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去(1 / 1)

片刻後。   “叮!門開了,請緩步慢行。”   33層的門打開,淩安從擁擠的電梯裡鉆了出來。   沉悶的空氣裡散發著汗液與濃重的機油味,偶爾有老鼠在腳邊跑過,卻也無人理會。   這會兒是工廠和礦洞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行人並不算少。   淩安正走在遍地垃圾的街道上,忽的瞧見前方圍滿了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呃呃呃呃……”嚎叫似急促又沉悶的鼓聲,從人群的中心處傳來。   一名穿著工作服、麵黃肌廋的男人躺在地上,兩眼翻白,渾身上下瘋狂抽搐,口中不斷吐出黃白色的泡沫,活像一隻離開了水的魚。   在他的身邊坐著一個女人,眼神慌亂,緊握男人手掌,卻不知該做些什麼。   “哎喲,怎麼了這是?”   “不知道,走得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怪嚇人的。”   “女士,他看起來好嚴重,趕緊去防疫站看看吧。”   “防疫站?誰去得起防疫站?看診就要兩枚銀幣,一天的工錢就沒了!就這,還不包括救治費和藥錢吶!”   ……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女人內心愈發絕望,像他們兩個這樣三十歲的年紀,哪裡有什麼存款,都是一天工資一天飯,根本付不起昂貴的醫藥費。   她此刻隻能眼睜睜看著男人眼裡的光芒一點點的消失,卻毫無辦法。   淩安麵無表情地繞過了人群,沒有絲毫的停留。   這裡每天都在死人,為了這種事停下來,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就在這時,一名身姿挺拔、五官硬朗的青年帶著一陣風,與淩安擦肩而過,並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淩安斜眼望去,這人他認識,叫秋元建一,是他的鄰居,最近一年剛搬過來的。   淩安觀察過,他有一個令淩安非常討厭的特點——愛管閑事。   這不,秋元建一撥開人群,大馬金刀地蹲下來,操著一口古怪又刻板的語調對女人說:“走,我帶你們去救助站。”   女人的臉上掛滿了淚水,無力地搖了搖頭,“可是我們沒有錢……”   “我可以替你們墊著,等他好了以後,你們可以慢慢還。”   秋元建一生硬的語氣,卻在女人黑暗的心底打開了一個透光的豁口。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地朝秋元建一點頭,感激地說道:“謝謝,謝謝,謝謝……”   “走吧!”秋元建一點點頭,不再猶豫,將男人背在背上,起身疾步向著電梯行去。   “呃呃呃……”   然而男人上了秋元建一的背,卻突然更劇烈地掙紮起來,臉部剎那間腫脹漲成了紫色,眼眶突出,氣息隻進不出,看樣子就快活不成了。   “怎麼了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一驚。   不會是要死了吧?!   這時一道聲音從人群另一邊傳來。   “不想他死的話,就把他平放在地上。”   眾人循聲望去,看見的是淩安那張年輕的臉龐。   “淩安?!”秋元建一訝異地叫出他的名字。   不敢有絲毫猶豫,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將男人的身體重新平放在地上。   片刻後,男人臉色果然好轉了些。   秋元建一開始打量起淩安來。   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住自己旁邊的家夥性格有些冷淡,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平常自己和他打招呼,也都愛答不理的模樣。   “真麻煩!”   感受到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淩安暗罵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頭腦一熱,就冒了出來。   淩安走過來蹲在男人身邊,觀察半晌,隨後輕撫他的工作服,指尖立刻沾染上了細密的黑色粉末。   “在冶煉廠工作?”他抬頭詢問女人。   女人眼睛發亮,意識到遇見高人了,於是立即點點頭,“是是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淩安伸出一隻手來淡淡說:“救治費,5萊特。”   女人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本以為你小子要懸壺濟世,結果卻是趁火打劫啊!   “我......真的隻有這麼多了......”   女人顫巍巍得拿出一張萊特遞給淩安。   她知道,淩安開出的價格與救助站相比要低太多了,可是她依然拿不出來。   一隻寬厚溫暖的手卻將女人手裡的錢擋了回去。   5張破舊的紙幣遞到淩安手裡,秋元建一鞠躬道:“拜托你,救救他吧!”   淩安將錢放進背包裡,伸出兩隻手指,在眾人驚奇地目光下,猛的插入了男人充滿黃色泡沫的嘴裡!   “咦......”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感覺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隨著手指在喉嚨裡攪動,男人朦朧中感到一陣惡心,於是頭一歪。   “哇!”   黃黑色的惡臭的胃液與沒有消化的食物噴濺當場,嚇得眾人紛紛躲避。   接著他的身軀總算不再顫抖,翻白的眼睛緩緩閉上,整個人舒緩了下來。   隻是口中開始模模糊糊地說起了胡話,“呃,難受,難受……”   女人看見他恢復了意識,再也忍不住放聲哭泣起來,“你這個王八蛋,沒了你我可怎麼辦啊,嗚嗚嗚……”   一旁的淩安嫌棄地甩掉手上的嘔吐物,並在秋元建一的工作服上狠狠抹了幾下。   “搞定了,重金屬粉塵吸入過量,中毒了。回去喝點豆漿,不想死的話就換個工作。”   丟下這句話,淩安起身離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呀?那不是淩安麼?”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忽然一拍腦袋。   眾人疑惑。   “誰啊?不認識,沒在廠裡見過。”   “他不是工人,好像......是個拾荒者。”有個人不是很確定地說。   “拾荒者能懂醫術?”   中年人說:“嗨,你們不知道,這小子的爺爺就是個醫生,以前專門給咱們窮人看病的。”   他朝遠處張望,確信淩安走遠,這才低聲說道,“不過10年前啊,這老頭把淩安一個人丟在這裡,自己去伊甸城享福去了。”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   存夠了錢,拋棄親人、伴侶,獨自前往伊甸城的例子不在少數。   換做他們,也會如此。   隻可惜,他們大字不識,也沒那一身醫術。   不然誰又甘願在這種沒有希望的地方生活呢?   秋元建一看向他離去的方向,臉上若有所思。   ......   “砰。”   淩安回到家,關上門,打開了客廳的燈。   這裡,是淩安的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或者說,是淩安和他爺爺薛長生的家。   家具陳設簡單,一共隻有兩室一廳,不到60平米,灶臺和一張飯桌被擠在狹窄的客廳裡。   與尋常家庭不同,客廳裡,高過膝蓋的書籍堆滿了墻邊,文學、科技、科普等等,按照分類整齊地一一排列。   在這個世界,大多數人從年幼時期就開始為了生存而奔波。   知識,對平民來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或許是因為比較笨的原因,淩安5歲才開始記事。   從那時起,這些書就在屋子裡了。   與其他大人相反,薛長生並沒有早早催促他去工作,而是教他讀書寫字、倫理綱常,並讓他自己找感興趣的書籍看。   “人一定要多讀書,多思考。”薛長生常在他耳邊教誨。   《阿貝生存指南》、《野外急救》、《基礎陷阱》、《動物大圖鑒》等書籍,都是他從小喜歡的書。   裡麵記載著他在這個世界賴以生存的知識。   10歲那年,淩安第一次離開生存區,用他所學的東西成功捕到了一隻變異的八眼兔子。   正當他興沖沖的回來,想要將這份喜悅分享給自己爺爺的時候,卻被鄰居的大人們告知:   薛長生趁著他外出的時候給生存區交了錢,獨自前往了傳說中的伊甸城。   所有人都在大熒幕上看見了他的臉,知道了他的名字,除了淩安。   爺爺什麼都沒解釋,隻留下了一封簡單的信:   “好好活著,等我回來。”   這一等,10年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