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玖歌(1 / 1)

一片狼藉的街道上滿是乾涸的血跡與報廢的汽車,街邊破碎的石磚步行道上亂七八糟,倒在路邊的三輪車吱呀作響,一陣風吹來,帶著濃濃的腐爛氣味。   儼然是片世界末日的景象。   被雨水侵蝕的滿是鐵銹的公交站牌上,一隻不知名的長喙鳥類張開嘴發出了一連串沙啞的叫聲,卻驚動了站牌下的什麼東西。   那是一具趴在地上的屍體,裸露在上衣袖口外的手臂皮膚呈現出一種毫無血色的灰白色,皮膚下還能看到一根根暴凸的血管,正在一跳一跳地散發著藍光。   似乎是被鳥叫聲喚醒,屍體的指尖竟然抽動了兩下,然後支撐起了上半身體。   從近處看,它的麵孔更加的猙獰可怖,焦黑發黃的牙齒間不斷有藍色的液體滴落,下顎處潰爛的創口腐爛生蛆,兩隻暴突的眼睛發藍,而放大的瞳孔又是一種混濁的琥珀色。   這是一隻感染者,說的通俗一點,它是一隻喪屍,是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裡最常見的東西,正是它們構成了盤踞於西陸平原上空的絕望陰雲。   “吼——”   感染者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搖晃著身子仰天發出了一聲模糊不清的屍吼,嚇的周圍高處的鳥類紛紛向四麵八方飛起。   病毒末世,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夜之間,很多人一覺醒來世界末日就降臨了。   感染病毒在各大城市間傳播,很快蔓延至整個西陸平原,海洋也沒有阻止病毒前進的腳步,攜帶有感染者的船隻將病毒帶到了其他大洲,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地球人口便已減半。   人類從未麵對麵對過如此來勢洶洶的危機,他們猝不及防,在經歷了一係列的建築防線崩塌與消息封鎖失敗後,各國政府終於意識到,這場危機是世界性質的,隻有團結一致尚有一絲生機。   以白鷹、皇家、東煌、重櫻、鐵血、北方聯合為代表的六大勢力率先停止了彼此間的爭鬥,他們聯手建立起新的聯合政府,將人類的戰力集中於一處,正式打響了這場活人與活死人的戰爭。   這場規模龐大的戰爭即是如今人們口中的感染戰爭。   人類從未像這樣將力氣往一處使,東煌的劍客與重櫻的武士並肩沖鋒在前,鐵血的黨衛隊也與皇家的騎士團摩肩接踵,北方聯合的殺戮獵兵與白鷹的牛仔和特工們將後背相互寄托。   他們建立起了百米高的巨大防禦工事“世界之墻”,將曾經用於相互廝殺的上千把足以改變自然規律的神兵利器交到了前線,培養了兩代六英梟,賭上人類之名同病毒碰撞廝殺。   然而聯合政府失敗了,世界之墻計劃被後方湧來的屍潮突破,最後的防線隨之崩塌,人類的存活人口僅僅不到原人口的百分之一。   這就是感染戰爭的前期,也是感染病毒擴散至整個世界的鼎盛時期,人類從此進入了一片灰暗。   不過人類雖敗,卻仍有幸存者蜷縮於這片大陸一角,他們像永夜中燃燒不滅的星火,照亮彼此、與屍潮抗爭,並存活至今。   感染戰爭也由此打到了第五年。   而此時,就在這裡,在這座西陸南部的廢棄都市的小巷中,一個身影正在樹蔭下快速移動。   天空陰沉的不像話,空氣也有些許濕潤,看來不用多長時間將會有一場雨降下。   身影沖出了樹蔭,直奔街道對麵的商店而去,那是一個年輕的僅有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背後還跟著四五隻麵目猙獰的感染者,張牙舞爪地追逐著她。   “再快點,馬上就要到了!”   女孩小聲給自己打著氣,她身上連件趁手的武器都沒有,想回頭擊倒這些感染者根本做不到,所幸她的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女孩一把扯開商店破損的大門,迅速閃身進入商店,再一把將門摔上。   “嘭!”   “哇啊啊!!”   一隻灰白的手臂刺穿了商店大門的木板,帶著病毒的利爪不斷從上向下揮向奮力倚住門的女孩。   就在爪子將要抓住女孩的千鈞一發之際,女孩往邊上一倒堪堪躲開了感染者的攻擊,她隨手從地上撿起了一片碎玻璃,用力紮向感染者的手臂。   鋒利的玻璃片並沒有讓感染者吃痛收手,或者說那種死人已經失去了痛覺,它揮舞著手臂試圖抓住靠近門的女孩,還把藍色的感染血液甩的到處都是,木門也發出了“咯吱咯吱”的破裂聲,也許下一秒門外的感染者便會破門而入。   “怎麼辦?怎麼辦啊?”   女孩環顧四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倒是有貨架,如果用它堵門一定推不開,可她下一秒意識到四五隻感染者推不開的東西自己肯定更推不動。   “嘭!”   又一隻爪子刺破朽爛的木門伸了進來,從木門裂隙間已經能看見感染者充血的雙眼。   “完了!今天就不該出來找食物的!餓死也比被撕碎好啊……”   女孩嚇的咬住嘴唇,喉間發出小聲的嗚嗚聲,目之所及已經沒有能夠逃生的路線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槍響從門外傳來,那隻刺穿木門的感染者手臂當即停止了揮舞,而又是一聲槍響傳來,另一隻感染者手臂也垂了下來。   “有人在外麵射擊?”   女孩不敢遲疑,她必須抓住這個保命的機會,趁著堵住門口的感染者被開槍的人吸引,她飛快跑到貨架前,死命地用力推著貨架。   她的袖口被貨架一側的鐵絲勾開了線,手掌也被貨架上的塑料片微微劃傷,但女孩顧不上掌心的疼痛,用肩頭和雙手頂著貨架慢慢推到了木門前,然後將它推倒斜倚擋住木門。   外麵又傳來了幾聲槍聲,最後一聲感染者的嘶鳴也歸於沉寂,應該是開槍的人獲勝了。   果不其然,女孩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看見半張俊俏的臉龐隔著木門從剛剛感染者破壞出的洞往裡看她,是一位男青年。   “喔?如果不是我來的及時,某人看樣子就要被感染者吃了。”   男青年跟女孩有過幾麵之緣,畢竟世界末日後這座城市活著的就那幾個人,一旦碰過麵就會很清晰地記住對方的特征。   更何況男青年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感染者的追殺中救下女孩了。   “又被你救了啊,但我可不會放你進來的!這裡剩的食物估計不夠倆人份的,而且你也不缺吃的。”   女孩隔著貨架對男青年說道,剛剛被感染者追殺的她還餘驚未消,喘氣都感覺胸口發悶。   “行行行,我走了,你自求多福吧,下次可不一定會有人恰巧經過把你救下。”   男青年苦笑著搖了搖頭,背著他的蒙德拉貢栓動步槍向著街角走去,那裡停著一輛破舊的機車,正是男青年平日使用的載具。   看著他騎車遠去,女孩這才坐下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脫離危險後的疲憊感一下子上來了。   女孩名為玖歌,今年有17歲,是生活在這座名為沃爾本的廢棄城市中的幸存者,雖然對這座城市街道的熟悉令她時不時能夠找到一些還未變質的食物,但毫無戰鬥力的她在遇到感染者時隻能逃跑。   而剛剛門外幫玖歌解圍的男青年對於她來說也算熟,這點從男青年手臂上掛著的白色臂章就能看的出來,那是貿易聯盟的標誌。   男青年名為趙軒鐸,是貿易聯盟麾下的天災信使,負責這一片城區的屍潮動向報告和避難所安全。   所謂天災信使,就是在屍潮來臨前提前趕到各個避難所進行通知,甚至是成為溝通避難所與避難所之間交流的橋梁的人。   當然,雖然趙軒鐸有工資,但工資真的不高,也就夠他一天一個大豆罐頭——其餘吃不飽的時候還要自己找食物那種。   “暫時安全了,讓我找找之前藏的食物放到哪裡了。”   玖歌俯下身子,讓自己的上半身貼在超市的瓷磚地板上,然後用指節叩擊地板聽響聲。   “奇怪,我放哪了?”   每塊地板都傳來了實心的響聲,玖歌一直堅持不懈地敲擊了五六分鐘,終於一塊地板下麵傳來了空心的響動。   “找到了。”   她開心地用指甲扣開這塊瓷磚地板,地板下麵的磚層被掏開了幾塊磚的空間放著幾個罐頭,就在一段時間前,玖歌將無法帶走的部分食物藏到了這裡。   “太好了,又能多活幾天了。”   玖歌當即拿出一隻番茄罐頭拉開封口,讓喉間充斥著酸甜的番茄醬汁,食物下肚讓餓了兩天的她又恢復了些許精神。   “背包還有一些空間,附近的房子裡也放了儲備糧,乾脆待會都去一趟吧,好不容易撐過了昨天的屍潮日,這次一定要拿到足以撐過五六天的食物。”   玖歌手忙腳亂地把剩下的食物塞進背包,她再三從木板釘死的窗戶縫裡確認了外麵的街道上沒有遊蕩感染者,隨後悄然離開了這家已經被搬空的超市。   而另一邊,趙軒鐸已經騎著機車沿著螺旋車道到達了這片街區最高的大樓天臺上。   天色依舊陰沉,風從破碎的窗欞穿過,發出嗚嗚淒咧的聲響,山雨欲來風滿樓。   站在屋頂吹風,是趙軒鐸近年來養成的習慣,但他並非真的隻是在四層高的天臺上吹風,而是環顧四周眺望著這座早已淪陷的城市。   自從人類拋棄了這片城區後,諸如強降雨、暴風等天災在三年的漫長日夜中逐步侵蝕了它,將原本潔白無瑕的白瓷墻浸上了一層難看的黃漬,也讓這片廢城裡的幸存者人數與日俱減。   所幸有趙軒鐸這樣的幾位天災信使遊走在廢棄的街道之間,在所剩無幾的避難所間為它們傳遞消息保持聯係,才能湊巧順手救下玖歌這樣手無寸鐵的女孩。   “那女孩住在附近嗎?我要不要提醒她趕快離開這裡?”   趙軒鐸收起了雙目上的望遠鏡,昨日傍晚,他也是以相同的時間在這裡看到了東南方向的濃煙。   刺眼的火光連同黑煙從那片街區升上天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爆炸聲即便是隔了好幾個十字路口也清晰可聞。   他看見一輛著火的卡車撞開了避難所的大門試圖逃離那裡,但身形龐大的敵人沒有一分鐘便追了上去掀翻了它,這座城市從不缺乏怪物。   又一處避難所無可避免地走向了毀滅,趙軒鐸在手上的地圖上畫了一個小小的叉,破舊的地圖上已經遍布叉號,他知道這處避難所的陷落意味著什麼。   感染者具有趨群性,哪兒人類數量多,它們就會進攻哪裡,所以當這片街區的最後一個人類聚集地也淪陷後,倒黴的就是附近零散的幸存者了。   屍潮就是如此,從最大的人類聚集地開始摧毀,再到較小的駐紮點,最終就連單個的的人類也不會留下。   一個不留,趕盡殺絕,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滅亡人類這一種族,是沒有思想的殺戮機器。   “喂?我是趙軒鐸。”   趙軒鐸聽到自己的生存輔助儀傳來了通訊聲,便拿出來看了看,是另外幾名信使打來的電話。   “趙子,信使支部發來新的指示了,人類聯軍要進攻這座城市了,咱們的任務已經結束,在他們正式開始炮火轟擊前快撤吧。”   “阿銘,你們先走吧,我再去逛逛,看看能不能在開打前把幾個幸存者帶出去。”   “好吧……你自己小心。”   夥伴那邊掛掉了通訊,趙軒鐸把生存輔助儀塞回衣兜,慢步走向自己的機車。   “要下雨了。”   風呼嘯著帶來了空氣中腐爛的味道,趙軒鐸拉低了自己額前黑色的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