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1 / 1)

晨曦幼兒園位於一個古老而幽靜的街區深處,這個街區離姥爺家不遠,步行隻需要半個小時。在幼兒園開學前幾天,媽媽請了半天假,帶著雲深去幼兒園所在的街區熟悉環境。這個陌生的街區很安靜,偶爾隻有幾個行人的身影從遠處走過,很快便在某個不知通往何處的巷口消失不見。雲深和媽媽慢悠悠的走在人行道上,雲深對上學的事很好奇,他問媽媽,“媽媽,幼兒園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幼兒園的生活就是幾個老師帶著和你一樣小朋友一起學習,做遊戲,在幼兒園你會認識好多好多小朋友,你以後就可以和他們一起玩。”雲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很想多認識幾個能一起玩的小朋友。空氣中有一層灰蒙蒙的薄霧,街區前麵出現了一個圍著鐵柵欄的小區,小區裡全是整齊排列的一座座三層小樓,這些建築都已經很舊了,外墻上的漆被風雨沖刷的變了顏色,窗玻璃上滿是灰塵,小區裡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影都沒有。過了馬路,前方有一條長長的石板路,石板路的入口被幾個石頭門柱擋上了,車進不去,隻有自行車和行人可以通過。在石板路右側的鐵圍欄裡,雲深看到了秋千,沙坑,滑梯,這裡麵就是晨曦幼兒園的活動區。向前再走幾分鐘,路口右拐,他們就到了晨曦幼兒園的正門。   門衛室的辦公桌前坐著一個女人,她正在一頁一頁的翻看著一摞文件,沒有注意到大門口的兩人。她留著乾凈利落的齊耳短發,身穿一套合身的黑色女士西裝。沒過一會,她拿起幾張文件,把它們放進一個牛皮紙文件袋裡,離開門衛室向幼兒園主樓走去,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發出了噠噠的聲音,雲深看著那個女人匆匆離去的背影,直到那黑色的短裙消失在一堵墻後。雲深和媽媽沒有從大門進去,而是站在外麵看著幼兒園的主樓,這棟樓有三層高,在右側還有有一個麵積不小的活動區,有搖搖車,蹺蹺板,爬高架,更讓雲深驚喜的是活動區裡有一架金屬滑梯,姥爺家附近唯一有滑梯的地方是東區公園,那個滑梯經常有很多小朋友玩,想玩得排上很久的隊。   開學那天,幼兒園門口綠色的大鐵門打開了,門口站的家長和小朋友排成了一條長龍,把原本安靜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長隊都排到了馬路對麵。雲深的爸爸媽媽和姥爺都在排隊的人群裡,雲深媽媽正在和她的同事鄭欣聊天,鄭欣帶著她的女兒郝佳也來幼兒園報到。雲深的媽媽是東區小學的教務主任,她的同事鄭欣是高年級班主任老師,由於經常帶五年級或者六年級的畢業班,平時工作很忙。雲深的媽媽拉著雲深的手對那個陌生女孩說:“郝佳,這是雲深,以後你們兩個在同一所幼兒園,同一個班,你們以後就是最好的朋友了,彼此之間要互相幫助。”“你好。”女孩子大大方方的朝雲深打招呼。“你好,我叫吳雲深。”“雲深,你和郝佳其實一樣大,她的生日隻比你大幾個月,以後你叫她姐姐吧。”“好啊,好啊!”身邊多了一個姐姐,雲深心裡美滋滋的。雲深有兩個親姐姐,但二姐上小學了,大姐已經上初中了,而且他們都不在郊區居住,大姐住在市區,二姐的家也離市區不遠,而且兩個姐姐平日裡比較忙,隻有在過節的時候才能見到。   雲深突然發現排隊的人群中姥姥姥爺不見了,他問媽媽:“姥姥姥爺怎麼不見了?剛才還在這呢。”“哦,姥姥姥爺家裡有點事要忙,先回家去了,剛才跟我說了。”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向門口走來,是那天門衛室裡見到的那個短發女人,她今天穿的仍是那套深色西裝。雲深媽朝那個女人招了招手,那女人微笑著快步走來,“你們來了,排隊排了很久吧?”“哦,沒多久,我們剛來一會兒。”“來來,這邊走。”短發女人走在前麵,他們跟在後麵,幾個人穿過前院向三層小樓走去,前院裡種滿了樹,有楊樹,有柳樹,走在被高大的樹所環繞的石板小路上,帶著涼意的清新空氣讓人瞬間清醒了不少。平日裡幽深的長滿爬山虎的白色長廊今天坐滿了人,有新來的小朋友,有手上拿著A4紙文件和各種身份證件的家長。幾個大人一邊走一邊聊天,雲深從他們的聊天中聽到鄭欣,雲深媽媽和那個短發女人好像曾經是同學關係,在師範學校一起讀過書。   走上主樓的長長的臺階,正門是一個玻璃旋轉門,旋轉玻璃門左右還各有一個推拉門方便進出。這幾扇門的玻璃都是深棕色的,站在外麵隻能隱隱約約看到裡麵門和樓梯的輪廓。走進主樓,一樓大廳的角落裡有一排哈哈鏡,形狀各不相同。雲深跑過去站在其中一個扭曲成S型的鏡子前麵,哈哈鏡把他的身影拉的又細又長,他又走到另一個鏡子前麵,他的身影又變的又矮又胖。雲深挨個把幾個哈哈鏡都試了一遍。“吳雲深!”走廊拐角處傳來媽媽的喊聲,雲深心裡一驚,“來了!來了!”他也大喊著朝樓梯口跑去。“這孩子,今天這裡這麼多人還到處亂跑,被人拐走怎麼辦?”雲深的媽媽因為炎熱的天氣和突然的緊張額頭上全是汗,她拉起雲深的手,加快了上樓的腳步,急匆匆的趕上了前麵幾個人。   這樓道又深又長,樓道盡頭還拐向一個平臺,消失不見了。走到一個辦公室門口,那女人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一股花香味撲麵而來。房間裡乾凈整潔,在地板上和窗臺上擺了幾盆花,最吸引雲深注意的是辦公室角落裡有一個高高的木質書架,上麵擺滿了書。那女人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拿出一個塑料文件夾,取出幾張表格,雲深媽和鄭欣一人拿了隻筆,坐在沙發上開始填各種各樣的表格。雲深一個人無聊,他左看看,右看看,他發現窗臺上有幾盆花姥爺家也有,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品種。他又走到書架前,他雖然喜歡看書,但是書架上的大多數書,他連名字都看不懂。填完了表格,幾個大人又聊起了天,好像要把這麼多年沒說過的話都說完。雲深走到沙發前,坐在媽媽身邊,悄悄問:“媽媽,你看那兩盆花,姥爺家是不是也有?”“嗯,那盆是康乃馨,那盆是米蘭。”“我們什麼時候回家,都中午了,我肚子餓了。”“再等一會,忙完了咱們就回家吃飯。”   當他們從大樓出來已經差不多是正午時分,在室內呆久了,外麵的陽光晃的雲深幾乎睜不開眼睛,幾人走在幼兒園門口分了手,鄭欣和郝佳向右走去中街,她們家住在在那一片。雲深他們向左走,回姥姥家。回家的路上,雲深開心極了,他今天莫名其妙的有了個姐姐,然而此時,頂著太陽,他想的確是姥姥家冰箱裡的冰棍,今天回家一定要多吃一根冰棍。鑰匙插進鎖孔,雲深感到今天有些不太尋常,“什麼味道這麼香,姥姥已經把午飯已經做好了?”雲深直接向正屋走去,餐桌上擺著一整隻“不老神雞”鹵雞,還有各種平時餐桌上很難見到的美味,桌邊擺著2L裝的一大桶可樂和一大桶雪碧。原來,姥姥和姥爺從幼兒園離開後,就直接去了聯鑫超市,這桌午飯他們準備了整整一上午,姥姥還在廚房炒剩下幾個菜。雲深忘記了吃雪糕的事,他掰下一隻雞腿就啃了起來,媽媽提醒道:“先去洗手,剛剛從外麵回來,手多臟啊。”吃完午飯,他抱著咪咪去另一間屋子睡覺,睡醒後已經是下午三點。在他午睡的時候,媽媽上班去了。下午,他如同往常一樣下樓,到了五點鐘準時坐在電視前看動畫片,他也會想起剛認識的郝佳,不知道她現在在乾什麼。那個下午很短暫,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該睡覺的時候了。   第二天早晨,在家裡吃完早飯,姥爺穿上那件洗的發白的襯衣,送雲深去幼兒園。雖然幼兒園有早飯,但是姥爺一直堅持讓雲深在家裡吃早飯,他認為幼兒園的早餐麵包牛奶太單調,沒有營養。姥爺一直把雲深送到教室門口,一路上,他反復叮囑雲深要聽老師話,不要跟其他小朋友吵架。他站在教室門口直到看到雲深走進了教室,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才轉過身去,一個人慢悠悠的朝家的方向走去。雲深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該乾些什麼,於是他開始仔細觀察周圍,教室門口的走廊裡,有好多家長圍在幾個人身邊在爭先恐後的說著什麼,還有幾個小朋友坐在椅子上偷偷掉眼淚,有一個梳著長長的馬尾辮的女老師正在手拿著棒棒糖哄著一個哭的泣不成聲的小女孩。。。   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郝佳,今天她穿著一身嶄新的漂亮的碎花裙子,陪著她一起來的除了鄭欣還有一個胖胖的,帶著一副方框近視眼鏡的男人,那個男人應該是郝叔叔吧,看到郝佳來了,雲深浮躁的心立刻平靜下來。兩人跟郝佳說了幾句話後便匆匆離開了,郝佳走進教室,找了一個空椅子坐了下來,雲深這時候想走過去跟郝佳打個招呼,然而在這麼多人麵前,他剛站起來,想了想,又坐了回去。他不知道該跟郝佳說什麼,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時不時觀察著郝佳那個方向。郝佳坐在幾個女生旁邊,雲深隻能看到郝佳的側臉。他看到一滴晶瑩的淚珠從郝佳側臉滑落,但是郝佳側了一下袖子,揉了揉眼睛,快速的擦掉了眼淚。看到郝佳哭了,雲深有些慌了,但是郝佳並沒有接著流淚,她的眼睛紅紅的。   時間一份一秒的過去,送走了最後一個家長,老師讓他們都到座位上坐好,開始上課了。雲深班一共有有三個老師,一個姓劉,又高又瘦,梳著長長馬尾辮,一個姓李,帶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還有一個姓趙,胖胖的,梳著齊耳短發。劉老師拿著一張簽到表,讓他們做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介紹完自己可以得到小零食作為獎勵。坐在椅子上的小朋友剛開始有些膽怯,但是看到有幾個膽大的拿到了小零食,都把手舉得高高的,想被點到名。劉老師和李老師讓他們按照學號排好隊,帶他們到處走一走,熟悉環境,雲深這棟樓每個拐角都有一個圓形平臺,平臺上有撞球,哈哈鏡等可以供幾個小朋友一起玩。他們參觀了教室,活動區,每層的走廊。。。當他們再次回到小班教室,不知不覺就快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兩個老師領著他們去餐廳吃飯,午飯有菜有肉,雲深走了一上午早就餓了,但是他還是吃不慣幼兒園的飯,覺得這肉燉的沒有家裡的香,飯的分量還特別少,不夠吃。吃完午飯,劉老師領他們去午睡,一個房間裡有很多上下鋪的床,每個床上都印著號碼。他躺在印有自己號碼的8號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窗外的微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屋內很安靜,隻能聽見偶爾有人翻身時壓得床吱吱作響的聲音,雲深也慢慢睡著了。   下午,兩個老師給大家上了半小時的安全教育課,告訴大家上下樓梯和活動時注意安全,放學時注意安全,上完課已經是四點半了,老師讓大家自由活動,教室裡有拚圖和積木,雲深玩的心不在焉,有幾塊拚圖始終找不到正確的位置,他一直在等放學的時間,這半小時格外的漫長,終於墻上的表分針從數字9指向了數字12,一個個一直在走廊等待的家長陸續走進教室接孩子。雲深盯著教室門口一個個數著,等待著著一張熟悉的麵孔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終於,在不到五點十分的時候,教室門口出現了媽媽和姥爺那熟悉的身影,雲深跑過去拉住了媽媽和姥爺的手,就要往樓下走。“等等,還沒簽字呢。”回家的路上,媽媽和姥爺一直在問雲深今天過得怎麼樣,飯好不好,吃不吃得慣,老師們怎麼樣,和同學們相處的好不好。。。雲深跟他們講班裡的新同學,講兩個新老師,說著說著就到了家門口。   鑰匙插進鎖孔,雲深就聽到咪咪在家裡用身體撞著木門,發出“咣咣”的聲音。看來幾個小時不見它也想雲深了,雲深一把抱起咪咪,把手埋進了它白色的毛裡,小心的把它抱了起來,但雲深力氣太小,咪咪從雲深懷裡掙脫跑掉了。媽媽去廚房幫姥姥準備晚飯,姥爺在房間裡叼著煙卷給魚缸換水,他用一根軟管把渾濁的水吸出來,再用塑料盆倒進新鮮的水,他盯著水底,不停移動著塑料管另一頭,小心地避開水中的魚,水底沉澱的臟東西被吸進了管子,流到了一個桶裡。雲深正坐在正屋大床上在看小人書《八仙過海》,大床上全是一摞一摞的各種小人書,被翻得亂七八糟。他完全被書中的故事情節吸引了。。。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破了房間裡的寧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正在廚房裡忙碌的姥姥走去開門,“這麼晚了,什麼人這個時候來家裡?”雲深放下小人書,好奇的探出頭去。當看到從門口進來的人的時候,他沖過去抱住了來人,“舅舅。”“哎,哎”。舅舅順勢摟住雲深,一把把他抱了起來。雲深的舅舅和姨夫都是礦工,平時住在礦上的宿舍裡,很少回家。他們每天早晨坐著礦車深入到地下幾百米深,在隻有礦燈照明的深井下一呆就是一整天,工作辛苦,有時還要上夜班。由於舅舅工作的煤礦離姥姥家近,他隻要有幾天假期就回姥姥家住。晚飯有中午剩的炸雞和炒菜,這些剩飯剩菜熱一熱還是很香。吃完飯,大人們坐在桌前聊天,東區小學這幾天有活動,雲深媽一直在忙著組織幾個年級彩排,每天在外麵一站就是一整天,舅舅這個幾天礦上沒事不用上班,雲深拿起《八仙過海》,翻到正在讀的那一頁接著看了起來,絲毫沒有被周圍大人聊天嘈雜的聲音所影響。   晚上九點多,洗漱完的雲深躺在床上,早早進入了夢鄉。樓下,不願意睡覺的人穿著背心,在樓下支起了桌子聊天,打牌,潘老頭拿著他的二胡,兩眼微微瞇著,完全投入到了這沒有觀眾的獨奏中,琴聲深沉而悠揚,好像不是某段名曲,而是他自己即興的創作,仿佛在回憶著自己走過的某段人生,是平淡,是苦難又或是幸福,除了他自己沒人能聽得懂。窗外的月光柔和,東區的夜色,依然是那樣靜謐,隻有角落那臺70年代的老式的鐘表上的秒針一格一格的轉著,發出好像永遠不會感到疲倦的“嗒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