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一襲明黃色的明緙絲純金線七彩繡吉祥如意祥雲紋雙龍戲珠龍袍逐漸逼近,吾等紛紛起身行禮,語氣婉轉道:“妾妃參見陛下。” 皇帝麵色愉悅地掀袍落座上首,神情愉悅,隨口一句,“起來吧。你們隻管談你們的。” 皇後眼見皇帝如此舒心的表情,麵容不由得含了幾分笑意,問道:“敢問陛下今日早朝可有了幾件喜事,故而龍心如何暢快?” 皇帝的眼眸轉到了我的身上,不住地瞧著我,仿佛在誇贊我一般,目色滿意道:“皇後所言甚是。今日,朕吩咐稚奴隨貴妃父兄一同率兵出征——此乃稚奴首次領兵出征。他非但並無猶豫遲疑,反而果斷毅然,隱隱可見父皇當日親自領兵出征的氣魄。不愧係咱們大楚皇室出身的子嗣。” “鉿王乃陛下長子,又曾養育在婉長貴妃膝下,氣概雲天,理當如此。”溫妃瞧了我一眼,不住地贊嘆道,語氣令皇帝愈加歡愉。 權德妃緩緩道:“妾妃與婉長貴妃前些時日隻收到鉿王不日即將領兵出征的消息,並不曾提及係何日出發。原來係今時今日。”說著,自腰間掏出一張於雍和殿內求得的平安符,失落道:“可惜稚奴已然出征在即,妾妃這份心思隻怕送不到他的手上了。” 我眼見如此,亦從腰間摸索出一枚護身符,對上了權德妃的雙眼,安慰道:“看來咱們的心意隻好留待來日稚奴凱旋而歸、班師回朝之後再做馬後炮了。” “玉婓與德妃素來疼愛稚奴,有你們二人在宮內如此惦記著他,想來他作戰之時定不辜負你們的慈愛,定會奮勇殺敵,不叫咱們失望。”皇帝的語氣臉色皆帶上了一層遮不住的笑意。 皇後在旁笑道,語氣自然平和,“鉿王身為陛下長子,有如此氣魄與能耐理所應當。何況,來日申太子登基即位,隻怕還少不得鉿王在旁相助呢。” 原本因著所出的恭修接任為太子,婺藕在禦殿之中的地位凸顯出來,到底不過正二品巽妃,叫人眼饞心熱之餘,不免看輕這位太子生母。何況多年以來,我、斂敏如此盛寵之下,遭到了多少明槍暗箭,她自然心中有數。加之當日焦尾琴一事,可算叫她傷透了心,故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行徑愈加悄無聲息,不留一絲破綻,叫人找不出錯處來刁難她。若非為著五妃的位分,隻怕她會就此沉寂在這禦殿之內,直至青雀登基,而她登臨帝太後之位,自此叱吒風雲。 婺藕眼見皇後提及自己,又見在座諸位嬪禦的目光皆轉到自己身上,連忙起身回稟道:“皇後娘娘謬贊了。青雀隻怕還小,不及鉿王之處甚多,需得太子太傅好生教導著,如此方不辜負陛下的期望。”言行舉止之間,我隻覺她頗有幾分斂敏當日的冷漠,但同時又多了幾分斂敏從未有過的局促,可見站在風頭浪尖,叫人不得不防備著。 “巽妃此話有理。”皇帝滿意地示意婺藕落座,對皇後道:“朕每日察檢太子的功課,眾位師父皆誇贊太子勤奮好學。固然天分不及稚奴,到底勤能補拙,不枉朕早早立他為太子的用心。” 嫿貴妃當即恭賀道:“想來陛下如此用心,日日察檢太子的功課,待得來日太子登基,定會成為一朝天子、一國明君,叫大楚的江山千秋萬代,世代相傳。” 皇帝麵色愈加歡喜,對嫿貴妃連連點頭道:“貴妃所言甚是。說來此番若非貴妃父兄與稚奴一同前去戰場、奮勇殺敵,隻怕朕坐擁江山不會如此安穩。” “陛下謬贊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妾妃父兄深受皇恩,理當如此回報陛下才是。”嫿貴妃麵色微微漲紅,顯出幾縷羞澀。 冷眼旁觀的皇後忽而瞥了一眼吳美人、呂良人,關切問道:“不知近日吳美人、呂良人進奉的藥膳可還符合陛下的脾胃?” “皇後此言甚是。這幾個月來,多虧了她們二人精心準備藥膳,朕的龍體才能如此康健。說來她們準備的膳食兼具藥理,較太醫院那些苦得倒人胃口的良藥好多了。”皇帝對皇後點點頭,頗為贊賞地瞧了吳美人、呂良人一眼,眼風夾帶上幾絲贊許。 吳美人、呂良人齊齊出列,“妾妃身處禦殿之中,得陛下與娘娘這般厚愛,理當如此盡職盡責盡情盡心。” 皇後對皇帝滿意稟奏道:“既如此,不知妾妃可否為她們二人討一個封賞,亦好名正言順成為一宮主位?” 皇帝聽罷,恍然大悟道:“皇後所言不假。她們如此用心侍奉,自當有所嘉獎?既如此,她們二人俸例便視同貴姬。”恍惚間想起什麼似的,皇帝轉向權德妃,喜色連連地問道:“秦斂方才回稟,太華可是有喜了?” 權德妃頷首微笑,“正是。” 皇帝隨即爽朗一笑,轉頭對皇後道:“既如此,便選個吉日安排太華入宮,也好叫德妃母女三人團聚。說來太華出嫁多年,隻怕你們母子團聚的時日寥寥無幾。此番,倒是成全了你的一片慈母之心,不枉你日日在朕耳邊提及母女之情。” 原來權德妃私底下曾多次向皇帝表露對嘉慎公主的關心,我深深看了權德妃一眼,見其麵容之上盡是滿足之色,這才為她的用心良苦所傾倒。 “德妃妹妹不僅僅日日在陛下麵前提及,在咱們姐妹之間亦時常提及嘉慎公主幼年的事宜。論起這些事,咱們可算是隨手拈來,熟悉得很。”皇後起了興致,在旁打趣一般說道。 折淑妃眼見權德妃麵色漲紅,不由得勸道:“皇後娘娘可別再借此打趣德妃姐姐了。若論起慈母之心,日日對孩子牽腸掛肚,隻怕皇後娘娘亦如此。遑論妾妃每日操心兩個孩子的事。方才咱們還提到恭謙殿下來日的婚嫁之事呢。娘娘可是忘了?” 皇帝眼見折淑妃如此言論,不免詫異起來,玩笑一般對皇後問道:“恭謙還小,無需如此心急。難不成皇後此刻已然在安排新嫁娘的事了?” 皇後微笑起來,徐徐道:“為人父母者,常懷百歲憂。當日,陛下為鉿王欽賜的婚事,固然叫朝野聞名,終究四個皇孫、兩個皇孫女皆係庶出,可見鉿王夫婦之間,感情不深,抑或鉿王妃玉體不佳,至今無一所出。妾妃想著。既是來日恭謙婚事,理當應了那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妾妃身為嫡母、養母,已然不曾好生擇選一個身子康健的媳婦給鉿王,終究吃一塹、長一智,該選個健康體壯又討人喜歡的好媳婦給恭謙,方不辜負愨惠長貴妃在天之靈。”麵色轉而低落下來,帶上了幾分慚愧,似乎是在不安當日對於稚奴的婚事她並無過多用心,致使他們夫妻不順。 皇後所言提及愨惠長貴妃,倒不曾激起皇帝對她的思念,反而低頭思量起稚奴的孩子來,沉吟道:“稚奴的孩子——” “鉿王膝下長子已然牙牙學語。陛下若實在疼惜,大可封為世子,來日接任鉿王之位。抑或將其抱入禦殿,由身為祖父的陛下親自指導學問、好生撫育。如此一來,隻怕鉿王在前線征戰沙場之時會愈加安心;再者,他與陛下之間的父子之情自然會逐日加深。” “皇後此言有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則皇長孫生母劉氏如何吃得了母子分離之苦?”皇帝眉間有幾縷動心之色,隨即浮上一層動容之情,語氣不忍道。 “劉氏不過一介妾室,如何能與鉿王妃相提並論?縱使皇長孫係鉿王妃誕下,與陛下的天恩相比,又算得了什麼?陛下為大局著想,如此疼愛皇長孫,隻怕會贏得天下百姓的贊譽,紛傳陛下係一介仁善之君。”皇後循循善誘。 然則聞得此言,我在心中存了三份疑惑、七分不安。一時察覺出氣氛古怪,轉頭望去,隻見折淑妃、權德妃瞧我的眼色亦如此。溫妃、禮貴姬麵色不定,隻在皇帝與皇後之間徘徊,不發一語。慧妃、貞貴姬更是黑下了臉,鼻息之間聽不出聲響,仿佛一介死屍。 皇長孫年幼,尚處於牙牙學語的年紀,如何離得開生母劉氏的照料。何況,縱為一介妾室,終究係稚奴所寵愛的頭一人。若非如此,她如何誕下稚奴的第一個孩子?皇後如此建議,隻怕稱得上分離骨肉天倫,叫劉氏自此母子離別。固然來日稚奴長子重返鉿王府,到底日久情疏,隻怕屆時與劉氏不復今日親密。何況,依我看來,稚奴如此重視骨肉親情,隻怕與他自幼喪母有關。若他身處前線作戰,禦殿之中傳來如此消息,致使他一時性起激動,恐怕不利於戰事。 “皇後既如此言,那朕即刻下旨,命鉿王府的管家將皇長孫接入宮中。”皇帝似乎察覺不出不妥之處,甚是滿意而感激道:“朕有如此賢德之後,當真係大楚之福。”說著,不覺動容地握住了皇後的柔荑,惹來一陣動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