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嘉溫附子(1 / 1)

照影曲 林遇澤 4886 字 2024-03-17

狻猊,金身以官粉塗遍,上蓋黑墨。玉兔,以非常細的雲母粉調膠塗遍,然後以墨蓋上。二獸顏色皆黑,內分黃、白二色。每用一枚藥劑,即將獸尾在燈火上燒燙,再放入香爐中,獸口便會吐出香煙來。金猊自尾部始先呈黃色,香燒完後形狀便像金質之物。狻猊蹲在爐中,經過幾個月依然完好如初,但若以手相觸,便立即變為灰粉而消失了。玉兔表麵呈銀色,可供觀賞。雖非大雅之物,亦值得久久品玩。填充在裡頭的香料好壞,任人選用。   有人以香方選料,加榆麵拌和作劑,搓成小指頭般粗細的一段,長約八、九分,據獸腹大小情況而定,讓香不露出炭外即可。   焚香之法還有金蟾吐焰、紫雲捧聖、仙立雲中等,大多不靈驗。   論炒香,若以蘇合油拌沉、速二香,以火稍炙即收起,趁熱撒上冰片末,放入瓶中收集起來,則此香香氣較一般香稍濃,然則失掉了沉、速二香的天然雅味,內行者皆不會選用這種製香法。   星回調香、製香手藝乃宮中一絕,如今得她傳授,稚奴的調香手藝卓越非凡,深得皇帝喜愛、看重。如今,眼睜睜看著他沉浸於製香之中,神情平和悅然,毫無當日身居鳳凰殿時的壓抑,我甚是感到欣慰。   雪夜廳中焚燒著皇帝特賜的龍涎香氣息,甚是濃重,酷似麝香而幽雅。   龍涎香其焰藍,被熏染之物能保持持久的香氣,以黑褐色、體鬆質韌、焚之有幽香者最佳。《香乘》記載:“欲辨龍涎香真偽,有投水法、口含法、熱銀簪法三種。投水法,投沒水中,須臾,突起直浮水麵;口含法,或取一錢口含之,微有腥氣,經一宿細沫已咽餘結膠舌上。取出就淖稱之,亦重一錢。將淖者又乾之,其重如故。熱銀簪法,雖極乾枯,用銀簮燒熱簪入枯中,抽簮出其涎,引絲不絕。驗此不分褐白、褐黑,皆真。”   高祖孝帝登基時,女王國貢龍油。絹形特異,與常繒不類。雲以龍油浸絲織,出雨不能濡。又寶庫中有澄水帛,亦外國貢,以水蘸則寒氣蕭瑟,暑月辟熱,則一堂之寒思,挾纊細布明薄可鑒。雲上傅龍涎,故消暑毒也。故龍涎香有消暑毒之功效。   然則皇帝此舉卻叫所有人認為來日龍椅之座非稚奴莫屬,亦令我備受矚目。大楚朝,龍涎香唯皇帝與太子可用。如今,稚奴雖非被立為太子,到底係唯一的皇子,叫人如何不這般思量?   “稚奴近來可好?”我走至他身邊,含著如春風般柔和的微笑,關切問道。   “我很好,現下正在調配嫵媚娘,準備十月十六的時候作賀禮贈予姐姐你呢。”   “那我先在這兒謝過恭成殿下了。”我玩笑一般,假作福身禮。   稚奴笑得打歪,提議道:“姐姐你且先往別處走走,我這兒香粉、香灰甚多,當心弄臟了你的衣裳。晚膳時我再去你那兒。”   “好。”我溫聲答應道。   入了寢殿,換好衣裳,期間淩合傳來消息:?貴人晉娙娥。無動於衷的我往長樂宮走去。   齊娙娥此番晉封,我早已料到。隨著時日愈久,皇帝身邊的嬪禦得晉封者,除卻資歷深、懷有帝裔皇嗣者,餘下皆地位低下的得寵新人。此番新人中,身為功臣之女而最為得寵者,唯齊娙娥而已。餘者相貌平平,亦無才藝傍身,無法取悅聖心。如此一來,我倒認為可分去幾分自己與裊舞、嬛嬪的恩寵,不至立於巔峰之地。   漫步滄池洲附近時,深感春寒料峭,我不由得情上心頭,屏息仰頭閉眼,不自覺地吟誦起:   東風裊裊拂朱闌,萬樹千條露未乾。   玉涘聲中人不見,倚樓煙雨正春寒。   撲騰一聲,遠處傳來有人落水的聲音。我趕忙睜開眼,循聲望去,對侍立後頭的淩合急忙吩咐道:“快,淩合,趕緊去救人!”   此時,傳來水聲的方向又傳來一陣有人重重跳落水中的聲音,聽來係一羽林衛。   我一壁趕去,一壁思量:難不成係一介宮人受不住艱難勞作,意圖尋死?   待趕到之時,淩合、梁琦、柘木等人已經拉著一介內禦並一羽林衛上岸,二人渾身水淋淋。羽林衛倒還好,內禦卻是昏迷著,全身發抖,麵色鐵青,似一塊被水浸濕的手帕,不勝絲毫打擊。羽林衛身著熊羆補子繡紋赤褐色袍,眉頭濃重,膚色白皙,額頭光潔——恰係我初入禦殿、中秋宮宴那夜,於龍紋河岸偶遇的尤源校。眼見落水內禦昏迷不醒,淩合急忙吩咐梁琦請禦醫來,自己先行一步為她救治。   我無暇顧及落水內禦,徑直疑惑問道:“尤侍衛,你怎會在此?”   “回娘娘的話,方才副留守都督聽聞此地有落水聲,便吩咐卑職趕忙奔赴此地,查探到底發生何事。”羽林衛尤源校言簡意賅道。   副留守都督乃從二品羽林衛,職責所在便係聽憑正留守都督之令,率領羽林衛負責後妃的安全。   “那你可查得此地發生何事?”   “回娘娘的話,卑職方一抵達,便發現推此內禦落水者乃一內侍。他一見到卑職,便慌張躥逃而去。卑職忙於救人,未能看清此人到底係何宮內侍。”   “如此說來,咱們隻能等這內禦醒來,細細詢問了。”我哀嘆一口氣,深覺一出門便發生此事,甚是不吉。   “既如此,卑職先行一步復命。”尤源校抱拳,神色不卑不亢道。   我頷首允準。   眼見俞板遲遲不來,我隻得吩咐淩合將人先一步帶回彤華宮,並吩咐在場宮人盡數閉嘴,不得吐露一字一句:長樂宮乃皇帝來日贈我的封妃之禮。如今聽聞我尚未入主便發生此番事宜,教皇帝如何不多心?   吩咐倚華熬煮一碗以白術三錢、當歸三錢、白茯苓三錢、炒黃芪三錢、遠誌三錢、龍眼肉三錢、炒酸棗仁三錢、人參六錢、木香一錢半、炙甘草一錢熬成的安神湯後,過了半刻鐘,俞板方緊趕慢趕地疾步趕來,告罪裊舞的安胎藥出了些微差漏,這才耽誤了些許時間。此時,落水內禦已然蘇醒,我便吩咐俞板下去,自己細細查問。等候俞板之際,我思來想去,深覺此事非同尋常,需謹慎小心才是。   “你係何人?”待她服下安神湯後,心平氣和之際,我行至榻前,詢問道。   “奴婢參見林昭儀。”眼見我到來,身子尚未痊愈的內禦趕忙起身行禮,卻被我按下。   “謝林昭儀。”我為她掖被子一舉,惹得她萬般感激。   “你喚何名?”我溫和問道。   “奴婢名喚香涉。”香涉低下頭來,膽怯細語,顯見驚魂未定。   “香涉,你可知你為何落水?”我細細追問。   “奴婢曉得。”她微微點頭,麵容甚是懼怕。   “那你可知係何人推你落水?”我詢問道,主動忽略了推她下水之人係內侍抑或內禦,為的就是試探香涉曉不曉得此人的具體身份。   果然,香涉後怕一般,顫抖了一下身體,目光四處躲藏,結結巴巴地說道:“想必定係珩妃娘娘身邊的內侍樓裕。”   “珩妃娘娘?”我登時吃驚,不由得驚呼一聲,嚇得她膽怯地縮了縮身子。   與倚華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互換一番心思,我方啟唇,語氣仔細地問道,語調中滿是疑惑,眸色甚是懷疑地盯著她,“怎會是禦殿中人人稱頌德善的珩妃娘娘?你如何敢斷定?”   在寂靜中猶豫著過了良久,在我的耐心即將耗盡之際,香涉終於鼓起勇氣,顫顫巍巍地回答道:“回稟林昭儀,奴婢乃清寧宮人,時常進出徽音殿,是而受到珩妃娘娘器重——尤其是在珩妃娘娘發覺奴婢有一本領後。”一語言畢,低了頭,沉默主宰了內殿。   “你有何特異本領?”我追問道,疑惑不解而詫異珩妃身邊竟有如斯女子。   “奴婢精通仿音之能——口技。”靜默了半晌,香涉思來想去,坦白道。   “你此言可暗指——”我一下子想起嬛嬪所言玎珞所說的話,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似乎知曉她接下來會說什麼話。   顫顫抖抖地說出一句後,香涉低下了頭,盡數將麵容埋於被褥之中,弱弱傳出一句,“嬛嬪主子所說玎珞姑娘出言一事,正係奴婢所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香涉一語破驚天——我從未料到事情真相竟是如此!   如此說來,便係珩妃蓄意栽贓嫁禍琽妃,而玎珞更是因此而亡。如此一來,隻怕嬛嬪定被琽妃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玎珞更是含冤而死。然則,珩妃此舉究竟何意?   思緒的紛飛如雨令我不由地回想起天火之夜的那場走水,心道:難不成柔貴姬的小產乃珩妃算準天象之後,親自吩咐人所為?那夜,正係她明知即將發生之事,故而告假雪夜摔倒。而後吩咐人取出早早偷來的羊脂玉八寶海棠耳墜放置於移宮洲附近的雪地上,為我撿到?若果真如此,我可算是成了珩妃的幫兇!一箭雙雕,且與她自己扯不上任何乾係,當真英明!如此說來,珩妃吩咐樓裕推香涉下水,便該是狡兔死,走狗烹了。   “依你所言,可是珩妃意欲殺你滅口,故而吩咐樓裕將你引到長樂宮滄池洲附近,繼而推你落水?”我試探性問道,語氣甚是難以置信。   “奴婢不敢確證。”低眉一番,漲紅了臉,身子微微顫動,香涉甚是膽怯,蚊噫一句,垂首之下,再無她話。   眼見如此,沉吟片刻,我溫和安慰道:“近幾日你便睡在彤華宮的廡房內,無事千萬別外出。一日三餐本宮自會吩咐蜜棠給你送去。你且安心住下。待水落石出之日,本宮自會安排你去一個放心之地。”   “奴婢在此謝過娘娘。”香涉喜出望外,下榻謝恩。   我如此安排正為控製住香涉,令她人無法接近,好暗中查探她到底是否為細作,謊報軍情,抑或係上天旨意,令我有悔改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