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出車站,也看不到兩個舅舅和舅母的身影了。莫如玉順著車窗往街道兩旁看去。 光禿禿的枝丫上掛著沒被寒風吹落的焦葉,個別樹梢上還掛著幾片被炮炸上天的紅色碎紙和塑料袋,間或也有鳥窩在樹乾三叉處,卻並不見個鳥影。 街上的門店三三兩兩有氣無力地開著,倒是每家門上都貼了春聯,但經過幾天的自然和人力的折騰,有些隻有上聯沒下聯,有些隻有下聯沒上聯,有些則隻剩下橫披。估計當時貼的就不結實,這幾天又都不開門營業,缺的部分可能是被風刮走了,也可能是被小孩子扯掉了。 莫如玉覺得眼前這座自己呆過一年的縣城好象還是老樣子,但好象又都變了。 看著眼前的一切,莫如玉心想:過去給縣上送餃子還能來幾趟,現在也不用自己親自來了。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還會再回來。 在這裡整整一年的高三生活,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這裡是她的劫還是她的渡口已經說不清楚了,反正物是人非,除了記憶好象什麼也沒留下。 一時又想到和王家樹一家雖然住在一個城市裡,但各自忙碌著生活掙錢,就算是親戚也不會時常見麵,而且這些年莫如玉感覺親戚們也越來越淡,就是見麵也沒多少可聊的事情,真正是血脈相連,疏離如煙。再過一代人,就算是親戚可能也都不認識了。想到這兒,心中的傷感變得更濃重了。 正在傷感時,見路過的枯枝上兩隻鳥好象在拌嘴,你一句我一句的叫個不停,忽又想起早上舅舅舅母拌嘴的那一幕來。 心想:舅母可能沒生下兒子,所以一輩子都覺得對不起舅舅。在家裡自然也不敢放肆,估計舅舅最後說的那句王家門裡不缺女人的話把高麗梅給嚇住了,要真鬧翻了,王家樹重新娶個老婆再生個兒子的可能性不是沒有,高麗梅肯定是怕到時候丟人,所以不敢鬧下去,唉!這天下的事就是一物降一物,看舅舅一個病秧子,吃飯沒個量,乾活沒個樣,掙錢沒本事,卻能把舅母拿捏得死死的。有些事情真沒法用現代正常思維來考量。 想到這兒,莫如玉看著莫如春說道:“如春,舅舅和舅母說話那麼傷彼此,一看就知道他們經常吵,你說他們這輩子咋過來的,要換成現代的年輕人可能日子早沒法過了。” 莫如春嘆口氣道:“他們那代人就是怪胎,反正我看不懂。女人活得沒骨氣,好象離了男人都活不下去。男人個個拎不清,都把自己當獅子王,好象有無限權力。幸虧我自己生在現在這個時代,要是早個十年八年的,估計在媽手裡也難逃厄運,弄不好就是舅母第二。我看舅母那個無怨無悔的樣子,真是夠了,女人卑微到那個份上也沒什麼意思。明明錢是自己掙得,孩子是自己養大的,還偏偏什麼都是依著舅舅,憑什麼?隻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了。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還是不說他們了,說著沒勁。反正婚姻這輩子估計是跟我無緣了,我已經決定了,一輩子單身,把單身幸福過到底。” 莫如玉聽莫如春說王家樹這一代人是怪胎,又說在王家秀手裡就是高麗梅第二,便笑道:“你說他們是怪胎,他們還說你是怪胎呢?老大不小了也不談戀愛也不結婚,現在又說要單身的話,這回他們盯著媽去南方的事,又有大舅舅相親的事沒顧上說你,等下次見你肯定是他們主攻的對象,你小心啊!” 說完又笑道:“還有,你為啥說在媽手裡就會是舅母第二?” 莫如春瞅了一眼莫如玉嘆口氣說道:“這還不明顯,就媽那麼好麵子的人,要擱過去,我哪有機會上學更別說去BJ了,估計早早就被她張羅著嫁出去了,她是麵子比天大的人,我不知道多大的一張臉,居然比起兒女的幸福還重要。” 莫如玉噗嗤一聲笑道:“媽也沒你說得那麼世故不堪吧!媽確實好麵子,裡三層外三層的親戚朋友都盯著呢,不好麵子也不成啊!不像現在親戚們也不住在一起,來往得也不密切了,誰家有什麼事不想讓人知道也能瞞住,不像過去,大家都擠在一個小圈圈裡,誰家發生個針頭米粒大的事都會弄到人心皆知。” 莫如春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那還是自己嘴快說出去的,整天閑著沒事不是說自家的事就是說別人家的事,除了說長道短也沒個正經事可乾,想想過去那種氛圍都能讓人窒息過去。” 莫如玉看莫如春對的生活沒有絲毫留戀,覺得有點話不投機,也便不往下說了。卻又換了個話題故意問道:“你剛說不結婚,那何院長怎麼辦,我看你這次過年回來你對他好象也認可了,沒過去那麼抵觸了,人家剛點燃的火馬上又被你弄滅了,早知道你就別給希望和幻想,這下好了,你這獨身主義思想一說出來,何院長怕是一時半會緩不過來了。” 莫如春不屑地“切”了一下揚聲說道:“我那是給你和君寧姐麵子好不好,好狗還不咬上門的客,大年初一那天人家來給你拜年,我總不能把他當場攆出去吧!初二我是君寧姐的客人,他也是,我總不能把君寧姐的客人當成敵人吧!再說了他現在好歹也算是我的小粉絲,除了仰慕我,也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好端端地我也不能隨便傷人吧!至於他想追求我,那是他的事,我又沒逼他,再說了他也沒正式向我求婚,也沒說要跟我怎麼的,我現在和他八竿子打不著,我怎麼想也不關他的事。” 莫如玉一聽莫如春這話,覺得她說得也有理,再怎麼如春和何玉剛兩次見都有事由,明麵上是奔著過年來的,與相親無關,而且何玉剛確實也沒說求婚的話,何必多想。至於如春說不打算結婚,也許是如春看到舅舅舅母的婚姻生活,覺得不能像他們一樣生活一輩子,也或許在更早的時候看到爸和媽的婚姻生活時就有點失望,所以對婚姻也不報幻想了。其實婚姻生活千差萬別,每家每戶都不一樣,等真正有了婚姻再說,現在想什麼都是空的。 想到這便笑道:“如春,你這腦子啥時候都比我快半拍,那何院長的事先放一放再說吧!咱們都沒必要為沒有發生的事過分悲喜,還是想想眼前的事,今晚我和你住哪兒?” 莫如春笑道:“前天不是就說好了,你去君寧姐家,我回你那裡和萬姐一塊看孩子嗎?怎麼你有新想法了。” 莫如玉點頭笑道:“我想來想去還是回自己家吧!晚點回去,等孩子們睡了我再回,還能趁他們睡著看看他倆,要住在君寧那裡就徹底見不著了。要不讓萬姐睡我屋裡,你去君寧家睡一晚行不行?” 莫如春聽了搖頭道:“我可不去當電燈泡,人家的二人世界我去了大家都難受。還是別自找殘廢了。要不就讓萬姐回家住,我陪兩個外甥睡。 莫如玉為難地說道:“要是讓萬姐回家,你今天就得早點回去看著兩個孩子,太晚了萬姐也沒法回家。我得等兩個孩子睡著再悄悄回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否則又前功盡棄了。” 莫如春點頭道:“那有什麼難的,我早回就早回,你吃完飯可以看場電影去,等電影散場莫語和莫冬肯定也睡著了,你再回家。明天一早萬姐就來了,你陪我去火車站,等我走了你去圖書館看看書,或者上街上轉悠轉悠,再和小魏吃個飯啥的,再混過一天就三天了,應該差不多能斷乾凈了吧!” 莫如玉聽莫如春安排的停停當當的,便笑著說道:“看你這一頓安排,你為啥不想去君寧家睡?她家房子比我那裡要闊氣多了,正好去體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怎麼又不去了?” 莫如春漫不經心地撇撇嘴說道:“好不好都是別人家,而且初二那天我已經去過了,有錢人的房子除了大就是闊綽,那套歐式家具真是太有型了,就是被君寧姐那幾個博物架破壞了整體效果,看上去不倫不類的,當初君寧姐買那幾個博物架時怎麼想的,真是暴殄天物。” 莫如玉笑道:“君寧走到哪就喜歡購物,我跟她認識這麼多年了,自從她發達了,沒有一天是不買東西的,那個房子剛裝修出來的時候還是挺不錯的,我去她家吃開灶飯時,裝修風格還是很新潮的,就象外國電影裡有錢人住的那種城堡裡的房子。後來被她一頓買,把好好的家塞得水泄不通,我每回去她家有種氣喘不上來的感覺,幾個屋子沒有一個是消停的,過去是胡海天寵著她,現在的郭大偉又是個屁漲子,不但不敢說,還得順著她捧著她,弄得她對購物越來越有信心,要不是去劉小華家受了感染,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買買買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