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晴垂下眼睫,像是鼓足了勇氣問道,“娘娘所說,可都是真的?”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吶!”,柳昭昭頓了頓,“雖說本宮不是君子,可小娘子的話也是一樣的嘛!” 斯晴心中震撼,再抬眼看向柳昭昭時,眼中竟帶了隱隱的期盼。 在這爾虞我詐的宮中,她真的能將全副身家性命托付於眼前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娘子身上嗎? 在宮中數年,她能安穩活到今日,在司寶司也有了一席之地,靠的從來不是旁人的憐憫與施舍。 這座宮廷教會她的,隻有陰謀與算計。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日復一日的偽裝下已經成了她褪不去的麵皮。 若不是貴妃猛然失勢,趙司珍被撤入獄,柳昭昭遴選婢女那日,本該是趙司珍當眾宣布她成為掌珍的! 她本該擺脫奴籍,成為女官的! 後宮格局生變,貴嬪急於在尚宮局安插自己的人手,司寶司再沒了她斯晴的容身之處,索性破釜沉舟,以求辟出一條通天坦途。 那日同柳昭昭說的她就沒打算再回司寶司,並不是什麼狂悖之言,她是真的沒了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 是她一貫的處事原則。 在這宮裡,比的不就是誰豁得出去嗎? 後宮妃嬪們為了博得陛下關注時的使出的伎倆,難道就比她們討好各路主子來的高貴麼? 隻怕不見得吧。 隻是她到底還是有股傲氣,不願被人看低了去,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回答,卻被現實一擊即潰。 昭美人居然選了凝玉而沒選她?! 她這幾日百思不得其解。 卻在今日有了答案。 從前的美人,如今的昭貴人,看重的是人心向背。 她們這些人在心裡想什麼真的重要嗎? 斯晴頭一次對自己的世界觀產生了疑惑。 可她想試試。 “奴婢記下了。” “至於差事嘛”,柳昭昭歪著腦袋想了想,“凝玉從前在司衣司,以後本宮身邊布匹、製衣都都由你來負責。” “如今算賬采買內務都是青檸盯著的,本宮怕她看顧不過來,斯晴你就幫著青檸算賬和采買吧。” “小廚房那邊自有小楊子盯著。” “唔....”,柳昭昭又想起昨日昭德帝的話來,“過些時候隔壁院子整修出來隻怕還要再添些許人手,到時候便由你們自己去挑人。” “本宮身邊的人,隻有你們幾個。可若是你們挑來的人犯了錯,你們也得受罰,你們可明白了?” 斯晴和凝玉對視一眼,齊齊應聲稱是。 “好啦,本宮有點犯困,你們先去安置下來,明日再找青檸領差事腰牌吧。” 斯晴和凝玉退了出去,剛出了門,斯晴就被凝玉攔了下來。 “斯晴姐姐,你....你別怪我....我也不知道當初....” 斯晴在宮中浸淫多年,看凝玉扭捏的神色就知道她要說什麼,抬手打斷了她的話道,“凝玉,你不生氣我剛剛那麼說你麼?” 凝玉抬起眼睛,定定看著斯晴搖了搖頭,“我不生氣的。你說的都是實話,你的能乾我在司衣司都是聽說過的。” “所以....娘娘當初沒選你,我也是很震驚的.....但是我怕你生氣,就一直沒敢找你....” “但是你看,最後娘娘還是找黃公公要了你,說明娘娘心裡還是看重你的!” 斯晴看著凝玉清澈的眼神,不知道她是真的單純還是偽裝的太好,但有些窗戶紙越早捅破,才越安全。 斯晴嘆了口氣,“這些都過去了。” “不管娘娘如何考慮,如今你我共事一主,以後,同在娘娘身邊,你我隻需盡心竭力伺候好主子,這些話多說無益。” 凝玉的臉上這才有了笑意,重重點了點頭道,“嗯!斯晴姐姐的大名我早就聽過,如今能和你一起做事,我....我真是...開心極了!” 斯晴被凝玉的喜悅感染,嘴角也彎了彎,不論此刻凝玉是否真心,起碼事情已經有了向好的發展。 既然司寶司容不下她,那她日後定要給尚宮局一個大大的驚喜。 柳昭昭翻身上榻,剛準備脫了鞋好好睡上一覺,卻瞧見小楊子推開簾子走了進來。 “娘娘,郭貴嬪剛派了人來請您去聽瀾亭賞花。” 柳昭昭暗罵這些人怎麼都沒有午睡的習慣,卻還是手腳麻利爬了起身,“青檸,替我梳妝,記得還是給我扮上啊!” 裝被打這事,天知地知皇帝知她知太醫知,其他人,可不能再知道了。 郭貴嬪,自己還沒想起找她呢,她就自個兒給送上門了。 柳昭昭扣上冪笠,便帶著青檸出了門。 聽瀾亭在太液池一角,雖說叫這麼個名字,可太液池畢竟是個人工湖,能有什麼波瀾給人聽? 這取名實在和汀蘭小築有異曲同工之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聽瀾亭周圍卻實實在在種了不少櫻花,聽說也是前朝那位肅帝為愛妻所植,春日櫻花初綻,的確是宮中勝景。 不過,她此前從未來過這裡。 因為她沒有資格。 青檸聽說目的地是聽瀾亭也是興奮不已,早就聽宮裡人說早櫻盛放景色美不勝收,可連自家主子都夠不上入園的門檻,更別提她這個奴才了。 如今小主高升,她這個奴才也能跟著沾沾光。 剛到聽瀾亭園外,郭貴嬪身邊的公公就候在門口,伸出手來請道,“我們娘娘已經在亭中等候多時了。” 柳昭昭點了點頭,“勞娘娘久等了。” 跟在齊公公身後,柳昭昭一麵走一麵賞花,隻恨頭上這頂礙事的冪笠,不停擋著她的視線。 “貴嬪娘娘,昭貴人到了。” 望向湖麵背對著柳昭昭的郭貴嬪慢慢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哀憐的神情,“昭妹妹,你受苦了。” 前幾日在宮宴上明明才見過她橫眉冷對的樣子,柳昭昭當即就懷疑眼前的貴嬪是被什麼不乾凈的東西附身了。 不然,怎麼會一副很心疼自己的表情? 柳昭昭訕訕一笑,“貴嬪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 柳昭昭躲閃不及,郭貴嬪抬手便將柳昭昭頭上的冪笠取下,然後被震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往後退了幾步,“怎麼....怎麼傷的這麼重?” “啊?” 柳昭昭立刻眼神質問一旁的青檸,青檸尷尬笑笑:下手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