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子蜚語(1 / 1)

照影曲 林遇澤 4125 字 2024-03-17

在座諸妃的情懷、下場與她相比並無差別,故而瞧她的眼色夾雜了畏懼、心疼、同病相憐與失落,各不相同。   好不容易止住了哀哀的哭泣之聲,婺藕微微拭淚,哽咽著繼續道:“縱使後來晉為淑容,依舊得了你身邊星回的好處。若非她特製的引蝶翩引來蝴蝶陣陣,隻怕我尚不得晉封淑容。至於封妃的理由,不外乎我資歷深遠,而你卻是因著身懷六甲。可見在陛下心目中你與我何等差別。我苦苦熬了忒多年,隻換來一個區區巽妃的位子,而你卻是身居正一品長貴妃的位子,你教我如何不嫉恨,如何不嫉妒!”眼色逐漸通紅起來,仿若十八層地獄裡頭的惡鬼,麵色猙獰。   緩了一口氣,“在雙生子出世之前,你不過嘉敏一女而已,可偏偏就是這一個女兒,連我的青雀都比不上。青雀好歹還是一位皇子,如何能與不得即位的帝姬相提並論?你若言這不過是陛下愛屋及烏的緣故,我倒想問問你:我除卻樣貌不如你之外,哪一處不及你?為何禦殿之內所有的好事盡數落到了你林清歌的頭上?!論才藝修養,有素歡如珠玉在前;論美貌絕倫,且不論姚晞景,自有折裊拂與你不相上下,乃至夕澤更勝你一籌;論家世出身,你如何及得上墨煦華、斂敏。如何所有的好事盡數落在了你的頭上!”語氣愈加憤憤不平,婺藕整個人幾近癲狂,麵色泛紅,眉眼赤紅,似極了發狂的黑白無常,擁有一夕之間奪取所有人性命的本領。   婺藕今日所言,未嘗不是其她嬪禦心中所想,連我亦想不通如何我會有這般幸運。難不成,當真有我一無所知的內情?   這般想著,我眼角的餘光覷了皇帝一眼,隻見他麵色閃過一絲微微氣憤的緋紅,在他潔白的麵頰上如同開出了兩朵粉色的桃花,極為微小,若不詳加細看,仿佛無人得見,猶如一段見不得人的私情。   “今時今日,你已然身居長貴妃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依著舊日的情分,我自然不會對你出手。然則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莊靜貴妃登臨長貴妃之位,影響到我申氏一族的權力。既然夕澤腹中鐵定係一皇子,來日之事顯而易見,我自然不能看著她的孩子妨礙青雀的前程。為著此事,我如何能對她手下留情?再者,皇後固然待我不薄,終究不過尋常情分而已。認真計較起來,隻怕在她眼中,我根本絲毫不及你。不除掉她,我如何借著太子生母的身份登臨帝太後的寶座?難不成我這一輩子注定要永遠屈居人下?難道我就命該如此麼?若不除掉她們,我如何穩固我申氏一族在前朝的權勢,如何力保青雀順利登基?既然在君恩雨露之上我再無希望,那麼權勢便係我惟一的目的。”說著,臉上的淚水委屈地嘩啦啦流個不停,薔薇趕緊在一旁為其取帕拭淚,麵容萬般心疼。   我從不知原來婺藕心中竟是這般思量,心下頗為震驚,不由得與皇帝對視一眼。依著他的眼色,我能夠看出皇帝亦不曾料及原來自己一力看重的太子生母心裡頭竟會有如此想法。   婺藕今日所言,係禦殿之內絕大多數嬪禦的心思,故而此言一出,得了不少嬪禦的同情,一時之間顧及不到她所犯下的罪行,紛紛皆有同感地流下淚來。   眼見此情此景,皇帝麵色夾帶上幾分不忍,到底不得不秉公執法,站起身來,百感交集地看著婺藕,愣了許久之後,才冷冰冰道:“秦斂,傳旨:巽妃申氏心狠手辣、手段歹毒,毒害惇怡長貴妃、莊靜貴妃兩條人命,誣陷並毒害一國之母,攪擾禦殿,擾亂前朝,樁樁件件,令人發指,著廢去所有位分,貶為庶人,打入冷宮。申氏一族所有族人廢去所有官位,一律趕出京都,永生永世不得返回,亦不得入朝為官,不得參加科舉。太子交由德妃撫育。”   婺藕仿佛早早預料到這般下場,麵無改色地冷靜行禮,“妾妃謝陛下隆恩。一人做事一人當,但願來日陛下不會將妾妃今日的罪行遷怒於青雀。”   皇帝麵色平靜,然則眼神中流傳出一種難以言明的冷酷,淡淡道:“你放心,朕絕不會因你的所作所為而遷怒於太子。”   婺藕轉向權德妃,深深行一大禮,語氣哽咽起來,“妹妹這廂,先謝過姐姐了,還望姐姐能夠對青雀視如己出。”   “巽······妹妹隻管放心,我膝下並無皇子,定會好生撫育太子,教導他來日做一個秉公執法的明君。”權德妃眼中滿是對婺藕的動容,仿佛忘卻了方才我一一列舉出來的罪行,眼中滿是心疼。   是日的一切除卻未央殿內的諸妃知曉外,自然不曾落入青雀的耳中。固然所有人皆明了婺藕的罪行,到底礙於我和皇帝之令,不曾將此事透露一分一毫。   而皇帝更是對青雀解釋道:“你母妃身染疾病,需得送去行宮修養。此段期間,自有你德母妃好生撫育你。你且安心住在德昌宮。左右還有你嘉和妹妹陪著你呢。”   此時已然年長的青雀聽了這話,固然心裡頭有所懷疑,到底不曾深究,隻一味接受。   伴隨著婺藕與申氏一族的沒落,皇後得以恢復清白之身,前朝黃氏一族亦再次崛起,成為朝中僅次於殷氏一族的顯赫大家——皇後終於回來了。   然則是日,就在我往徽音殿行晨昏定省之時,行走在禦花園之內,倚華眼見我一味地走著,連忙拉住了我的袖子,悄聲提醒道:“娘娘,咱們該往椒房殿去。”   我這時才想起昨夜淩合回稟的消息:皇後經此一事,遭受一番磨難之後,自出了大牢,隨即向皇帝請命入主椒房殿,以正身份。皇帝不期多年來不曾計較中宮殿的皇後今日會有此舉動,亦想著椒房殿本就歸一國之後所居,如此一來亦名正言順,故而吩咐諸多宮人趕忙一夜之間將椒房殿收拾了出來。   今時今日,婺藕帶給我的悲痛尚未消失,忽地想起這件事來,心下念叨著:經此一事後,可見皇後明白了些許人情世故,不再一味求和。如此一來,不知算不算得上是一樁好事。一壁想著,一壁邁上了前往椒房殿的石子小路。   伴隨著惇怡長貴妃、莊靜貴妃、婺藕、秋紫、朱襄的消失,禦殿之內重新恢復了原本的安寧。在這段安寧的歲月裡,在大牢之中受盡了苦楚的皇後鳳體逐漸痊愈,顯得神采奕奕。然則大家皆心知肚明,經此一事,皇後麵容之上看不出什麼,心裡頭固然有些許小心思起了變化,故而不再似當日那般親昵,更多了幾分敬畏。   一後統轄、三妃協理的格局依舊不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禦殿之中暫時多了幾分安寧。但我知道這一切都不過係暫時的。禦殿之內的平靜永遠隻能維持一時,而不是一世。   在椒房殿首次朝拜皇後之時,我隻覺今日得皇後妝容愈加美艷,仿佛帶上了當日妲己、妺喜的美色,堪稱禦殿之中最華麗的一朵牡丹花,位居花王之位。自然,花王牡丹自然配得上一國之母的身份。然則今日皇後所用的口脂卻是最為嫣紅的顏色,不似往日那般清淡恬美,叫人不由得心生親近之情。   我甫一入內,皇後便瞧見了,嘴角帶著一抹淡笑道:“婉妹妹可算是來了。”   “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我如儀行禮,不卑不亢,不曾露出一絲救命恩人的意思。   “快快請起。”皇後連忙示意倚華將我扶起,口中娓娓道:“說來本宮還得感謝婉妹妹你呢。若非婉妹妹大義滅親,揭穿申庶人的真麵目,隻怕本宮今時今日尚不得出牢籠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皇後娘娘言重了。娘娘乃一國之母,自然得上天庇佑。”眼見皇後如此,諸妃紛紛恛恛起來,一同起身行禮道:“妾妃還盼著與皇後娘娘日日相見、討教為人處世之道呢。”   “諸位妹妹太客氣了。”皇後瞥了一眼距離她最近的折淑妃、權德妃,嘴角一抹清淡的憂愁,“縱使國母,依舊有受冤的那一刻。可見這國母之位,終究非常人能夠安穩入座。”語氣夾帶上幾分淒涼。   “皇後娘娘言重了。娘娘洪福齊天,統轄禦殿一絲不茍,來日自有上天福澤庇佑。”在座諸妃急忙應和勸慰道。   “好了,好了。”皇後一時失神,仿佛在回憶當日身處牢獄之時所經受的苦難,隨即回過神來,擺擺手,隨聲和氣道:“咱們姐妹何須如此客氣。說來說去,本宮還不知曉你們的心意。咱們都是禦殿之內、多年相處下來的姐妹,自然對彼此皆有所了解。本宮自然知曉你們如何忠心。”   皇後一句話說下來,似乎另有深意,叫人的額頭不由得冷汗直冒。可惜,無一人敢明著問出來,隻好唯唯諾諾應和著,相繼入座。   “娘娘身為一國之母,今日入主這椒房殿,可算是名正言順了。”惇貴嬪麵色歡喜,打破了這一片寧靜。   “惇妹妹晉封貴嬪,亦算得上是一番喜事。”皇後對下首的惇貴嬪和顏悅色道。   “娘娘當日不肯入主椒房殿,今日卻請命入住鳳儀宮,不知係何故?”禮貴嬪微微轉個眼珠子,麵容疑惑起來,徑直問出了這句叫眾人疑惑不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