨後慢慢將身體挪回了床上。   “前輩,行了嘛?”   2024年12月4日7:40。   “娜塔莎,你醒了啊。”   房門被打開,娜塔莎將身子探進房間裡,手中端著飯菜。“前輩,你有兩年沒真正吃過飯了呢。”娜塔莎坐在落清身邊,將飯勺輕輕地伸進了落清的嘴裡。“啊啊...我在很長時間之內都是依靠營養液過活的吧...後來你們給我下了管,依靠一些流食我的腸胃功能才沒有完全喪失掉吧...”落清看著娜塔莎的眼睛,眼神中露出欣慰的情感。“娜塔莎,你成長了好多呢...我還記得我是十幾年前來到了這裡的...十二年還是十三年來著,你的話,是四年前來著的。”“一千五百天整,到今天是一千五百天整...四年來我跟前輩學到了很多專業知識,但更多的是前輩的見識心胸與意誌...我...”娜塔莎張了張嘴。“娜塔莎...你已經成為了能夠獨當一麵的學者了呢。在我休眠的兩年內,你自己從助理主動承擔了繁重的科研工作,還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以及...”“以及,那顆鮮活的心臟的跳動,那鮮活的生命的質感...前輩,我才是我得到的最為珍貴的寶藏。我記得前輩教導我的話:我們的工作,永遠要以人類的生命為最高優先級,而且在此基礎上,相比於高精尖的什麼技術,如果能將其拆分開了成為先進技術能做到且容易做到的流程...我們的技術是為了服務更多的普通平民,我們要讓每一位病人都能夠使用,這才是我們工作的最終意義。”娜塔莎笑了笑。“嗬嗬,前輩,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那當然,今天可是...娜娜的生日啊...”落清也笑了笑。   2024年12月4日8:00。   “落清,你吃完飯了吧。”   房門再一次打開,瑤恩與Frank推著輪椅走進了房間。“現在能稍微動一動嗎?”“可以的。”落清點點頭。“這是要做什麼?”“給你好好洗洗澡,你以前最愛乾凈了,洗個澡比女生還麻煩...這兩年,除了給你擦擦身子以外,你算是兩年沒正經洗過澡了,你現在能動一動,我們可不得給你好好洗乾凈身上的汙濁嗎。”瑤恩關掉落清身上的設備,拔掉了亂七八糟的管線,然而在抱起落清的一瞬間,他依舊愣住了。   “啊...怎麼了...”   看著愣在那裡的瑤恩,落清皺皺眉頭。“落清,你現在...有四十公斤嗎?”沉默了許久,瑤恩才終於顫抖的開口道。“嗯...我不知道,但應該有三十五公斤吧...其實兩年的消耗還算穩定,主要是空想具象化,這個要把身體作為超算的,可能是這個消耗的大一些...瑤恩?”落清解釋著,卻看到瑤恩的麵部顫抖。“老大...到底怎麼了啊...”落清咳嗽了兩聲。“...我說...你之前多重?”另一邊顫抖的Frank的緩緩張開嘴。“六十五公斤吧,應該沒到七十公斤...不過你們知道我的...我飲食作息也都不怎麼規律,腸胃也不好,想起來就暴飲暴食,想不起來就用營養液撐幾天,不是什麼大事啦...你們...你們這是...”   濕熱的淚水流了滿臉,一向穩重的瑤恩第一次將眼淚灑滿自己的臉,而Frank則背過臉去仰起頭,全力壓抑著自己的啜泣聲。“落清...這王冠對你來說,太重了...太重了啊...落清,你真的不怕自己被這王冠壓垮嗎...”瑤恩輕輕地搖搖頭。“...啊啊,這件事啊...”落清輕輕地笑了笑,盡管他覺得自己兩年沒洗澡的身體一定是渾身汗臭味,骨瘦如柴的身體也會硌得人不舒服,但事實上,體液循環近乎崩潰的落清早就不出汗了,茍延殘喘的毛孔裡頂多會蒸騰出一些過量使用的藥物。骨瘦如柴倒也不是形容詞,但實際上主要是皮膚與肌肉的消耗速度快於骨骼,這樣就顯得即使再脆弱的骨骼,在如同窗戶紙一般的皮膚前麵,也如同鋼針一般令人坐立難安了。   ...   ...   ...   “...”   為落清洗澡的二人一句話都沒有說,灼熱的蒸汽令落清很不舒服,於是二人便要不是打開門放進來乾燥涼爽的空氣。落清很喜歡洗澡,平日裡總是會在浴缸裡睡著,然而休眠的兩年,有些肌膚的破損處幾乎要與衣物長在一起了。對待著傷口,二人顯得無比生疏,不少次顫抖的手都將藥膏抹歪了。“哈...沒事的...”落清安慰著二人。“我第一次給人清創的時候,手也抖,你們就把我當標本,慢慢來就好了...”   “落清...算我們求你了,別再這麼說了好嗎...”   Frank輕輕地合上眼,臉上寫滿了悲傷。“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更莫說是將自己化作柴薪之人...星女神的巫女裡麵,處女星座的結局是‘墜落’,曾經玩過塔羅牌的人也為你占卜過,你的命數是女皇正位,星辰正位,以及...很奇怪,你的第三張大阿卡納是塔...”Frank搖搖頭。“塔...不就是代表災厄嗎...有什麼奇怪的...”落清感到很奇怪,便問了一句。“你的那張塔的阿卡納,是二重存在的,也就是說,是同時顯現正位與逆位的...一張塔的出現便是災厄,而現在兩張的牌的牌相同時出現...據說牌格中有塔的人,是觸怒了神明怒火的命格,而你...   你的怒火,卻要燒盡神明嗎?...智慧,守護與犧牲的代行者,落清啊...”   “哈...我一直以為你不信這些玩意的...”落清笑了笑。“我的身體太瘦了,溝溝壑壑也不少,清洗起來很困難吧...”“放心吧...隻要你一天不能動,我就給你洗一天的澡,直到你完全恢復為止...”瑤恩看看落清的臉蛋,咬咬嘴唇。   2024年12月4日10:21。   在為落清理發更衣過後,落清被瑤恩放在輪椅上輕輕地推到了大廳,人們看向他的眼神,如見神明,如見星辰。“頭發...已經好久沒養護了,營養都用來供應身體的最基本生命活動了,就算頭發的質量再好,現在也都該乾枯的差不多了吧。”在之前看看鏡子中的自己,落清自嘲道,如落清所說,他的頭發已經枯黃如茅草辦到了發根,Frank勉強為他保留了一點點短發,原先那頭美麗的藍色側馬尾估計要好久才能再長出來了。   “...娜娜,嗬嗬,我的手臂是這樣的孱弱,已經沒法為你戴上生日的王冠了啊。”   雙手顫抖著拿起那紙質的王冠,落清咬緊牙關試著為葉蓮娜戴上,一如進入SAO之前的每一個生日那樣,可終究由於手臂的無力,那王冠終究掉到了地上。“...笨蛋,”葉蓮娜輕輕地彎下腰,鄭重的將王冠撿起,她沒有撣去灰塵,而是直接將那頂王冠戴在了落清的頭上。“娜娜,這是...”落清愣了一下。“落清...我的愛人,既承其重,汝即當戴冠。”葉蓮娜輕輕地整理著落清頭上的王冠,仿若那真的是為一位王,一位聖者所加冕的金冠。   “我...”   鼻子一酸,落清輕輕地仰起頭,淚水劃過顴骨的痕跡無比清晰。“兒子...媽媽真的有一種幻覺:你究竟是我的兒子,還是哪位天神用我的身體降臨到了這個世界啊...”落清的媽媽輕輕地為落清擦去了止不住的眼淚。“媽媽,我當然是你的兒子啊...就算我真的是什麼神,我也是你的兒子啊...”落清聲音顫抖,輕輕地靠在了母親的身上。“這兩年來,我仿佛做了一場夢,一場漫長的夢...我拚盡全力的向前奔跑,隻為在看不見方向的黑暗之中撕開一道透光的裂痕...我一路上跌倒了無數次,摔得一身傷口與血汙,我跌跌撞撞,被人攙扶著跑完了全程,我沒什麼領導的才能,隻是慶幸身邊的那些孩子們都是好樣的...無論是六年半以前的戰場上,還是在公會裡...很多時候我處理公文處理到很晚,很多時候,我隻是借此來掩飾心中的不安罷了...”落清搖搖頭。“那種感覺真是奇妙...明明是個軟弱的家夥,明明不知道出口在哪裡,我卻能感到一股力量,一股無論推拉扯拽,但總是讓我向前邁步的力量...我甚至沒有想過如何停下,直到我倒在終點前,我看到身後有人循著我的血跡找到了出口,我看到有人能用我點燃的火光取暖...我甚至沒意識到,我點燃的是自己的身軀,而如果沒有大家的鼓勵與身後之人的期許,我也早就油盡燈枯了吧...我不覺得自己取得了什麼了不起的功績——也許是我以前,我會這麼說;但現在,我雖然不會承認,但也不會否認了...每一步都是,如果沒有其他人,我真的什麼都做不到,這樣的想法一度讓我覺得,這條路是不是有沒有我都可以呢...我麵對過無數這樣的惡意的質問,但我無法回答,直到現在,我想我應該可以說:‘我欲成之事僅為我所知’,我依據心中所想走完了這一趟滿是遺憾與幸福的巡禮,我...   ——無悔。”   “...”   “...!”   “真是精彩的演說,陳,請收下我們對崇高者最真摯的祝賀。”   掌聲雷鳴般奏響,大屏幕亮起,總部的通訊接入南島分部。“哈哈...以科學作為立足之本的組織,居然有一天會心甘情願的向神明恭敬的俯首...聽起來還真是天方夜譚啊...不過,陳,無論你怎麼說。作為點燃自己撕裂黑暗的啟明之星,你的功績是客觀存在且不會因為各種惡意的扭曲就改變了性質的,那是你的偉業,那是所有與你一同流血奮戰的高尚者一同創造的偉業,那是全人類同胞奔向光明的偉業!...我們的同胞,陳落清啊,我們在此僅代表我們的同胞祝賀你與所有與你一同奮戰的戰士們:   ——恭喜通關!”   全球所有的人之光分部此刻的通訊都已經被接通,屏幕裡,如晨星般的英雄站在那裡;屏幕裡,骨瘦如柴的神明站在那裡;屏幕裡,隻是一位叫做陳落清的科研人員。“大家...啊啊,我聽不清大家在說什麼啊...”聽著屏幕裡七嘴八舌的聲音,落清苦笑著,輕輕搖搖頭。“我們事後會整理成黑膠唱片郵寄給你的,這些祝福是你應得的。”總部關掉了廣域通訊。“以及,盡管在這裡安排工作會顯得很煞風景,但是這也是必要的一環,咳咳,陳落清,你聽好接下裡的工作安排。”   “好的,你說吧。”落清點點頭。“接下來的三個月內,陳落清的工作內容應以調理身心狀態為第一優先級,分部內其他成員有監督與輔助的權利與義務;三個月後,即明年三月,陳落清將以客座教授的身份前往華夏*某知名大學*任專家講師,暫定工作時間為一年。陳落清,你對以上工作安排可有異議啊?”   “娜娜...這學校我聽著耳熟,這不是...”“這就是我在讀的學校啊!”葉蓮娜的表情突然興奮起來。“總部...你們!...謝謝總部的安排!——”“咳咳,葉蓮娜同胞,把他安排在這裡除了可以讓他大展拳腳以外,也是希望你能對他起到些監督作用,畢竟這家夥的工作狂性格也隻有你這樣的人看著才能收斂一下了。”總部無奈的搖搖頭。“...我怎麼感覺,這個學校裡除了娜娜以外,還有我認識的熟人?...”在短暫的愣神之後,落清被總部叫醒。“陳落清同胞,要是沒有異議的話,就在這份電子合約上簽字吧。”說著,一份電子合約出現在落清麵前,在葉蓮娜的攙扶下,落清的手顫抖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如在戰場上被腹瀉折磨到虛脫時,夏澄陽子扶著他拿手術刀的時候一樣。   “今天是葉蓮娜同胞的生日吧,那麼我就不打擾大家了,陳,好好享受你們今天的假期吧——祝你玩得開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回收了合約並當麵在歪歪扭扭的字跡上蓋上印章後,總部點點頭,隨後掛斷了通訊。   “娜娜...這真是不敢想象...”   落清難以置信的看著葉蓮娜,“哈哈...其實呀,總部早就備好了這份合約,就等你醒來了...就等你醒來了呀...”笑著笑著,葉蓮娜便輕輕哽咽起來,趴在落清的懷裡。“啊...娜娜,我回來了,回來了啊...”落清同樣輕輕地抱著懷裡的小白兔,輕輕垂下頭。   “好了,調情的話一會再說,今天可是我寶貝女兒的生日,趕緊切蛋糕!”   坐在一邊的博士拍拍手,除了落清身邊的母親外,所有人參與進了搶蛋糕大戰,隨後便是蛋糕糊臉,抹奶油以及桌布塗鴉。孱弱的落清沒法參與這樣的玩鬧,隻能在一邊露出笑臉靜靜地看著,他突然想到,自己奮戰的意義,不就是為了讓全世界所有的孩子都露出這樣的笑臉嗎...   ...   ...   ...   “笨蛋,我明天就要回去上學了哦。”   2024年12月4日23:28。   “嗯,已經很晚了呢,今天玩鬧了那麼久,也累了吧。”   躺在一張床上,葉蓮娜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落清那冰涼僵硬的身體。“嗬嗬,娜娜在身邊的感覺,真的好舒服...啊...”   “...”   輕輕地合上了落清的眼睛,葉蓮娜蹭了蹭落清瘦削的臉蛋。   “晚安,我那笨蛋一般的神明大人...   ——我的愛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