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子徽號(1 / 1)

照影曲 林遇澤 4075 字 2024-03-17

細細看著我的臉色,權德妃愈加狐疑道:“難不成今日娘娘傳喚妾妃前來,正為商議妾妃來日徙遷貴妃之位?”   我心頭不覺感嘆她心思聰敏而睿智闊達,不由得與她坦誠道:“妹妹身處禦殿之內多年,身居婉長貴妃之位多時,親眼見得姐姐往日係如何厚待妹妹的,自然理當好生回報姐姐。何況,前幾個月若非姐姐時不時前來探視、勸慰,隻怕妹妹今日尚不得出畫地為牢的困境。如今,正一品長貴妃之位僅妹妹一人,縱使姐姐與妹妹齊平,隻怕亦理所應當。還望姐姐給妹妹一個投桃報李的機會。”眼眸中閃出兩朵晶瑩的淚花。   權德妃不由得動容,緊緊握住我枯瘦不堪的雙手,隨即醒過神來,自慚形穢道:“我哪裡能與淑妃妹妹相提並論。前幾個月,我亦曾在你這未央殿內遇見她不少回。論及對你的體貼與對鸞儀這三個孩子的疼愛,她並不遜色於我。我若成為姝長貴妃,隻怕她不知該如何自處。何況,明眼瞧來,有資格晉為長貴妃之人,除了你,唯獨她配得上了。”眼中流露出些微的哀傷。   固然這道哀傷被我不自覺地捕捉到了,到底不曾甚為明了究竟出自何故,我隻得安心道:“妹妹當日為著出宮祈福二載、有陛下的恩寵兼誕下皇嗣,這才登臨長貴妃之位。認真計較起來,姐姐固然出身新羅,到底算得上家世顯赫而尊貴;再者,姐姐在這禦殿之中的資歷固然與慧妃、溫妃相差無幾,到底論及恩寵可謂獨占鰲頭;三來,嘉慎公主已然誕下陛下的第一位外孫,此乃姐姐之福、陛下之福、大楚之福。來日,待得鸞儀與嘉和一同下降,更是一樁喜上加喜的喜事。不若就輪到那一日,再請陛下大封禦殿諸妃亦不遲。”掰著手指頭,我細細歷數著權德妃晉為長貴妃的資格,隻覺若非她不爭不搶,隻怕我坐上長貴妃的這一個位子會在她之後。   聽得我如此計劃,權德妃心裡頭湧上一份感動,拚湊成雙眸之中的兩朵淚花,卻是依舊緩緩搖了搖頭,神態堅定不移,“我何德何能,如何配得上長貴妃的位子。清歌,你若真的有心,不妨提攜折淑妃。來日,你們兩人若能二心一體,隻怕於你在禦殿之中的地位愈有保障。我不過係一介誕下兩位帝姬的嬪禦而已,能企及德妃之位,已然係上天恩賜的福分了。我如何敢繼續肖想不該有的恩澤。”神態愈加失落起來。   “姐姐,我與折淑妃何嘗不是一味要好。然則今時今日看來,幸而太子養育在姐姐膝下。若非如此,妹妹絕不敢開這個頭。”我湊近了腦袋,細細勸慰,甚是不滿她如此一味伏低做小,道:“姐姐,你可想過當日為何陛下不將太子交由她人撫育,非要交到姐姐你的手上?難道不是為著姐姐德才兼備的品性,與申姐姐截然不同麼?禦殿之內,認真計較起來,陛下最為熟悉與贊賞的,便係姐姐的品格與美名。若非如此,陛下當日如何會這般不顧一切地意欲將姐姐冊為嬪?若非為著姐姐外族的血統,隻怕今日登臨鳳座的,隻會是姐姐,而非皇後。”   權德妃固然分外謙讓,到底她的本性生來如此謙和,非外力所能更改。入禦殿多年而不改本色,堪稱禦殿之內,一株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亭亭凈植,無人可匹及萬分之一的美名贊譽。   麵對我一味地提攜,權德妃隻敬謝不敏,一味婉拒道:“我如今隻想好生撫育嘉和與青雀兩個孩子,其它的一概不做想。倒是清歌你,今日為何如此熱切地提及此事?你這話叫我不甚明了。”眼神中不由得露出三分疑惑與七分不解。   “姐姐,今時今日,我一個人高處不勝寒。上頭自有皇後名正言順地統轄禦殿,一旦一個不留神,隻怕我會接連遭殃。若姐姐能夠登臨長貴妃位,隻怕屆時妹妹亦好多一個幫手。不然,禦殿之內,一旦出事,首當其沖的便係我與皇後。皇後身為國母,地位自然不會輕易被動搖。然則我卻是一介妾室,無能與皇後相提並論。屆時遭殃的隻怕會是我。”我的眼神惴惴不安。   權德妃鬆然安心地拍拍我的雙手,柔聲安慰道:“皇後經此一事,固然手段嚴苛了不少,到底心腸從未更改。清歌你無需如此顧及。”   腦海中,念及皇後那張原本和藹可親的麵龐,念及她贈予我的茗尚膏與芙蓉麵紗,我不由得信了幾分權德妃此刻在我麵前說的話,點點頭道:“既如此,那我這廂先謝過姐姐提點了。”   “我與皇後一同入宮,雖名位不同,到底與她素來交好。若非今時今日這般遭遇,隻怕皇後尚學不會這雷霆手段的做法。再者,她此舉固然叫人膽顫心驚,終究為了自保罷了。如若不然,禦殿之內,什麼貓貓狗狗隻怕都敢欺負到她頭上去了。”細細回味往事,權德妃眼中漸漸多了一道奇異的神采,甚是回味無窮,“那日,她聽聞我初初有孕——正係那年冬日,我在禦花園裡頭遇見了稚奴。”對上我好奇的眼神,特地解釋一句。   我登時想起來,隨即點點頭道:“此事我自然記得。”   “為著我初初有孕,她特地送了我一層麵紗,上頭以廣繡技巧繡出一簇綴翡翠碎珠碧葉芙蓉,兼異物異色雙麵圖案。固然手藝高明,到底不是我最愛的蓮花。”說著,權德妃對我但笑不語。   “姐姐便拒絕了?”我好奇地問道。   權德妃點點頭道:“我素來不甚喜愛戴麵紗,亦不甚鐘愛芙蓉花,故而一徑回絕了。倒是後來聽聞清歌你得了這層麵紗?”   我點點頭,隨即吩咐鶯月取出當日皇後贈予我的芙蓉麵紗,一壁呈現在權德妃麵前,一壁解釋道:“當日,我被陸氏為難,恰巧途徑清寧宮,繼而入內拜見皇後,然後才得了賞賜。”   伴隨著我細細地打量,權德妃看著麵紗的眼中藏不住驚嘆,對我驚呼道:“這層麵紗當真與我當年見到的一般無二。歷經多年竟依舊嶄新如初。”反復捏在手裡不住地反轉,口中不禁嘖嘖驚嘆道:“怪乎人道‘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原來真有如此一說。”   我回想起當日皇後的解釋,不覺補充了一句道:“這還是當日紫氏親手贈予皇後娘娘的。”   話音剛落,未央殿內一片寂靜。   縱使出手狠辣而果決,被她算計之人隻怕至死亦不得知真相,紫氏到底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如此看來,隻怕這一層麵紗亦算得上詭計重重了。仿佛權德妃亦考慮到了這一點,故而發起愣來。我亦如此。   過了良久,思緒從遼遠的過去一個猛子抽出來,我隨即與權德妃對視一眼,為剛才發生的事所報之一笑。   “清歌你看起來近段時日格外喜歡胡思亂想。”權德妃沒話找話一般問道。   我耐心而細細地解釋道:“不過在這禦殿之中待得久了,故而一時之間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忽而身不由己地感嘆一句,聲音中似乎夾帶上了遙不可及的孤寂,漫漫歲月永無盡頭,一眼望不到邊,“姐姐,我從不知到底何許人也才能夠在這禦殿之中長久地存活下去。縱使紫氏這般工於心計之人,到底落得個退居桐宮霧芢殿,每日賜‘鳳凰曬翅’,最終被埋入亂葬崗的結局。”   “我亦不知。自步入禦殿之內,我一直恪守謹記我娘親當日的教誨:心存好心、多做好事,自有福報降臨。我亦如此教導太華與苾挈。”   聽聞此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不由得心頭微微一震,隨即點點頭,了然道:“權伯母係一介仁心慧智之人。想來自是如來佛祖抑或觀音菩薩的信女?”   權德妃點點頭道:“我娘親素來初一、十五皆往家宅附近最大的寺廟上香拜佛,以求得我與太華、苾挈每日福壽康寧。”頓了頓,似想起了什麼似的,繼續和睦地笑著說道:“自從我在與娘親的家書中提及你與裊舞,我亦囑托她每日為你姐妹倆祈福祝禱。”   我心下感動,連連點頭道:“有勞姐姐與權伯母了。”   轉而微微一嘆,疑惑起來,“不知為何,近幾日娘親卻是鮮有信件入宮,不知她是否病了抑或遇上了難事——”權德妃神色縈鬱,滿是擔憂。   “待得來日姐姐登臨長貴妃之位,隻可上報陛下與皇後,叫權伯母來一回,也好盡你們母女情義。”我安然鬆然道,語氣中滿是安慰。   “我何德何能。到底有折淑妃珠玉在前。你這話可別到處瞎嚷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每日死死盯著這空著的長貴妃之位呢。”權德妃滿不在乎地笑話一句,啜飲一口。   我點點頭,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不由得感慨道:“固然資歷不及姐姐你,到底她品行合一,再加上誕育了恭順,她亦有資格企及長貴妃之位。也不知到了那時,真正有福分與我並肩的究竟係她還是你。”   “無論哪一個登臨長貴妃之位,隻怕對你而言,皆有利無弊。”權德妃眼神格外柔和,似春日裡頭、暖閣之內的炭盆中升起的熊熊火焰,甫一邁入裡頭,隨即溫暖人心,叫人心底裡不由得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