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掌握至高科技的姒安會把精力放在研究虛無縹緲的讖語上麵?我想沒有人比此刻被姒安的威壓震的無暇他顧的文安更有發言權。 隻能說敵人強大到令人感到窒息就是會讓人把希望放在神明之上。 姒安和文安在正式開戰之前不免一陣嘴炮以求師出有名。姒安想起了文安攛掇明朝天啟皇帝贓罰均田的事情,於是他舊事重提並以蓋棺定論的語氣定調文安是一個為了勝利投機倒把,不擇手段的菌奴。 聽到姒安對自己的評價,文安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姒安的人設在文安心中早已定型:按照地球人的說法,姒安在文安眼中就是一個偽君子。 「你當時怎麼不阻止我?現在倒是來馬後炮了。」文安心中暗想道。 文安回應姒安道:「姒安,如果你設計的規則真的足夠公平,我按照規則有哪怕一絲戰勝武安的機會,我自然不會去鉆規則的漏洞!至少我不會連競爭都不競爭一下,直接就想著去鉆規則的漏洞。還有,當時的你想要阻止我隻在眨眼之間。你當時不阻止我,現在又來怪罪我了。」 文安承認自己鉆規則的漏洞有錯,但他也堅持認為作為主辦方兼任裁判員的姒安在其中的責任大過自己這個主辦方可以隨便拿捏的選手。 如果說姒安在當年的養蠱遊戲中不偏愛武安,文安若不是內心絕望,實非萬不得已,絕不可能走上這誤人之路……誰能想到這一路上最大的變數是武安的君子之心!文安隻覺得武安的光明磊落把自己襯托成了一個工於心計,陰險狡詐的小人。 當我們將時間撥到一百多年前的天啟皇帝年間,文安的腦海中,一個接一個的畫麵跳脫拚湊出文安在這片土地上留下的足印—— 一百年前,文安利用姒安設計的規則漏洞間接蠱惑了明朝皇帝天啟,彼時的文安希冀用流民還未散掉的能量補充他的體力,為他與武安的決戰添磚加瓦。結果文安自以為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卻發現強中更有強中手…… 搶走了文安和明朝皇帝的主導權的人是武安和闖王! 活著的人總喜歡高談闊論失敗者為何失敗:姒安認為武安輸在不懂宜將剩勇追窮寇,沽名釣譽學霸王。 文安覺得姒安把武安想簡單了。在文安心裡,武安並沒有輸給自己,武安是輸給了他那顆執著公正的明心上,如果武安不執著於搭建一個對己對人完全公平公正的擂臺…… 文安最不認可姒安的一點是在姒安眼裡失敗者一無是處,不值得研究。當然文安認為姒安也有可取之處,那就是他對於失敗者的看法一視同仁,絕不雙標:被天奴擊垮的月星人是廢物,被文安擊敗的武安是廢物,被清軍擊敗的闖王同樣是廢物,不值一提: 秋風清,秋月明。往事如煙,人麵已故…… 即使到今天文安依舊記憶猶新,他親眼見證兩種瘟疫在幾乎同時降臨在同一片土地上,一種瘟疫以馬作為病原體,對人的致死率接近100%,對馬匹的致死率同樣接近100%;另一種瘟疫以老鼠作為病原體,對人的致死率也接近100%。若前者提前爆發,清軍最強的騎兵優勢將蕩然無存,清軍難入關;若後者一視同仁,清順之爭亦未可知!結果是前者最終偃旗息鼓,雷聲大雨點小,隻在史書上留下寥寥數筆;後者劍指闖王的大順軍而不染清軍,冥冥之中主導了歷史的走勢。 無論清軍躲過一劫的原因是鼠疫通過跳蚤傳播,跳蚤怕馬的騷味,而清軍正巧因為和戰馬同吃同住也好,還是清軍的身體裡有了抗體也罷,結果就是遼東之戰闖王是因為鼠疫幾乎不戰潰敗。 當連闖王自己都堅信天要亡我,缺乏了重整擊鼓的勇氣,當那些和他同吃同住的士兵都堅信天命不在闖王身上時,這場戰爭大概就注定了吧。 闖王可謂是文安這百年來見證過最厲害的人物之一。但後人是怎麼評價他的呢?大勝即驕,鼠目寸光,忽視強敵,妄殺功臣,親小人遠賢臣。是個讀書人都說的頭頭是道,說的合情合理,邏輯自洽,說的聽者不禁懷疑闖王這種廢物是怎麼以一介布衣之身推翻立國三百載的大明王朝? 這些言論因為過於刻薄毒辣,以至於讓文安這個姒安眼中離經叛道的人都不禁思考要是遼東之戰沒有鼠疫的乾擾,或是歷史反轉鼠疫隻傷清軍不傷大順軍,戰事又當如何? 後世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一個漢賊沖冠一怒為紅顏的笑談了??不過要是真在這上麵細細鉆研,試圖來一個關公戰秦瓊的戲碼,又會出現一大堆讓人頭痛不已的問題——須知明王朝才是鼠疫的最大受害者! 這場鼠疫並不是在山海關前沒有征兆兀自爆發的,它持續數年,客觀來說這場鼠疫對於明皇帝權力的打擊不亞於闖王的異軍突起。在所有人都深信皇帝代天巡狩的時代背景下,鼠疫既嚴重打擊了皇帝統治全國的行政軍事力量,又幾乎摧毀了皇帝統治天下的合法性問題。 諸君定知真知灼見,富有遠慮的古代中國人曾言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戎指軍事。祀指祭祀神明,更深層次的意思是泱泱華夏巍巍中華,江山代有才人出,有能者數以萬計,憑什麼你做天子,憑什麼由你繼承大統?祀解決的就是這個麻煩問題,即統治的合法性。 因為這場死人十之八九的鼠疫,天底下甚至包括明皇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上天拋棄朱明了。 拜這場鼠疫所賜,明軍成了鳩形鵠麵的老弱病殘,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闖王的大順軍在攻入京城前少有感染鼠疫者。這強烈的反差使天下百姓對闖王的大順軍無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有不少得了或軍中正有鼠疫傳播的明軍也是日盼夜盼大順軍的到來,因為他們相信鼠疫在遇見得天命的大順軍後會自行潰散,這叫人心所向。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早早開門拜闖王,管教大小都歡悅。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伴隨著這首打油詩風靡全國,天下人心盡歸闖王! 明皇四季常服不過八套,日日以淚洗麵,闖王均分田地,日日殫精竭慮。 明皇求計奈何滿朝離心,無奈求神拜佛,闖王追贓助餉,終是天下歸心。 明皇崇禎的氣質一日不如一日,因為他一日比一日更信闖王得了天命,即將代天巡狩,天災人禍越多他越信。闖王一日比一日更容光煥發,嚴於律己,因為他深信明皇已失了天命,天命這次選擇了他,他的證據是瘟疫隻找明軍而不傷他的大順軍。可以說如果沒有鼠疫,闖王絕不可能這麼輕鬆取得天下。 ……在遼東之戰後,看著對麵的清軍宛若神器護體百毒不侵,個個神采奕奕,而自家的大順軍千裡潰逃,人人皆因鼠疫鳩形鵠麵。農民出身極度迷信的闖王崩潰了,他人活著,魂已死了。封建迷信是一把雙刃劍。 明皇,闖王,清軍各自都有問題,後世總有人糾結於明皇的人事任命,怪他忠奸不分。戲謔闖王的農民出身限製了他的眼光,使他鼠目寸光。誇贊清軍宛若諸葛再生算無遺策。可文安是親歷者,是一個因不能入局而心癢癢的親歷者。在他看來這三方從大局來說都盡了自己的人力。 但很多時候,人力隻是解鎖成功之門的鑰匙,真正的艱辛是如何闖過走到門前的顛簸與崎嶇。 …… 言盡於此,文安吐露出他飄零半生的總結:「無論是曾經的武安,闖王,或曾經決戰武安的我,還是現在對峙姒安的我,我們都已經努力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狀態。常言道盡人事,知天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已經做到了最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是時來英雄皆同力,還是運去英雄不自由就看我這次能不能活下來了。」 唯有弱小者,勢弱者,絕望者,不自由者會把勝利的最關鍵因素歸咎於運氣這種不受自己製約的因素,顯然比起姒安,現在的文安是弱小者,勢弱者,絕望者,不自由者。不然此刻被文安大腦花大篇幅渲染的一定不是闖王這個失敗者!而是他文安親眼見證春風踏盡馬蹄疾的清軍。現在的文安是真應了那句處境決定心境! 文安使用祚祀歸因後,身高變大數十倍,體積變大數百倍。借了身體能耗增加數萬倍的春風,文安的大腦在白駒過隙間將他的人生精細算了一遍。 姒安想以最小的損失擊殺不聽話的文安,文安想盡全力拖延時間以求覓得一線生機。文安知道今天是姒安最虛弱的時刻。如果今天都不能戰勝姒安的話…… 「今天姒安必須要死!」 姒安隻要活著,他就會不遺餘力的壓製文安的成長,阻止文安成長到威脅到姒安的層次。 文安緊緊攥著木石前盟。 戰勝武安的不是文安,是洛水加文安。沒有洛水的幫助,文安不可能戰勝武安。 洛水豪爽又不失優雅,聖潔超凡的仙姿中夾著嬌俏浪漫的音容浮現在文安眼前。文安不懂自己一個非人類的菌奴為何會對她滋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感? 兩人正式交火。一百年前天啟皇帝年間的記憶以一個悲涼的視角扭曲浮現在文安腦海中。有武安,有白河,有白螢,有洛水,這是走馬燈嗎?還是…… 「我會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