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格外燥熱,少女到井邊打了些水解渴。這處人家貧苦,屋子也很破敗,雜草四處瘋長。但這樣一個地方卻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穿著也不像鄉下的女孩子那般荊釵布裙。 “時雨”一個少年從屋裡走了出來,見少女正拿著水瓢飲水,不禁責備道“夜裡井水冷,莫要貪涼” 這少年穿得樸素,衣衫漿洗得發白。相比之下,少女像被嬌養出來的。 少女彎唇一笑,明眸皓齒,眼睛像月牙“哥哥,你要喝一口嗎?” 覃朝雲搖了搖頭,伸手把水瓢取下放好後拉著覃時雨一邊走回屋一邊說“我有話要和你說” “什麼事呀哥哥”覃時雨歪著腦袋俏皮地問。 二人回了屋,覃時雨坐下後覃朝雲就對她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找門親事了” 聽了這話,覃時雨原本滿臉笑容瞬間垮了下來,撇撇嘴“哥哥比我還大,為什麼單說我” “若不是我病榻纏身,按理說我也早該娶妻了。不過我們家這樣的光景,就算我沒生病也不應當耽誤別人家的女兒。但是你不一樣,嫁過去以後過日子總比在這兒好”覃朝雲繼續說“何垣之是哥哥的至交,這件事我也和他說過,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他還能替我照顧你” 覃時雨眼中蓄滿了淚水“哥哥你不要我了嗎?我們從小沒有了爹娘,可是一起長大的,我不想離開你” “我的病已經治不好了,遲早會比你先走的,到那時你又該怎麼辦呢?”覃朝雲嘆了口氣“時雨,從小爹娘就離開了我們,你是我養大的,正是因為這樣你太過於依賴我了” “可是…可是我隻有你啊”覃時雨抬頭看覃朝雲,眼眶紅了,哽咽道“我不依賴你依賴誰呢?” 過了一會兒,覃時雨向覃朝雲撲了過去抱住了覃朝雲的腰“哥哥,我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覃朝雲想推開她,但覃時雨抱得很緊。覃朝雲的語氣重了些“時雨,鬆手” “哥哥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覃時雨鬆開了手,倔強地問“你知道我喜歡你,那天你睡覺的時候我偷親你,你明明就沒有睡著。你知道我喜歡你啊,為什麼還要我嫁給別人…” “住口!”覃朝雲製止了覃時雨再說出什麼語驚四座的話來。 覃時雨被覃朝雲這一吼嚇得不敢說話,用怯生生的眼神看著覃朝雲。 意識到自己對覃暮雨態度太兇,覃朝雲態度緩和了不少“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了,我們是親兄妹” “……”覃時雨沒有說話。 “時雨,爹娘早逝,你從小沒有得到過親人的照顧,不明白親情的本質,你錯把我對你的好當成了那種喜歡。等你嫁了人你就會知道你對我隻是妹妹對待哥哥的喜歡,聽我的好嗎?”覃朝雲拍了拍覃時雨的背,安撫道。 良久,覃時雨才開口“親情的本質就是哥哥對我好得像養媳婦,是哥哥在我的撒嬌下同我在一張床上睡覺,是哥哥給我洗澡”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那些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覃朝雲表情有些不自然,錯開了覃時雨審視的目光。 覃時雨反駁道“去年我生病,央求哥哥和我睡覺了” “覃時雨!我那是在照顧你,不該做的事情我都沒有對你做”覃朝雲氣得吐出一口血來。 見狀,覃時雨的瞳孔都放大了。她連忙過去扶著覃朝雲,拿出手帕替他擦去嘴邊的血跡“哥哥…你…你別生氣,是時雨錯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 “對不起…”覃時雨看著覃朝雲甩開自己的手愣了愣“我不是故意的” 覃朝雲虛弱地看著覃時雨,顯得很脆弱,聲音異常地低“那你就聽哥哥的話,嫁給何垣之” “哥哥…”覃時雨猶豫著。 “你不聽哥哥的話了嗎?”覃朝雲臉色蒼白,仿佛隨時就要倒下一樣。 覃時雨豆大的淚珠劃了下來,從臉頰到下巴“我聽哥哥的話,時雨什麼都聽哥哥的…” 覃時雨嫁過去以後,何垣之同自己像一個屋簷下的客人。何垣之對待覃時雨態度冷淡,幾乎不過問覃時雨的事情,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偶爾覃朝雲會過來,一個春天的夜晚,覃朝雲和何垣之一人對了半句詩寫下來送給了覃時雨。 覃時雨能見到覃朝雲的機會越來越少,連話都很少能和覃朝雲說,日日看著那幅字發呆。 一個冬日的清晨,覃朝雲病發去世了。覃時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覃朝雲已經被安排下葬了,是何垣之怕她傷心特意瞞著的。 渾渾噩噩在何家過了幾年,終於憂思成疾病逝了,在那不久,何垣之也走了。 覃時雨沒有去陰間,一直徘徊於不屬於自己的人間,整整幾百年。她想找到覃朝雲,直到前不久聽說了這座城,覺得有緣就過來看看。機緣巧合下見到了何垣之,見他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平常心看待罷了。隻是心中惆悵,她已經聽兄長的話了,看著何垣之過得好也能給兄長托個信畢竟他們是摯友,讓兄長安心。但是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兄長呢? “暮雨姑娘…你之前是叫覃時雨?”李折竹聽完覃暮雨說的,心中百感交集。 覃暮雨點點頭“這是死後我為自己改的,朝雲暮雨,這才是我想要的。我都死了,還不能任性一點嗎?” “當然可以”柳問杉微笑道“暮雨姑娘,雖然我不能完全理解並且支持你做什麼樣的事情,但是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不論對與錯,隻要沒有傷害無辜罪大惡極,你想要怎麼做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更何況,覃時雨已經做的很好了” 柳問杉這席話說到了覃暮雨的心裡去,她感激地看著柳問杉“多謝你了柳姑娘” 事不宜遲,過了這一晚何垣之就和李折竹柳問杉回了戚府。何垣之在戚府待了大半個月,把戚濟沅醫治得差不多大好了就匆匆回家去了。 “這還得多虧你了,暮雨姑娘”木清姝出了戚濟沅的屋子,見周圍沒有戚府的人才對她說出這句話。 “舉手之勞,不必謝”覃暮雨笑了笑。 木清姝坦白道“其實暮雨姑娘出現在這裡都是我師父設的一個計,讓你聽到朝雲城這個名字也是順水推舟。除了你我們實在找不到誰還能讓何垣之願意出山” “師姐,原來這是師父安排的?我還以為師父真的不管了,結果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李折竹很是驚訝,原本以為這是師姐的主意,沒想到是師父一手促成的。 木清姝點了點頭“沒錯” 眼中浮現了愧疚之色“真是對不住了暮雨姑娘” “這沒什麼”覃暮雨大方地擺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反正也沒白走,我本來也想看看何垣之究竟過得怎麼樣。再說了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可是做好事” “但設計了暮雨總歸是事實,為表歉意,家師特意給暮雨姑娘賠禮,送一個心願給暮雨姑娘”木清姝解開了自己的乾坤袋,一縷煙從裡飄了出來,漸漸化作一個人形。 三人齊齊看向那個也是鬼魂之身的男人。 男人一身淡藍素衣,頭發用發帶挽著,眉眼與覃暮雨頗有幾分相似,此刻正微笑看著覃暮雨。 “哥哥?”覃暮雨原先放鬆的表情一下就變了,有驚訝,欣喜和疑惑。 覃朝雲走上前摸了摸覃暮雨的頭發,又摸了摸她的臉頰,眼神帶著眷戀“時雨和當初還是一模一樣” 木清姝和李折竹柳問杉都很識趣地走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把空間留給他們。 “哥哥你怎麼…”覃暮雨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道“你沒有投胎?” 話音剛落,覃暮雨就被覃朝雲的手彈了彈腦袋,疼得她捂住了那處地方,不解地看了一眼覃朝雲。 “你還說,我一直在鬼界等你。凡人命數最多不過百年,我在那裡等了你整整一百年,你就是再能活也該來了。我想是不是你不舍得人間遲遲不願意去陰間,趁著中元節鬼門大開我返回人間四處尋你。要不是那位木姑娘的師父,我到現在都還找不著你”覃朝雲左看右看,忍不住說嘴“你真是不爭氣,這才活了幾年就趕著找閻王爺?” 覃暮雨眼中噙著淚“我才不要見哥哥的時候自己是一副老太婆的模樣” “……”覃朝雲輕嘆了口氣。 “你看吧,我得證明你給我安排的人生是錯誤的”覃暮雨語氣憤憤不平,低著頭賭氣不去看覃朝雲。 “對不起” 覃暮雨聽到這句話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隻見覃朝雲又說了一遍“對不起,是哥哥錯了。我不應該讓你嫁給何垣之,他待你總是我托付的責任多些” 覃暮雨愣了半天,這還是覃朝雲第一次向自己服軟,呆呆地看著覃朝雲愧疚地道歉,不知不覺中說了句“沒關係” 覃朝雲伸出手,對覃暮雨說“暮雨,哥哥帶你去投胎轉世” 緊接著,覃暮雨臉上瞬間笑靨如花。搭上了覃朝雲向自己伸出的手,隨後被握得緊緊的“我才不要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