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源校之子(1 / 1)

照影曲 林遇澤 4281 字 2024-03-17

我的心頭卻因皇後提及婺藕而咯噔一聲,仿佛她已然知曉我今晨早起探視婺藕一事,強自微笑,故作無謂道:“娘娘言重了。娘娘身為國母,理當受萬民敬仰,如何會因此等陰謀詭計而命喪黃泉。才德兼備之人,自然福多壽長。妾妃還盼著每日帶著幾個孩子來與娘娘的恭謙作伴,好生體味子孫福分的滋味。”   皇後聽聞,愈加歡喜,親昵道:“此言極是。源清這幾日老是念叨著要與煙曙姐姐一道玩耍呢,可算是應對了妹妹這句話。”說著,轉向折淑妃,“為著他們兄弟姐妹之間的情分,淑妃妹妹也該多多地領著嘉儀、恭順來椒房殿幾趟,免得叫源清日日惦記著哥哥姐姐。”   折淑妃含笑道:“如此,妾妃可就卻之不恭了。”   慧妃看著話題轉移到幾個孩子身上,麵容甚是歡喜,插進來一句話道:“眼見著禦殿之內皇嗣逐漸多起來,高明也很是歡喜。若非與淑妃娘娘的恭順哥哥一同玩耍,便係往未央殿去探視嘉敏姐姐。再不濟,還有恭容弟弟與嘉昭妹妹呢。說來,禦殿之內,膝下子嗣最多的,可不就是婉長貴妃麼?淑妃娘娘亦一兒一女,算得上子女雙全了。可見上天庇佑,叫咱們大楚子嗣繁多。”   “高明?”皇後一時愣住了,隨即明白過來,麵色歡喜道:“你與高明既然如此親密,可見慧妃你們母子情深了。如此甚好。”不由得點點頭,目色滿含贊同與贊許。   “娘娘過獎了。”慧妃頷首,客氣道:“妾妃固然並非高明的生母,到底多年的母子情分下來,終究能夠換得他一聲母妃,也算得上是對妾妃養育之恩的回報了。若認真論及母子情份,想來懿恭淑妃若依舊在世,隻怕會較妾妃愈加用心地撫育高明。”提及斂敏,眼中微微泛起波光,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哽咽。   此刻,惇貴嬪瞧見氣氛忽地暗淡下來,隨即岔開了話題,溫和道:“不知太子殿下近幾日在德妃娘娘膝下可還好?陛下子嗣雖多,來日能夠繼承大統的,可就隻太子一個人。”   權德妃趕忙回應道:“青雀甚好。然則他自從來了德昌宮,從未提及生母一字半句。隻怕他心中的糾結不止一星半點。若繼續耿耿於懷而不曾放下,隻怕來日他會——”說著,憂心忡忡起來。   皇後收了神,和睦道:“德妃你素來細心留神。想來有你的細心照看,太子來日定會好生放下糾結。說到底,這一整套的連環計,到底係申庶人自作孽。陛下仁德備至,自然不會遷怒太子。”   “謝皇後娘娘關懷。說來剛到德昌宮那幾日,青雀雖明著不曾表露出來,到底言語上安靜了些。若非嘉和在旁,日日‘太子哥哥長’、‘太子哥哥短’,隻怕他尚不得開解心懷呢。”權德妃點點頭,麵色有幾分欣慰。   我亦對皇後微笑道:“說來,孩子多了,咱們做大人的心懷也開了不少,不似妾妃剛入宮那日。當日陛下子嗣稀少,禦殿之內沒個活氣的樣兒。”   “少了瑯貴妃、魏庶人、紫氏之流,禦殿之內自然清白了許多。當日,可不就是她們幾個人背地裡作孽,這才致使皇嗣稀薄?”溫妃喟然一嘆,提及了大家不欲直麵相對的這幾個歹人,一時惹得殿內悄寂無聲。   眼見殿內氛圍冷落下來,溫妃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隨即小心翼翼地賠罪道:“妾妃失言了,還望皇後娘娘恕罪。”   “當日,這些歹人興風作浪,到底落得個淒慘的下場。溫妃既然明知此事,又何必舊事重提,惹得咱們姐妹一乾人等不得不麵色難堪。”皇後一番話說出來,已然到了薄責之意。   溫妃身處禦殿多年,自然有這份自知之明。見狀,急忙起身請罪道:“妾妃一時失言,還望皇後娘娘為了鳳體著想,萬勿動怒。”   權德妃麵有不忍,為之求情道:“娘娘,溫妃隻怕係一時失言,這才說了些掃興的話。娘娘不若寬宏大量放過她一馬,也好顯現一國之母的大度。”   權德妃的話帶動了其她嬪禦的求情之語。   皇後見狀,隨即緩和下來道:“既如此,溫妃你往後可需得謹言慎行才是。不然的話,好好一席話,被你這麼三言兩語說完了,那可就掃興了。”   “是。妾妃謹記皇後娘娘之令。”溫妃這才誠惶誠恐地站起身來,重新入座。   我覷著皇後的神色,眼見她麵露一絲疲憊之色,隨即起身道:“今日叨擾了娘娘這般久,想來娘娘自然疲乏了。既如此,妾妃等先行告退。”說著,起身行禮。   諸妃見狀,亦隨之行禮。   皇後點點頭,麵色和氣道:“你們且先回去,本宮確實有幾分疲乏了。”   “妾妃告退。”諸妃魚貫而出,邁出了椒房殿的正門。   念及方才權德妃所言太子一事,我深覺古怪:太子縱然尚未成人,到底有幾分心思。如何眼見生母淪落得如此下場,竟一聲不吭?隻怕其中更有內情。   如此想著,我隨即轉過身來,握住了權德妃的柔荑,親切道:“妹妹今日想去叨擾姐姐一番。順帶著看看太子近況如何,不知姐姐可願意接待妹妹這一番叨擾?”   權德妃有幾分意外,隨即了然明白道:“你如此德惠禦殿,我求之不得。”   折淑妃見狀,不自覺地微笑起來,湊熱鬧一番道:“既如此,妾妃可否帶上嘉儀與恭順,與婉長貴妃一同前去德昌宮?”   “如此甚好。”權德妃連連點頭道:“孩子多了,場麵也會熱鬧一些。”   我隨口笑道:“既如此,本宮這就回未央殿帶上三個孩子一並往姐姐那兒去。姐姐且先回去準備好茶果糕點。”   “妾妃恭候娘娘大駕。”權德妃行禮,目送我與折淑妃離去。   帶著三個孩子步入安仁殿內,權德妃果然擺好了滿滿一大桌的糕點:艾草青團、桂花糕、芡實糕、荷花酥、常州大麻糕、紅豆糕、梅花糕、福字餅、太師餅、棗花酥、壽桃餅、喜字餅、銀錠餅、卷酥餅、雞油餅,不論南北皆有,甚是精致可口,可與當日我與斂敏往吹安齋探視婺藕而偶遇悼貴嬪之時見過的一桌子糕點相媲美。   我仔細一瞧,裡頭還有一道鬆子棗泥麻餅——此乃婺藕平日最愛,心內一時撼動情愫,久久不能言。六個孩子剛巧用過早膳,故而不甚饑餓,隻顧著一味地在內殿玩鬧。   吾等三人吩咐了貼身內禦近身照看孩子之後,隨即落座暖閣內,閑話起來。   “清歌你今日的氣色看來好了許多。”權德妃細細看著我的臉色,溫和道。   “這些日子一味地細心保養著,自然好了不少。說來那幾日憔悴虛弱的樣子,連我自己看了都心驚膽顫。”我後怕一般,擺了擺自己的胸脯,繼而環顧四下,疑惑問道:“怎麼不見青雀?”   “太子早早便溫習功課去了,甚是好學。”權德妃淡淡一笑,甚是欣慰。   “聽聞此話,可見青雀在姐姐這兒甚是用功。想來陛下聽見了也會歡喜。”我對權德妃和睦地笑道,隨即犯了一陣心悸,呼吸急促起來,仿佛喘不上氣來,麵色發白出汗,用手揪住了領口的衣料,嚇壞了她倆,一個勁兒地順我的背。   外頭的倚華見得如此光景,急忙端入一碗早早準備好的參耆腰子湯,服侍我親口服下。   待到我逐漸恢復過來,權德妃心有餘悸道:“你今日這模樣看來,隻怕病根未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當日聽聞你身染熱病,我曾多次與昭貴姬一同去探視。初見你那副模樣,可算是叫我嚇壞了。之後你連床都下不了,更是叫我吃驚:禦殿之內,太醫院諸位太醫醫術如此高明,如何連這小小的病癥也看不出來?竟也能叫這等病情逐日嚴重起來!若太醫院裡頭的禦醫皆如此本領,隻怕配不上國手之稱。幸而今日你起身往椒房殿行晨昏定省之禮。不然,我還以為你依舊病重呢。”   見權德妃提及今晨之事,念及婺藕,我心頭不禁悲涼幾分。麵對如此關懷,心下亦驟然有幾分感動。我和和氣氣地緩緩解釋道:“原本我的病情不甚嚴重。可惜到了後來,俞禦醫一日三四次地前來把脈,也說不出來究竟。到了後來,更是虛弱地連床也下不了,隻能一味躺著。幸而自從我病重之後聽了禦殿之內流傳出的謠言,竟一時叫我又好氣又好笑起來,今日這便有了精氣神去拜謁皇後娘娘。”說著,噗嗤一聲,止不住心頭湧上的笑意,“我竟不知原來禦殿之內的流言蜚語竟有如此功效——素日我竟不曾有所察覺。”   “當日的流言蜚語我亦曾有所耳聞。”折淑妃聽罷,不曾與我一同笑出聲來,反而垂下如羽的睫毛,眼色一暗,語氣甚是不悅,“禦殿之內,人心叵測至此。縱使一介小小的毛病,也會叫人如此胡思聯想——當真荒謬至極。”   “若無能窺見這麼精彩的戲,隻怕今日我尚不得出未央殿呢。”我自嘲自笑一番,並不曾將此事掛在心內。   轉眼一看,權德妃卻是麵色凝重——我與折淑妃對視一眼,不禁心生疑惑與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