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 白色的桔梗花(1 / 1)

“為什麼?”   愛麗絲因為靈感的不斷損耗而不得不跪倒了下來,可她此時卻聽到了耳邊突然傳來的古墨丘利語,驚疑不定地看著麵前那個麵孔混沌的黃袍之人。   她感受著手裡依舊發揮著作用的掛鐘,令語——這些不斷消耗著她靈性的秘術,下意識地向馬諾布看去。   而馬諾布已經在短短數秒之間,把那個嬰兒臉上的純白無臉麵具給拿了下來。   馬諾布看著已經跪倒了下來,目光緊張的,看過來的愛麗絲。以及那混沌的,不斷靠近的遙遠注視。他從後頸的位置一把脫掉了黑色的豬臉頭盔,將手裡的麵具戴了上去。   “啊!”   那蒼白的麵具如同有著生命一樣地吸附到了馬諾布的臉上,他無法控製地尖叫了一聲。   但他片刻後,便強忍著來自強取純白麵具從而得到的反噬,一字一頓地用著極為尊貴,繁復同時極具神秘效力的梵語念了起來。   “星辰啊,你們是夜空的舞者。”   “是獨自蜷縮於黑暗中的光輝精靈。”   “擁有塑造自我與世界的權力。”   “吾——馬諾布·鄧布利多,以《星月夜》之名,喚回其中一切不予認可的光輝與色彩,理所應當包括所有的星辰的應有權力。”   隨著一陣陣生澀,低沉的古怪發音,黝黑夜布上鑲著的黃色的詭異月亮,舞動著的星辰竟緩慢地停滯了下來。   同時,光芒大放著。   就如同剛出去玩了沒一會的小孩子被強拉著帶回了家一樣,總得鬧一下脾氣。   果真不過片刻,那閃爍著光芒的星辰就黯淡了下來。   黃色的月亮逐漸向暖色相偏移,無數星星在搖晃與幻影中回歸了屬於他們的原本的座位。   由油畫技法繪製而成的,古怪的高雅城堡逐漸被現實替換。而在星空下的草地也終將化為一座一座工業化的房屋和馬路。   而這立足於畫中世界的虛假的儀式,也應當與星辰一樣被喚回《星月夜》之中。   本該如此的。   “為什麼?”   眼前的所有場景都如同被消融的冰塊一般,逐漸化成了現實裡的世界。   可為什麼腳下的大理石組成的地板,一旁高高豎立起的石柱卻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崩解或消融的跡象。   而艾略特身上的神秘,還在發生。   愛麗絲感受著身邊那孤獨的,不被理解的,卑微的,卻又驕傲的靈性的逐漸遠離與消失。   以及那步步緊逼的,虛幻的,卻又令人十分不適,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如同是在走夜路時那種有著無數雙眼睛盯著你的後背的感覺。令人極度的不安,恐懼,發瘋,狂躁,卻又無法改變的感覺的出現。   她隻能死死地盯著麵前的那個詭異的,披著黃袍的男人。   她那雙在豬臉頭盔之下的眼睛即使全然發紅了起來,她的靈感即使瘋狂地向她預警著那即將降臨的恐怖。可她卻根本無法動彈,甚至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隻能癱軟著,眼睜睜地看著那道注視的降臨。而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她與她的父親沒有做好控製工作。   可他們已經做到他們能做到的最好了。在第一時間便做好了自我保護,收集到了有關的秘術知識和儀式知識。在有人質的情況改變了戰略,以極快的速度控製住了敵人。而馬諾布更是在愛麗絲突發的虛脫之後,不惜對自身的損傷,果斷地直接中斷了儀式。   可固然如此,安伯·艾略特卻還是要成功了。   愛麗絲那雙,非常使勁才沒有閉合上的,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怔怔地看著眼前那伸手不可見到五指的黑暗,和那個依舊在念著咒語的黃袍祭祀。   這就是命運嗎?   即使他們改變了儀式的場所,中斷了儀式的進行。可卻還是好笑地遇到了少見的黃月現象。而無論是她,還是馬諾布,都在秘法的消耗或反噬之下無力去阻止儀式了。   況且現在艾略特身上的,那異常主動地響應著儀式的,那道注視的主人給予他的,隨著儀式不斷的進行而不斷加深著程度的偉大加護。   真是,無能為力啊。   即便如此,愛麗絲還是死死地盯著那個披著黃袍的男人。即使眼前再一次的,因為那道格外眷顧著艾略特的注視,而被暗紅的血液所覆蓋。   她是一個從不相信命運的女孩,即使她擁有著先知的天賦與才能。   可她就是那麼的倔強,從在孤兒院裡的時候就是那樣。   古板且固執地擁護著真相與事實。   即使被欺負也不服從。   而她此刻也是如此。   她忍受著靈性枯竭的痛苦,以及那恐怖,偉大,令人絕望的存在的注視與神秘。   將那一點一點的,留下的亦或緩慢恢復的靈性如同擠牙膏一般地糅合到了自己手裡始終沒有鬆開的掛鐘上,即使她為此承受著如被刮著脊梁骨般的折磨。   愛麗絲已經沒有任何的,準確的意識了。痛苦,恐懼,折磨已經使她無法再思考了。她隻是在麻木地,強迫著自己盯著那個穿著黃色袍子的祭祀。並殘忍,粗暴地擠刮著自己的靈性到那塊掛鐘上罷了。   “捏造卯日的荒謬血災!”   “變化之神!哈斯塔!”   “吾之父親!”   “黃衣之王,   遙遠注視著的歡宴之父!”   “深空星海的莫名主...   ‘砰’   那是一道空包彈的槍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愛麗絲看著麵前那逐漸消失的黃色的袍子,和那一下子消散的偉大注視和神秘。以及因此而同樣消失的恐懼與同樣因此停止流血與疼痛的五官。   她的雙眼終於不受控製地垂了下來,合在了一塊。   她那瘋狂,近乎是被自殘式地暴力擠刮著的靈性也終於不再被折磨著。   ......   愛麗絲忽然猛地睜開了眼睛,而眼前沒有充滿著血液的詭異世界,恐怖的偉大存在亦或者一個披著黃袍的祭祀。   隻有一張潔白的病床,和一瓶插著幾束白色桔梗的,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花瓶。   她恍惚著眼睛,緊接著,又閉合了起來。   她靜靜地又睡著了,十分安心地,放鬆地睡著了。   夢裡沒有因為反噬幾乎瘋狂的父親,奇怪的儀式,異常的黃袍人,恐怖的注視亦或者那幅孤獨的,冰冷的,近乎絕望的,詭異的星夜和窒息的黑暗。   隻有一個在光下,肆意笑著的,黑發黑眼的女孩。   她高興地,張揚著地笑著,帶著她走出了黑暗,將她牽到了光下。   她牽著她的手,在光下大笑著,和她一起跳起了舞來。   “阿姐...”   愛麗絲在病床上嘟囔著什麼,然後自然地,淡淡地笑了起來。   不是如同太陽一般十分有感染力的笑容。   也不是帶著淡淡疏遠的,禮貌的微笑。   就隻是一個在自己的姐姐懷裡躺著時,純粹的,安心的,幸福的,一個小女孩的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