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本宮亦知曉此事。未央殿正座後,那四片朱漆描金緋紅九彩填漆祥雲紋青檀畫屏,上繪廣寒奔月、淩波微步、芙蓉清露、東風百花四圖,當年可謂國寶。然則,究竟有何妙處無人知曉,隻當是尋常畫屏對待。據傳,若待有緣之人,四片畫屏方會顯示出奇跡。至於西側的一麵定勝四方深藍海螺珠簾所用的珠子,更是陛下數年積攢起來,細細打磨,方出了這麵簾子。”皇後頷首,看著我點點頭道,嘴角滿是平和愉悅,並無嫉恨之感。 我僅僅聽聞畫屏與珠簾的來歷已然令人嘖嘖稱贊,念及未央殿寢殿內的其它物件,隻怕更是大楚的國寶。怪乎洛和儀方才借我離宮祈福一事,暗喻我實乃為了晉封貴妃之位方有此舉。 我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兒,到底麵上不曾流露出來,嘴角抿著一絲微笑,對在座諸妃道:“說來如此費時費力,倒當真叫本宮心內不安了。” “妹妹為國祈福二載,理當受此恩寵。”皇後對我和藹和氣道,示意我安心受用。 我頷首回答道:“謹遵娘娘教誨。” 素昭媛出言道,嘴角笑意深深,“不知姐姐何時邀咱們姐妹前去看看?當是長長見識也好。” 多年不見素歡如,今日我細細打量她一番,可見係特地收拾了衣著:一襲玉色輕紗製成的齊腰襦裙,上頭以銀線遍繡杏花天影的圖案,外加一層輕紗籠罩,愈加顯得身姿如迷霧一般朦朧似幻,仿若天宮仙子。眉間不飾眉筆,並無花鈿繪就,愈加顯得她肌膚若雪似霧,清姿不可方物,猶如一朵水中白蓮,迎風搖曳出花瓣之上的一顆露珠,滾圓白雪,泛出日頭的金光之色。 素昭媛素來沉默寡言,不甚過於在意服飾,尤甚慧貴嬪,如今亦設身禦殿之內,有所言談、涉事其中,可謂心中有了計較,意欲振作崛起。 “若眾位姐妹實在好奇,大可後日來本宮的未央殿。屆時,本宮一定好生招待諸位姐妹。”我笑吟吟應下了素昭媛的話,邀請諸妃道。 “鄰倩夫人既有此言,那後日妾妃等,一定登門拜訪。”禦殿諸妃齊齊行禮道。 固然不欲一同來我未央殿,折淑妃、玉貴姬等人亦隨同出列,恭敬行禮,麵色卻有幾分失落。 我尚未回禦殿之際,本是她們二人最為受寵。如今,我回來了,身居帝妃之首,可見我來日的恩寵絕非她們眼下可比。故而她們隨眾行禮,意欲奉承我。借此討好皇帝,亦係看出了來日的兆頭。原本她們二人憑借著與我相差無幾的容貌,可謂三足鼎立,屹立禦殿多年而不倒,惟一的契機便係子嗣。若非子嗣,資歷尚淺的折淑妃無能晉為淑妃。玉貴姬更是因此而遲遲不得晉封。想來皇帝便係因子嗣、資歷而未曾晉封玉貴姬。 如此一番話,不了了之。 參觀未央殿係一回事,奉承我又是另外一回事。借著參觀未央殿之際,諸妃先後送來數之不盡的奇珍異寶,可見是積年壓箱底的寶物。如此搜刮出來,隻為討好我這個眼下受盡皇帝恩寵的鄰倩夫人,可見她們近些年何等受皇帝冷落,心內焦急、失落。 晨昏定省過後,斂敏與婺藕一同來我未央殿,深深折服偌大的宮殿、精致的裝飾、絕美的擺設,深為嘆服皇帝花了積年的時間修建的這座殿宇。 “清歌,你可算是回來了。”落座朱漆描金緋紅九彩填漆鏤百嬰嬉戲如意荷花祥雲紋雞油黃青檀小幾上,婺藕不住地低頭流淚,任憑我取出海棠盛開的手帕怎麼擦也擦不盡。鸞儀、青雀、高明三個孩子在殿內玩著奇趣玩具。 我麵前的斂敏亦情懷上心,不能自己地哀哀哭出聲來,取帕拭淚,不盡感懷。 “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們怎的這般哭泣?難道這不是一件好事麼?”我強自笑起來,甚為牽強,淚珠卻是不斷地往下掉,根本止不住。 她們二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方勉強笑道:“這自然是好事。” 待擦乾凈了淚珠,斂敏與婺藕道:“清歌,你這些年在瑤華宮可一向安好?” “正係,甚是安好。”我點點頭,繼續道:“每日誦經念佛,倒叫我的心緒好轉了幾分——係禦殿之內絕無僅有的寧靜。” 聞言,沉默半晌。 我出禦殿祈福一事,縱然眾人皆知,到底唯有皇帝可吩咐人安排瑤華宮一應事宜,故而唯獨他知曉我在瑤華宮中的境況。 “我曾與婺藕一同問過陛下,隻得來一句,‘玉真妃甚好,你們二人無需掛念’。”斂敏苦悶道。 “自此之後,我們再不敢出言詢問了。固然偶爾皇後看在鸞儀的麵上問起來,陛下依舊是這一句,甚是不耐我們這般關心你。”婺藕見斂敏輕描淡寫一句話,隨即補充道,看著孩子們在一起玩耍,語氣十分困惑,甚是想不通為何皇帝這兩年對我如此冷淡。 “如今,你回來了,知曉你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斂敏破涕為笑,拉著我的手,笑道:“這兩年,來了不少新人,隻怕清歌你今晨在徽音殿固然看過,亦記不起她們係何人吧?” 有了煍王的告知,再加上我依著座位次序看來,如何認不出? 然則眼下斂敏並不知此事,故而我亦點頭道:“是啊,是有幾位妹妹我不曾見過,看著眼生。” 待到斂敏、婺藕一一為我解釋一番後,我才裝作恍然知曉的模樣。 此時,夜色朦朧,入夜了。皇帝已然吩咐秦斂前來傳旨。 “回稟婉貴妃,陛下正往這邊來,請您準備侍寢。”秦斂畢恭畢敬道。 聞得皇帝即將前來,斂敏與婺藕趕忙起身。 “既如此,我們不便繼續打擾。”斂敏趕緊帶上高明,與婺藕、青雀一同往外走,有幾分避嫌之意。 我甚為詫異:固然皇帝前來,她們二人若繼續留在此地,甚為不妥。然則她們到底不該如耗子見到貓一般逃竄才是。 壓下心頭的疑惑,我親自送了她們至儀門口,繼而繼續迎接皇帝的到來。 十六人抬的迦南龍輦,黃蓋垂明黃錦緞,薄紗輕綃,金絲銀線,七彩赤龍,祥雲出海,緩緩駛來,甚是氣勢磅礴,襯托得皇帝那身明黃色赤金線七彩繡九龍纏繞錦袍甚是器宇軒昂,仿佛歲月並不曾在他身上流淌而過。 “妾妃參見陛下。”我深深行福身禮。 皇帝拉過我的手,往內殿走去。小廚房已然備好了菜肴,隻待皇帝駕臨。 為著‘家常’二字,晚膳不過八寶兔丁、玉筍蕨菜、羅漢大蝦、串炸鮮貝、蔥爆牛柳、蠔油仔雞、鮮蘑菜心。 “你這兒的小廚房,庖丁的手藝當真是高。”麵對諸多菜肴,皇帝誇贊道。 我夾了一隻羅漢大蝦到他的宣德青花碗裡,甚是體貼,依依道:“小廚房的庖丁還是原先的那個。既然陛下覺得他不錯,妾妃自會留他下來。” “如此說來,你身邊的這些倒都是你從前的舊人?”皇帝瞧了瞧簾外的倚華,對我問道:“不曾添過新的?” 我頷首回答道:“正是。舊人待得時日久了,自然有了些情分,舍不得。何況,妾妃出禦殿往瑤華宮,亦算是為難了他們二載,不曾服侍妾妃。倒是倚華、鶯月與淩合他們三個,係當日隨妾妃一同入的瑤華宮。” “說來,你身邊二位上媛,便係倚華、鶯月了?”皇帝細細咀嚼了蝦肉,出聲問道。 “正是。”我頷首回道。 “你倒是頗會念舊。”皇帝忽而來了這麼一句,不住地點頭,令我一時不明所以,猜測不出他的心思,一時恛恛起來,不知該如何接下去才好。 幸好鸞儀此刻鬧了起來,吩咐鶯月給她夾玉筍蕨菜。鶯月正欲給她夾,我接了過來,夾給了鸞儀。 “多謝母妃。”鸞儀孩童一般的聲音聽來,話語格外柔軟,笑容甚是甜美。 晚間,我身著一件四合如意定勝錦製成的寢衣躺在床上,與一襲明黃色綢緞的皇帝閑聊著。我的臉緊貼他的胸膛,甚是清晰地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恍如隔世。 “玉婓,你入瑤華宮二載,朕卻從不曾吩咐人帶去隻言片語,亦不曾加以關懷,你可怨恨過朕?”摸著我柔軟的青絲,皇帝淡淡道。 我婉轉接口,“陛下自有陛下的主意,妾妃隻需安然接受便可。” “當真?”皇帝似乎不信,轉過頭來,望著我。 我回看他漆黑的眼眸,語氣堅定道:“陛下乃曠世明君,所作所為皆以天下為重,妾妃自然相信陛下。” 皇帝緊緊地將我抱在懷中,甚是用力,連我的骨頭都仿佛被揉進他的身軀裡。接著,皇帝放開了手,緩緩對我解釋道:“朕自你入瑤華宮以來,從不曾遣人送去物件抑或三兩句話,實在為堵住朝臣的悠悠之口,也好來日可借此事晉你為貴妃,居禦殿嬪禦之首。” 皇帝的笑容明媚而恬和,令人幾欲沉醉。 然則,我依舊不信此話:歸根究底,皇帝在我入瑤華宮後,二載年間,甚是寵愛數位嬪禦。若他當真自一開始便想著為我晉封貴妃而鋪路,他何必等到現在才來解釋。我未入瑤華宮之時,他不過一道聖旨,秦斂宣讀。若他心中當真有我,為何不親自前往瑤光殿加以解釋?他亦不曾吩咐秦斂為我帶來幾句解釋的話語,便下旨命我入瑤華宮為國祈福二載。 皇帝麵色顯露幾分贊許之色,甚是欣慰道:“懿貴嬪如今這品格,當真配得上朕賜予她的封號。” “陛下,無論是否追究朱婉儀的過錯,此事定要查清。唯有如此,方可保禦殿安泰。若當真係歹人所為,隻怕來日還會有損及皇嗣之事。”鈴蘭告退後,我上諫道。 “無論如何,懿貴嬪乃服食了朱婉儀的冰糖雪梨燉蓮藕之後才小產的。不論為給前朝眾臣一個交代,還是依著懿貴嬪淑慧縣主之名號,朕理當徹查此事。”皇帝道。 “朱婉儀亦為萬民之一。陛下如此早早責罰,倘若冤枉了她,隻怕會叫朱婉儀心中不服,反而生出怨恨,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婉約勸誡道。 “此事朕心中自然有數。”沉默良久,皇帝到底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眼色,甚是鄭重。 然而午膳之後,傳來的消息卻是:朱婉儀降為順容,罰月俸半載、抄寫《地藏菩薩本願經》三百遍,禁足琥珀樓。雪藕杖斃。 我不知曉皇帝此舉為何,隻覺得他如此做法,實在詭譎,仿佛正醞釀著陰謀詭計。 秋去冬來,待到寒意逼人、漫天雪花飛舞之際,轉眼便是臘月,普天同慶的好日子。玉泉霽雪殿盛宴之時,皇後協同諸妃一同祝賀皇帝萬事安泰、稱心如意。 飲下一杯金穀酒,皇帝嘴角含笑,不覺對一旁的皇後點頭稱頌道:“禦殿之內有皇後如此德善、嬪禦如此賢淑,朕怎會心有煩憂。” 今歲,為著前段時日懿貴嬪小產,此番玉泉霽雪殿內,皇帝特為關懷懿貴嬪,惹來諸妃艷羨與嫉妒。 為著臘月喜事一樁,皇後特地求了皇帝幾次恩典,這才允準朱順容解禁。此刻,她惴惴不安,麵色小心,不敢露出分毫臉色,唯恐得罪了皇帝,再次遭禁足,故而不曾出言,一語不發,低垂著頭。我眼見這一切,隻覺朱順容膽量如此渺小,當真叫人想不出會與毒害懿貴嬪腹中之子的真兇扯上聯係。 為著懿貴嬪終究小產,身子尚未痊愈,故而今日的菜肴與吾等截然不同,尤以溫和滋補、健脾養氣為主。雲美人見得種種菜肴,不禁笑語連連,語帶奉承道:“說句不怕陛下惱的話,陛下這般寵愛懿貴嬪,當真叫妾妃心頭亦嫉恨。” 諸妃聽聞,皆抿嘴微笑,取帕掩口,故作不知。 皇帝轉頭,對雲美人道:“雲美人怎知朕不曾吩咐人注意你麵前的菜肴?今日這菜肴,每一桌,皆係朕與皇後一同商議,按照你們各人的喜好,吩咐禦廚烹飪出來。” 掀開蓋子一看,我麵前這一桌,皆是我所喜愛的菜肴——皇帝並未誑語。 再看其它嬪禦,個個深受感動,齊齊出列,行禮道:“妾妃謝皇帝恩典。” “無妨。”皇帝擺擺手,示意眾人按部就座。 安排好鸞儀的喜好,我方將鸞儀交托給保姆,自己與斂敏舉杯飲酒,甚是歡樂。 今歲的臘月與往常不同,多了一項雜耍戲法。依次看過來,有狗熊掰棒、高空繩走、環套人身、火龍出浴、鳳凰涅槃等。被藝人訓練有素的狗熊一一將棒子拾起,準確無誤地投入走在一條繩上的藝人頭頂的鍋中。走在懸空的一條繩上的藝人一壁緩慢行走,一步一寸,一壁頭頂著圓鍋,甚是沉重,一壁將手中的麻繩圓環套過噴出的火龍身子,最後落到噴火藝人的脖頸上。噴火藝人一壁腦袋接著麻繩圓環,一壁往火把上吐氣,吐出一條氣勢磅礴的巨大火龍,到底不曾損傷玉泉霽雪殿的椽梁,落地亦不過一堆灰而已······精妙絕倫的雜耍戲法結束,已是一個時辰之後。諸妃依舊回味無窮,沉浸在精彩的戲法之中。 宴席罷,皇子、帝姬皆回宮歇息,諸妃與皇帝一同遊賞‘紅梅彤雲’之美景時,身披一件華貴紫色朱砂梅碧玉折枝雪錦鬥篷的折淑妃,恍若一朵綻放在潔白素錦上的紫梅,幽麗可人,氣度高華,得了皇帝一句,‘紫雲飄逸,朱砂入梅’,獲賜兩對羊脂白玉嵌米粒東珠雕冬梅纏枝順儀紋紫斑玉護甲。 世上之玉大多為白玉,其中最名貴的,當數羊脂白玉。羊脂白玉亦有上乘、下乘之分。論及紫玉,更是稀少。當日的九鸞釵,便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九色玉幻化而成,堪稱稀世珍品。至於東珠,亦甚為珍貴,十年方可有拇指甲大小。 如今,折淑妃獲賜羊脂白玉嵌米粒東珠雕冬梅纏枝順儀紋紫斑玉護甲,顯見恩寵不減,地位穩固。 “妾妃謝陛下隆恩。”折淑妃先是惶恐若驚,隨即笑意盈盈,受寵若驚地拜倒。 ‘咻’地一聲,一把利劍橫穿我麵前,直直刺向皇帝——有刺客。 我正欲呼喊羽林衛,忽而想起為著臘月喜慶,皇帝特地吩咐跟隨的羽林衛閑置在家,無需值班。眼見此情此景,如此意外,縱連一向每日練武的皇帝亦反應不來,愣在那裡。 “陛下小心。”眼見那把利劍直直刺向皇帝、眾人驚呼之際,隻見一個披著淺色鬥篷的人影沖在了皇帝前麵,為皇帝硬生生擋下了這一劍。 不過片刻,羽林衛已然趕來。 “抓刺客!” ······ 待到羽林衛身上的鎧甲發出的謔謔之聲逐漸平息下來,擒拿住刺客之時,眼見計劃失敗,刺客連忙服毒身亡,口中流出的黑血依舊溫熱,融化了一地的冬雪,淌過枯萎的草叢,隱約可見枝葉凋零之象。 待到心有餘悸地醒轉過來,皇帝扶起擋在前頭、陷入昏迷的女子之時,眾人得見,甚為驚訝——正是朱順容。 皇後一壁扶起皇帝,一壁對朱順容敬佩道:“順容對陛下當真恩情深重。” “是啊。”我亦在旁應和著,走過來,與皇後一同扶起皇帝。 待走到朱順容麵前,我方察覺朱順容遭劍刃劃破頸部肌膚,鮮紅一條紅線一般穿著血珠兒順著傷口流淌下來,仿佛帶上了一條鮮紅如血的紅玉髓項鏈。隨著血珠滑下,橫亙在胸前,幾乎近素色的淡粉紅色湘繡玫瑰錦緞宮裝被鮮血一滴滴染上了駭人的血色,亦洇透了鬥篷內側,粘在上頭。 “陛下,可得好生找個禦醫仔細照料著,不然,來日留了疤痕,可就難褪了。朱順容對陛下的心意,本宮萬萬不及。”眼見如此,懿貴嬪趕忙扶起朱順容,語氣甚是心疼。 孰料正是這最後一句,令朱順容躊躇不安起來,不顧自己頸部鮮血,赤著臉,對懿貴嬪頷首,語音弱弱道:“妾妃不過一介嬪禦之心,不敢當貴嬪娘娘如此誇贊。”低著頭,愈加顯得態度卑微。 深深看著朱順容,皇帝麵色甚為動容,拉過她的柔夷,小心橫抱在懷,往枍詣宮方向走去,一壁吩咐道:“懿貴嬪所言正是,今日叫朱順容受驚了。秦斂,吩咐太醫院所有禦醫前往琥珀樓。”吩咐畢,側首對朱順容滿含關懷道:“隻是順容亦太過大膽,怎的這般不知輕重便沖了上去?幸虧不過小傷,若是重傷,該當如何。”望著朱順容的眼神溫柔似水,甚是關切。 諸妃在皇帝身後恨恨望著朱順容愈行愈遠,眼神中滿是嫉妒,到底心下明了無能與之相提並論,隻得認命,眼睜睜看著朱順容就此崛起。 遙遙聞得此話,眼見此情此景,皇後麵容不露分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含笑吩咐諸妃各自回宮歇息,唯獨眼角顯露出一絲落寞。 我心下暗嘆:皇後對皇帝到底是有一份心思的。 理所應當,是夜,皇帝就寢於朱順容的琥珀樓。因救駕有功,臘八節翌日,朱順容晉為中才人,接連六日侍寢。 待得俞板回稟,刺客行刺一事過後僅僅三日,為了留住皇帝,朱中才人命人以官桂配附子。 我心下不由得感嘆:朱中才人到底變了性子,起了爭寵好勝之心。隻是如此行徑何其狐媚,究竟能到幾何? 是日,正與斂敏在內殿閑聊,鶯月忽然入內來報,語氣焦急而擔憂,上氣不接下氣道:“回稟鄰倩夫人,嘉敏帝姬身上忽現紅斑、丘疹。您快去看看吧!” “什麼?”我嚇得登時站起來,與斂敏一同前去碧紗櫥,臂間挽著的一條赭石色純金線繡芙蓉披帛被南海細粒米珠繡蜀錦綴碧玉頭錦鞋鉤著,翩然離身落地在後亦不曾察覺。 看著躺在床上麵容蒼白而愈加顯出紅斑丘疹如紅寶石般鮮妍的鸞儀,眼見小小的孩童,潔白的肌膚之上,顯現一塊又一塊紅色斑痕,頗為瘮人,我不由自己地自傷慟哭起來: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斂敏強自鎮定下來,撩起碧色純金線蘇繡山茶的寬大衣袖,探了探鸞儀的額頭,趕忙吩咐道:“快去吩咐俞禦醫前來。” 倚華眉頭都不皺一下,在旁當即回應道:“淩合已然吩咐人去請了。想來不多時,俞禦醫便可至。” 須臾,俞板一入內,我當即吩咐他無需行禮,趕緊照看鸞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