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人折氏(1 / 1)

照影曲 林遇澤 4125 字 2024-03-17

途中,眼見我不斷感嘆依貴姬鬢發如雲、烏墨如漆,麵露十分的艷羨之色,權淑媛旋即告知我依貴姬所用保養烏發之法:洗頭時以何首烏熬製的藥湯浸泡烏發,並按|摩頭頂穴位及頭皮,最後以粗齒牛角梳反復由發根至發梢梳理六十次,再以細齒黃楊木梳梳理六十次方畢。乍聽之下,我嘖嘖驚嘆,“怪乎依貴姬烏發如此美麗動人。”   今日一看,我方明了依貴姬縱無帝寵,亦有太皇太後作為她獨一無二的保護傘。否則,如何能存活至今?隨後,我便向權淑媛詢問其稚奴生母的來歷——是日亦屬稚奴生母曲澤被追謚為雲華貴妃之日。   在今早我起身之時,皇帝追謚曲澤為雲華貴妃的消息便經由淩合之口落入了我的耳中。彼時,我正在梳妝臺前任由竹春將我的萬千絲縷一下下梳出光潔的色度來。乍然聞得如此消息,我頓時大吃一驚,急忙詢問淩合皇帝對此可有解釋?   然則淩合卻不過搖搖頭,聲稱自己對此事一無所知,隻知曉皇帝一大早起身,便忽而有了如此旨意而已。   我心下固然困惑,到底知曉此事若能打探得出來,隻怕淩合早早便會回稟了,可見係皇帝一力隱瞞著理由,不欲叫人知曉。如此一來,除非皇帝鬆口,不然,任憑淩合何等能耐,終究一無所知。   此刻,眼見權淑媛與禦殿之內諸多嬪禦交好,且入宮時日比我早許多,我不免起了打探的念頭,動了這個心思。然則權淑媛一聽,出乎我的意料,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隻解釋一句自己入宮晚,不曾有幸知曉曲澤的來歷。   我心下暗忖,甚是感慨:如此看來,隻怕除了中宮、琽貴嬪與皇帝、帝太後外,禦殿之內,放眼望去,再無人知曉曲澤的來歷。如此人物的身份,堪稱禦殿第一秘事。   是日乃十一月二十九,係曲澤被追謚為雲華貴妃,亦是嘉淑帝姬生辰。正為此故,竇修儀這才開設了桂花宴,宴請素日交好的幾位嬪禦前來赴宴。   尚未抵達玉華宮,我倆已然聞得裡頭傳出的觥籌交錯之聲,格外喜慶歡聲。   一入內,趁著權淑媛竇修儀行平禮之時,我方留意到竇修儀是日身著一襲團繡金桂迎春錦緞宮裝,愈加襯得她姿容端華容妙,菜肴精致可口。依著一旁斂敏的解說,我才知曉原來這些我從未見過的菜肴竟如此昂貴。其價之高令人嘖嘖稱奇,顯見竇修儀下了一番工夫。   然則這場桂花宴因無皇帝到場,中宮亦未赴宴,竇修儀如今已不得恩寵,是而除了珩貴嬪、我、權淑媛,便隻有溫貴姬、禮貴姬、葉麗人、裊舞、斂敏、婺藕六人出席。   皇長女生母開辦的宴席竟如此落寞,縱使新晉為侍櫛的洛氏亦不曾到場。我不免唏噓起來,亦分外疑惑不解:究竟何等緣由,竟令竇修儀有今日這般受人冷落與漠視的處境?   玉華宮正殿乃芝蘭殿。一入內,隻見裡頭金碧輝煌,雕梁畫棟。時值寒冬臘月,青瓷九轉白鶴銜瑪瑙靈芝熏爐內的桂子香格外濃鬱,肆意彌漫出來,帶來一股暖香之氣。因窗紙完整地封鎖了漏洞,裡側亦有厚重的錦緞阻隔,故而殿外呼嘯的冬日寒風入不得絲毫,殿內連一絲涼意亦察覺不出,鼻尖唯有桂香撲鼻,格外清甜怡人。   打個招呼的功夫,權淑媛帶來的嘉慎帝姬隨即由荷華陪著,入了更為溫暖的寢殿內,與嘉淑帝姬作伴。   固然赴宴之人寥寥無幾,各個皆神色異異,到底不曾壞了竇修儀的興致,依舊神色平常,待人接物的禮數盡顯柔和溫暖。   “妾妃等恭賀嘉淑帝姬生辰,願嘉淑帝姬歲歲平安,身子安康。”酒到正酣處,在座賓客齊齊行禮,語調歡喜道。   “諸位妹妹太客氣了,此番不過尋常家宴罷了,難得諸位妹妹肯來賞臉。”此刻,眼見諸妃入內,為顯隆重,竇修儀不免入內特地重換了一襲純金線繡深秋楓葉紋金桂飄香圖案的絮衣宮裝,甚是隆重,手上戴著金銀絲繡綠葉紋路的墨綠色手焐子,配上衣裙上的金桂,固然顯出六分新的模樣,相得益彰之下,愈加顯得她姿容清儀曼妙,溫和如舊,笑容如春風拂麵,歡聲雀躍。   “嘉淑帝姬如此活潑可愛,想來修儀平日定照看得當。來日,隻怕帝姬會出落得如娘娘一般美貌無雙。”瞥一眼內殿裡頭的嘉淑帝姬,我明知此言不符事實,到底嫣然出言道,隻為寬慰竇修儀的舐犢之情。   “婉嬪這張嘴當真堪比蜜糖。”竇修儀聽聞此言,嘴角的笑意愈加歡喜,與眾人一齊歡笑道。   “今日這場筵席上的菜肴都是本宮托父親自宮外運來的上等食材,極為新鮮,還望眾姐妹盡情享用,方不辜負本宮一片心意。”竇修儀盛意邀請道,舉起杯盞,高聲一句,示意就此開宴。   “妾妃等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早已耐不住食欲的諸妃當即大快朵頤。   這一場筵席,來祝賀的嬪禦雖少,卻為著竇修儀如此熱誠的待客之道而個個盡情盡性,直過了一個時辰方拖著醉醺醺的身子,麵色緋紅地散席回宮。   宴後便係午休時分,斂敏等人回去歇息,我便與權淑媛一同回德昌宮,一路上閑閑碎語,一言一搭。   入了安仁殿內,依著權淑媛素日的習慣,蓮華早早點起內殿裡頭正中央擺放著的銅鎏金纏枝荷花紋蓮花形狀的青銅暖爐,裡頭燃起權淑媛最愛的雪梨香,清甜的氣息撲鼻而來,叫人不由得神誌清晰舒暢,渾然一副被秋日涼風吹拂後的清澈醒腦,淡雅安沐。   卸下披風與手焐子,我倆方一落座,蓮華即端上茶盞。   思量片刻,眼見權淑媛端起茶盞意欲啜飲,我麵上猶豫起來,磕磕絆絆道:“姐姐,有一言妹妹不知當講不當講。”   “妹妹暫且說來無妨。”權淑媛眼見我吞吞吐吐,微有詫異,啜飲一口後,輕輕放下茶盞,含笑道。   “為何竇修儀出身名門,身份尊貴堪與琽貴嬪相較,卻落得今時今日這般失寵的下場?”壓抑了許久之後,我大膽吐露心中疑惑。   “這——”權淑媛聽罷,麵露難色,微微猶豫一番後,方啟唇緩緩解釋起來,語氣猶豫不決,麵色格外深沉,“說來本宮亦不過有所耳聞而已。竇修儀固然出身富貴,家室錦瑞,姿容亦出眾,本當受寵才是。然則依舊有幾分大意之處,正為此故,致使她今時今日備受陛下冷落。皇長女出自她膝下且陛下賜予封號‘慧’,隻怕妹妹亦可想象得出初入宮之時,她在陛下心中何等地位。論及性情,她固然待人誠心實意、萬般皆好,到底出了一個差漏:當日誕下皇長女之際,因口出前朝之事,事涉太皇太後,與陛下起了爭執,這才受陛下嗬斥,自此一落千丈,再無回轉的餘地。皇長女亦因出生之際恰逢龍顏大怒,這才與生母一同受了陛下冷落。可見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語氣轉而惋惜感慨起來。   聽罷,眉宇之間不由得疑惑片刻,我正欲繼續追問,權淑媛嚴肅地使一眼色,暗示我不可繼續多問。   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才罷休,心底裡頭嘖嘖驚嘆:不過短短數月,我已將雲容所言忘卻得一乾二凈,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略坐片刻,我旋即起身告辭,回了聽風館。為著毫無困倦之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翻開淩合自集賢殿取來的史料書冊,一壁細細翻閱。估摸著斂敏等人午睡將醒,便遣淩合、梁琦、柘木請斂敏三人前來,欲與她們一同做金蕊丸以贈竇修儀。   配方甚為耗時復雜:立春這日的迎春花蕊九兩、芒種這日的金銀花蕊九兩、寒露這日的金桂花蕊九兩、立冬這日的決明花蕊九兩、穀雨這日的夜雨五錢、白露這日的夕露五錢、霜降這日的晚霜五錢、小雪這日的晨雪五錢、外加四十五銖合璧宮外百花園中放養的百花蜜調和均勻,於芙蓉花泥底下封壇整三月即可。   孰料四人正思量詳情事宜之時,淩合傳來消息,嘉慎帝姬自桂花宴回宮後,身子抱恙,似是生了天花,唬得我忙去探望。尚未入德昌宮寢殿,蓮華即上前回稟,語氣焦急,道權淑媛因身子虛弱且大受打擊,已然昏倒在床。我忙命倚華攜嘉慎帝姬的保姆將此事立即上報琽貴嬪與中宮。未幾,在俞禦醫的診治下,權淑媛方一蘇醒,倚華與淩合便領著一眾宮人回來了。   “回稟權淑媛,眾位主子,中宮下令將帝姬按例送去福佑寺托比丘尼照看。”淩合冷靜回稟,眸色帶有幾分不忍。   “什麼,送去福佑寺托比丘尼照看?”躺在床上的權淑媛甫一醒來,身子正虛弱,神誌正迷離之時,聞得此言,當即直起身驚叫起來,麵色萬分吃驚而難以置信。   嘉慎帝姬乃權淑媛親女,權淑媛自然不肯眼見親女離她而去。何況她還這般年幼,如何離得了生母照看。再者,送去福佑寺的比丘尼皆未曾生養,如何明白慈母之心,能仔細照看她如親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