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孤單的流浪者蜷縮在巷子裡，享受著他的睡眠，與炎熱多雨的夏灣不同，早晨的自由城對他來說有些涼，睡夢中的他裹了裹蓋在身上的衣物。 　　他曾是一名正規拳手，雖然不是那麼有名氣，但這項工作也足夠他生活了。遺憾的是，他迷上了不該碰的東西，他的積蓄被誘人的禁果盡數掏空了，購買的居住權也被他售賣了，現在隻能淪落街頭，這樣的人在藍星各地都屢見不鮮。 　　沒人知道禁果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傳播的，隻知道它能讓人或者其他能夠讀取的生物感到舒適，但相對的數據病毒有著高昂的價格以及很高的成癮性。 　　據數據研究者的研究，長期使用禁果會導致生物算力汙染，機械生命會因此染上疾病，暫未發現對肉體生命的直接影響。 　　在數據藥物傳播數十年後藍星聯合政府禁止了它的傳播，並且將它命名為禁果。夏灣曾征集了無數的方式，希望能解決禁果的弊端，以此謀求合法的售賣，但一直沒有結果，並引起了無數新型的禁果出現。 　　流浪者的身上蓋著的破舊的衣物，是被人從家中趕出來時隨身攜帶的。紙質媒體的徹底消失以及紡織物回收係統的完善，讓像他這樣的人失去了從垃圾堆裡獲得保暖用品的機會，隨身攜帶的紡織物就成了寶貝。 　　巷子兩邊植入的垃圾廣告不時發出一些聲音，時常打擾他的美夢。新時代的流浪者怎麼會如此悲哀，他默默想到，如果沒有染上禁果，他的生活一定會很美好。 　　“就在這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從巷子口傳來，他盡力地抬起頭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著人造光照下的兩個身影，巷子口的光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你，醒醒別睡了，我們暫時需要你的地方，快離開這裡越遠越好。”江渝對著巷子裡躺著的那個蜷縮著的人喊到。 　　這個巷子偏僻又南北通透，是完美的場所，至於裡麵的流浪漢，把他趕走就是了。 　　“好的，好的。”流浪者艱難的爬了起來，拖著沉重的身體向著眼前的二人走去，置換後的器官和四肢讓他十分虛弱，他原本作為拳手的運動能力已經完全失去了，他無法進行高薪的體力勞動，也無法去售賣自己受到汙染的算力。 　　好在原本健康的那套器官賣了不錯的價錢，讓他又購買了足夠幾天量的禁果，雖然他原本想的是拿那筆錢去過上正常的生活，不過不重要了。唯一讓他滿意的是現在這套全機械內臟所需要的損耗更小，這樣他就隻需要花費更少的時間去獲取食物度過一天。 　　他佝僂著身子默默地走著，在經過二人時不自覺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眼前的挺拔的身姿讓他忍不住想到，如果自己還能得到一筆錢，他一定不會再去買那東西了，有錢了可以讓他從頭開始，然後換了一套好的器官和四肢，再然後買回自己的居住權。 　　“等等，這個給你，算是打擾你睡眠的賠償了。”瀧源二從身上掏出了一塊晶體，隨手交給了眼前虛弱的男子。 　　“謝謝，謝謝，謝謝您，您真是個好人。”那個流浪者激動地接過眼前的晶體，加速往外走去，有了這個東西，他一定能重新開始生活。 　　江渝有些吃驚，他隨手拿出的晶體被稱為固體算力，主要出產地在機械天堂使用特定的轉換器接入到植入的讀取口或者機械裡能顯著的提升配件的運行速度和機械生命對應的能力，這塊固體算力能換不少錢了，都快趕上自己這趟任務提成的一半了。 　　他開口道“給他這麼貴重的東西真的好嗎？他這樣的人，得到了金錢也隻會陷得更深。” 　　“或許吧，我隻是想這麼做，給他一個機會。江渝先生，請稍等片刻，領袖已經收到坐標了，正在趕來。”瀧源二沒有表現出更多，平淡的開口道。 　　江渝注意到他口中的稱呼發生了變化，卻沒有開口追問。向著巷子的深處走去，與瀧源二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情況不對他就會躲進巷子深處，想辦法從其他出口出去，他不能理解瀧源二的變化，昨天還是要動手殺人的主，現在卻成了大善人，像極了走火入魔的時而瘋狂時而慈悲的苦行僧。 　　不等他走出幾步，機械組裝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他瞬間轉身準備拔刀迎接敵人，卻見一個全息屏幕被投射了出來，組裝聲便是它底部的投射裝置發出的。 　　“你好，江渝先生，我姓餘，他們都喜歡稱呼我為領袖，我並不喜歡這個稱呼，你可以稱呼我為餘先生。”一個銀發卻有著少年麵貌的男性出現在了屏幕中，他的身材普通，身上沒有多出的接口，像是沒有做過改造的樣子。 　　一身冷汗從江渝被強化過的皮膚組織中不受控製的冒了出來，江渝認識他。 　　準確的說幾乎每個接受過基礎義務教育的夏灣人都在書本中見過他，餘益，傳說中世界上最強大的黑客，三十六世紀帶領聯合太空部署組織叛逃到了天空，成立傳說中的天國。 　　傳說隻要他隨口一句話你的防火墻就會被他攻破，成為空殼或是成為傀儡隻需要他一個念頭。夏灣人總喜歡用他來嚇唬貪玩的孩子，再不睡覺餘益就來了，再不好好吃飯你就要被天國抓走了。 　　江渝有設想過無數的場景，甚至做好了遇上無法對抗的大佬拔腿就跑的準備，隻是眼前的大佬有些過於龐大了，讓他連逃亡的勇氣都失去了。 　　他強行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應眼前的大佬的禮貌問候，“您，您好。” 　　“不必緊張，我也翻閱過了那些描述我的數據，那些東西純屬虛構，就是為了讓你們害怕我們，我就是個普通人罷了。”餘益注意到了他的反應，無奈的說到。 　　江渝不帶思考的點頭回應，他覺得事情有些大條了，藏在刀鞘中的菲奧娜也十分震驚，即使是在北國這麼一個崇尚數字的國度，眼前的人也是一個神話，她有些猶豫是否要出聲表明這裡還有一個人。 　　餘益接著說道“首先我得向你道個歉，我一直要求他們在行動中不能傷害到無辜的人，但是他們背著我想要滅口，好在你並沒有受到過於嚴重的損傷。” 　　“謝謝您的關心，我就知道這其中肯定有誤會。”江渝偷偷的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想做什麼，但眼前的大佬暫時並沒有要動他的意思，這就意味著他的命暫時保住了。 　　身旁的瀧源二一臉歉意的麵對著眼前的人，江渝能看出來他並不是對於曾經要殺了自己的歉意，而是違背眼前的人的命令的歉意。 　　“我一直告訴他們我的性格做不了領袖，但是他們一定要讓我在這個位置上呆著。”這句話不僅是說給江渝聽的，也是說給他身邊的人聽的，“言歸正傳，現在我們需要你，江先生。或者說你已經上了我們的船了。” 　　“請問是和那件貨物有關嗎？那是什麼東西？”他心裡很清楚，但是他需要主動引出這件事情，再判斷是否需要告訴他們實情。 　　“是的，它是我們在自由城的第一槍，我們修復並檢測了被你丟棄的碎片，裡麵的活性病毒已經消失了，如果我沒有猜錯，它已經藏到了你的身上。”餘益注視著江渝，雖然隔著屏幕他的眼神讓江渝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病毒？”他有些明白了，自己確實拿走了裡麵的東西，自己察覺不到隻是因為自己裝載的係統檢測不到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的，這是一種源自我那個年代的病毒，它誕生了自己的意識。不過傳染途徑並不豐富，但是你的行為注定了你會被感染，如果你還想要活著你就得來一趟天國，在我們完成這件事情之後，同時這件事也離不開你了。” 　　餘益接著說道，他並不想牽扯到別人，隻是天國計劃才剛剛開啟，地麵上幾乎是沒有任何多餘的力量，他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事情發展脫離了他的預先規劃。 　　“不能直接把它從我身上提取出來嗎？我隻是一個處在第二階段的無名小卒，我不覺得我有能力參與你們的計劃。”他不知道天國要做什麼，但肯定是他不該觸碰的。 　　“很抱歉，在保證你還活著的情況下提取它的難度很大，況且我們沒有時間了，我們有兩個選擇，強行提取或是相信你能夠做到，對於你來說你隻有一個選擇。”餘益的眼神變得有些堅決，眼前的青年其實是獨特的，他承載了暴君卻保持了穩定的生命體征。 　　“好吧，我同意，但是是為了我自己，事情結束請允許我離開。”江渝沒有其他選擇，對他來說這個選擇就相當於冒險活著還是注定得死去。 　　“嗯，這也是我所想的，如果你想離開，在完成你該做的事情之後，我會親自封存你的記憶，並幫你解決剩下的事情。中午的檢查你也不用擔心，你隻需要和他見一麵就行。” 　　“在事情結束之前，希望你不要離開自由城，我們會盯著你，我想你也能夠理解。” 　　“我會向你們介紹你們該做的事情，包括那個北國的丫頭。” 　　... 　　在屏幕關閉後，一道道聲音便傳到了餘益的耳中。 　　“領袖，這次您似乎有些太仁慈了，殺了他我們是有辦法提取出暴君的，讓我們自己的人來做應該更保險吧。” 　　“讓他來不太安全吧。” 　　“他會增加計劃暴露的風險” 　　... 　　“夠了！”他有些生氣，雖然他也明白有更好的辦法，但他的潛意識總是希望他能夠相信那兩個年輕人。 　　“這是我決定的，是我太好說話了，所以你們總是不遵循我的指示嗎？既然這樣，不如你們重新推選一個人做這個領袖。” 　　嘈雜的聲音瞬間在他的耳中消失了，就像是來到了真空，每次都是這樣，隻要他提出離開，他們就會裝作沒有聽見，匆匆離開。 　　餘益從來沒有想過領袖，他隻是希望遠離那些充滿惡心味道的談判室、令人作嘔的密令下達者，卻再次的來到了這讓他討厭的場所中，並站在了中心沒有辦法離開。天才少年的沖動創造了屬於他自己的囚籠，他隻希望自己的計劃能夠成功，那麼一切都會改變。 　　...... 　　隨著時間的變化，地下城的人工光照到了最大的程度，似乎是為了模擬中午到來了。江渝在地下城完成了進食就回到了住處，審查者和他見了一麵就匆匆離開了。 　　餘益和他講述的計劃讓他有些無法平靜，天國計劃，這是一個持續了近百年的計劃，天國對地麵的滲透也已經持續了數十年，如今整個自由城除了聯合政府都在他們的控製之下，東大陸速運裡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天國安插的人。 　　江渝從未預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站在時代的轉折點決定整個社會的命運，他隻是一個無名小子，他有著普通的家人父母以及他的弟弟，他的學習不好，其他能力也一般，接受完義務教育就進入了東大陸速運，靠著運氣以及一些冒險精神一步步成為了王牌配送員，擁有了自己的居住地，從父母的家中搬了出來。 　　他的父母一直希望他能安定下來，找書苑www.zhaoshuyuａｎ．ｃoｍ換一份工作，找一個合適的妻子，甚至願意接受機械生命作為新的家庭成員，都被他拒絕了，現在江渝開始後悔了。 　　“他們總是會有別的安排，隻是他們不想告訴你。”菲奧娜的聲音傳到了江渝的腦中，她主動開始了交談。 　　“我明白，我隻是需要冷靜一下，我更震驚你居然是一位女士。”江渝裝作平常的樣子回復到。 　　“我的名字難道不像一位女士的名字嗎？” 　　“像，我的歷史不好，能和我說說天國嗎，你了解他們嗎？” 　　“我知道的也不多，北國政府向來不在乎這些。” 　　“嗯，好。” 　　隨後便又是長久的沉默 　　天國組織，一個神秘的組織，書裡見過，一個遙遠的與他無關的謎，遠在天空中與普通人的生活沒有任何的關係。 　　誰也不曾想到就是這麼一個遠離藍星的組織卻有著顛覆整個星球，開創新時代，為所有居民創造一個沒有階級壓迫和剝削以及沒有苦難的國度。 　　江渝明白這就是天國，烏托邦，一群純粹的技術研究者和高智慧人員的幻想。這不是他的夢想，但是他已經被綁上船了，並且他會是打響第一場戰役關鍵的那一環。 　　他有些害怕死亡，但更害怕站在指揮臺上決定未來的走向。 　　如果命中注定他要完成這件事，他會毅然地接受它，完成它，然後轉身離開。 　　他希望離開之後能夠過上平淡的生活，去到公司裡最平淡的部門中，過上幸福普通的日子，再也不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