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了。 病房十分冷清,唐藝正呆呆的盯著窗外。 透過小小的窗口,唐藝能看到湖邊那棵四季常綠的歪脖子樹。 在夏季如此不起眼的綠,卻在白色的世界如此紮眼。 如此格格不入。 唐藝在心臟停止的最後一秒睜開了眼。 一切都那麼真實, 手術的疼痛,永遠失去父親的悲傷,母親一夜白頭的心疼。 隻是,她再也沒能夢到韓金宇。 “小藝子,我來看你了。”張智然扯著嗓子打破了病房的沉寂。 唐藝忙擦去眼角未乾的淚,一把搶過張智然手中的零食袋。 “張智障,虧你有良心,還知道來孝敬我。誒?今天什麼日子,你怎麼舍得買這麼貴的。“ 唐藝一邊把零食往嘴裡塞,一邊歪頭看著張智然。 張智然表情忽然變凝重了,看向她的時候有些不舍。 “我要去BJ參加數學競賽了,別太想我。“ ”切,誰想你,不過你走了我確實沒人揍了。“唐藝撇撇嘴。 “不過,你怎麼又要去BJ比賽啊。”唐藝下意識的問道。 “又?你是不是我鐵哥們,我第一次去BJ比賽好不好,你這出個車禍腦子也短路了?本來腦子就不夠用,現在可好了,你還知道1+1等於幾嗎,不對不對,你這還不算腦癱,那勾股定理你還記得不?或者你還記得silly是什麼意思嗎?星漢燦爛下一句是啥?” 張智然嘴巴拉巴拉的一頓輸出 “滾!”唐藝一個巧克力棒扔過去,正中張智然的碎嘴。 “好了好了。“張智然走到唐藝床邊,揉了揉她睡亂的短發。 “下次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保重哦。吃雞蛋不要一口吞,消化不好就細嚼慢咽。睡覺的時候手機不要放在枕頭邊,有輻射。做過的試卷自己整理好,我不在可沒大怨種會幫你。“ 唐藝被張智然突如其來的溫柔嚇了一跳。“真囉嗦。” wake,wake,runaway wake,wake······· 遠處傳來的輕輕的歌聲讓唐藝不禁眉頭一皺 “怎麼了?”張智然問道 “你沒有聽到嗎?有歌聲。“ “哪有啊,你幻聽了吧。” “不知道,就是,感覺有點熟悉。” 春天到了。 張智然帶著一等獎的獎杯大搖大擺的進了病房。 “喏,一等獎,這可是鑲金的。全國一等獎啊”張智然很自然的坐到唐藝床邊。得瑟地笑著·。 “第一次得一等獎?不對,我怎麼感覺你得了好多次了,你偷到考題了?”唐藝感覺頭有些疼。 “什麼跟什麼啊,我第一次得一等獎,貨真價實。你愛信不信,我去把這獎杯珍藏起來”張智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小藝啊,今天可以辦出院了,等會去參加智然的慶功宴。”媽媽一臉笑意的走來。 wake,wake······ 唐藝忽然望向窗外,這次她可以確定,歌聲就是從那邊傳來的。 “媽,你等下,我出去拿個東西。” 唐藝跳下床,連鞋子都顧不及穿,跌跌撞撞的向歪脖子樹跑去。 “誒,小藝,你乾嘛去。“ “誒······” 身後媽媽的聲音漸漸淡去,唐藝沒有回頭,她一定要弄清楚,歌聲的寓意。 歪脖子樹和往常一樣安安靜靜的坐在大地上,湖麵依然如鏡麵般平整。 唐藝彎下腰大口喘著氣,注意力忽然被坐在長椅上的老爺爺所吸引。 老爺爺穿著病服,正一動不動的盯著遠方,不知是在看夕陽,還是在看那看不見的黑寂。 “景色確實美啊。”老爺爺沒有回頭,不知是在對唐藝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大爺,您有聽到歌聲嘛,就剛剛。“唐藝坐到老爺爺旁邊,滿懷期待的問道。 老爺爺扭頭看向唐藝,目光卻透過唐藝,仿佛在看她身後的人。 唐藝這才發現,老爺爺的眼睛裡沒有光,這是一雙盲人的眼睛。 可是卻如此深邃。 “靜怡啊,旺財丟了,我一個人找不到它啊。“老爺爺喃喃道。 唐藝一時有些懵,但她知道老爺爺也許把她認成自己的親人了。 “為什麼走的那麼早呢,我還沒來的及帶你去看櫻花。”老爺爺已經有些哽咽。 唐藝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隻能靜靜的坐著,感受他的悲傷。 “姑娘,你替我去找旺財吧。“老爺爺的目光忽然與唐藝交碰,欣慰的說道。 “啊?” 沒等唐藝反應過來,老爺爺便消失了, 遠處的醫院開始一點點破碎,消逝。 歪脖子樹忽然向唐藝伸出枝乾,緊緊抱住她纖細的腰。 唐藝驚訝的看著褐色的大地崩塌,瓦解,被黑色侵占。 接著是被夕陽染紅的天空,也逐漸變成黑夜,隻是沒有星星和月亮。 隻有歪脖子樹,完好無損的在黑暗中閃亮著。 似乎是這宇宙中唯一存在的恒星。 盡管唐藝依然被樹乾舉在空中,但是樹乾的觸感在一點一點消失。 一道白光照亮了天空,刺的唐藝閉上了眼睛。 一雙寬大溫暖的手,代替了樹乾的冰冷堅硬,牢牢的將小小的唐藝擁在懷中。 唐藝與那雙清澈湛藍的雙眸對望著, 欣喜,驚訝混雜著湧上心頭。 ”走吧,唐大小姐。“ 朦朧中韓金宇的容貌漸漸淡去,轉眼就隻剩下一片黑,唐藝感覺自己如同失去地心引力般抽離變形,緊接著是一陣異乎真實的窒息感。 沒有辦法呼吸,我真的好累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唐藝如此這般想著,腦海裡卻不斷閃回著幸福的回憶,還有·····爸爸,他還沒親耳聽到我叫他。還有韓金宇。 神秘的家夥。 唐藝靠著不斷思考死撐著一口氣,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讓她無比熟悉的聲音。“阿姨,讓我再看一眼小藝吧”這是唐藝第一次聽到張智然的哭腔,沙啞的,沉重的,無比悲愴的仿佛從另一個世界飄來。 隨著巨大的摩擦聲,光和空氣一同被擠進來,唐藝瞬間清醒過來,吸入的氧氣讓大腦與身體機能重新運作起來,隨著燈光一起到來的是張智然滿臉淚痕的麵龐,張智然痛苦的眼神忽然驚詫起來,他錯愕的問到: “人死了眼珠子還能轉啊” 一股暖流在身體裡穿梭著,唐藝用盡全身力氣張開雙臂撲向張智然,靈堂這就爆發了,大家都尖叫著往外跑,腳步聲、驚喊聲、電話裡的人聲此起彼伏,張智然渾身顫抖著,卻沒有掙脫開這個冰冷的擁抱。不虧是從小欺負到大的倒黴鬼,一點都不敢反抗我。唐藝得意的想著,心裡卻暖暖的。 一切都安靜下來了,唐藝依然死死將頭埋進張智然的頸窩裡,錯頻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房間裡異常清晰的回想著。 熟悉的感覺不斷迫近,唐藝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媽媽紅腫的雙眼。“小藝····我的小藝”唐媽媽喃喃著將頭抵向唐藝的額頭,思念瞬間斷了線,唐藝終於放開快要被勒斷氣的張智然。 “媽····我回來了” ---三周後--- 無聊的療養室被反復重復的無聊提問充斥著 “唐小姐,您還記得您死亡時發生了什麼嗎” “唐小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有專家說您是在炒作,請問您死而復生的真相是什麼” ········ “誒,記者姐姐們,她啥都告訴我了,你們來采訪我吧,我們可以加個聯係方式有啥問題隨時問我”張智然提著大包零食搖搖擺擺的打斷了記者們瘋狂的提問。 唐藝接過一包奧利奧,沒好氣的沖張智然翻了個白眼,看見美女就搖尾巴,這都加了多少美女了,指不定亂造我的謠,要是擱以前唐藝肯定忍不了要跟他大吵一架,但現在她根本無心顧慮這些。 自從她被送到療養院,唐媽媽一次都沒來過,好消息是從張智然那裡知道了爸爸還活著,媽媽一直在照料爸爸,等爸爸和我都出院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唐藝想著心情愉悅起來,這可是她無數次夢到的場景啊。 等等,夢? 韓金宇既然隻在夢裡出現,為什麼這三周夜夜入夢都不曾看到他的身影,唐藝想到他在那個地方斷掉的手臂,想到最後一次見麵時他平靜的語氣,難道這些全是我的幻想嗎?身為一個中二少女,唐藝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世界觀。 “小藝子,我過幾天要去BJ參加數學比賽了。”唐藝正思緒著都沒注意到張智然趴到了她的床邊。數學競賽,太熟悉了吧。唐藝有些害怕的使勁掐了一下張智然,“啊啊啊,疼,你再羨慕嫉妒恨也不能這麼報復我啊。” “你最近咋神神叨叨的······” 唐藝根本沒有理會他,她發愣的看著地板。 這裡,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