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敦煌遺書(1 / 1)

第186章 敦煌遺書 大西洋的風在八月潤了整個歐洲大陸,從布魯塞爾到巴塞羅那,從巴黎到柴郡…… 不大但精致的小國沿著海岸線和高地平原星羅棋布。 落地便脫團。 陳婉像穿越魔法世界的東方小神仙一樣,遊走在時而潮濕時而明媚的西方街巷,卻從未融入進去。 小糊塗神的首次出國之旅有點兒無厘頭。 從春節後開始,陳婉就在無盡的忐忑和自我pua之間反復橫跳,那個神秘的女人今年就會出現了,那是臭小子從十數年的“過去”帶來的牽掛,他會放棄嗎?顯然不會的。 自己呢?一個“老女人”……憑什麼和別人搶? 小時候隻顧著學習,從未談過戀愛,結果成績不咋地,也錯過了戀愛的正當年紀,畢業就工作,相親、催婚……遇到從天而降的臭小子。 陳婉不知道自己的愛意是什麼時候萌生的,也許是依賴,也許是別的,總之,臭小子像是一個咬住就不放口的蜱蟲般,莫名其妙就紮進了自己的心裡。 不該做的都做了,能做的還沒做完。 陳婉把自己毫無保留地鋪陳在他眼前,任君采劼,隻是那一關,臭小子始終在猶豫。 好吧,她本以為這是他對那神秘女人的堅守,結果呢?嗬嗬,李理? 乾嘛呀,乾嘛呀這是,乾嘛欺負人呀? 陳婉不會發脾氣,不會爆粗口,也不想鬧,像個小受氣包似的天天窩在被子裡嚶嚶嚶。 她不懂,自己是被劈叉…劈腿了嗎? 但為什麼不恨臭小子,不恨李理……除了傷心難過,除了世界在褪色,她什麼情緒都生不出來呢? 心裡鼓了一個內壓超高的疙瘩,壓住脈搏,叫人呼吸憋悶,她想找個新的環境一點點舒壓,否則會爆炸的,把自己炸到體無完膚,她害怕。 她和李理徹夜暢聊了一次,兩人做了一個約定。 冷靜過後是不是放手?試一次。 這幾年出國遊大熱,東山的旅行社不少,陳婉有錢,卻沒報最貴的團。 俗話說得好,貴的不一定都好,但便宜肯定沒好貨。 報的歐洲十一國……落地才搞明白是雙人遊,不是雙日遊。 “雙日遊?您是打算在飛機上逛完嗎?” 導遊搞不懂這個傻乎乎的大美女到底怎麼思考的,但另一幫成雙結對的團友不介意。 有個大美妞在隊伍裡,爽啊。 男伴是個小二代,信奉著顏值即真理,一步上前:“姐姐你好,我是你的隊友,不用擔心,我是正經人,結伴遊你不用擔心……或者,你有男朋友?” 陳婉想靜,跟大團無所謂,大不了不說話唄,但兩兩之間還要有什麼遊戲互動,算了吧。 “有一些,怎麼了?” 精神小夥悻悻不再說話。 團費不要了,拿了護照直接脫團自由行…… 布魯塞爾很美,塞納河畔更美,聖熱裡島上有大石頭築起的碼頭和要塞,吃不習慣,陳婉想吃火鍋。 巴塞羅那是個色彩絢麗的城市,遊客很多,都很熱情,陳婉不喜歡熱情,呆了半天就匆匆溜了,飯都沒吃,也不知道習不習慣。 第一次到香榭麗舍大街,很一般呀,短短的,很多精品店……陳婉什麼都沒買,但梧桐樹下的落葉很漂亮,她發現了一窩正在搬家的法國螞蟻,吃不習慣,她想吃臭小子烀的大骨棒。 柴郡有很多鄉土風格的古鎮,黑白半木材結構的農舍很有特色,陳婉拍了好多照片,吃不習慣,她想吃臭小子的小炒肉。 臭小子,好想他呀。 愛爾蘭海蒸騰的水汽導致柴郡下了三天的陰雨,酒店的環境很好,陳婉在窗邊側臥著,玻璃外麵就是嘩啦啦的雨滴。 弄巷和石板路濕漉漉的,陳婉的眼眶也濕漉漉的,離家上萬公裡,她終於體會到了孤獨。 臭小子離家十七年,他才孤獨吧? 這裡距離愛丁堡很近了,愛丁堡是她原本計劃行程的最後一站。 一年前的那堂地理公開課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臭小子最喜歡愛丁堡,陳婉也一直想來看看,隻是,原本的計劃是,和他一起。 她想在愛丁堡停一停,想想之後的路,蜷在飄窗邊,她卻不想去了。 多日的旅途不僅沒有讓陳婉琢磨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失戀了……反而覺得那根無形的風箏線越勒越緊。 臭小子的抱抱、臭小子的親親,每一幕的臭小子,她根本放不下。 最後,她的決定是不去愛丁堡了,最終要再給那段情留條後路吧,萬一,萬一還有機會和他一起去呢? 陳婉揉揉眼角,從薄毯子裡把自己用力抻出來。 關了一周多的那臺手機重新亮了起來。 滴滴滴滴滴。 最後一條短信是臭小子昨晚發來的。 ‘不回我,請把我介紹給你閨蜜吧。’ 陳婉憋不住,霎時就蹲在地上抱著腿大哭起來。 我一共就兩個閨蜜,乾嘛呀,乾嘛欺負人啊! 屋外大雨,屋裡暴雨。 陳婉抽泣著把少少的行李裝進小小的箱子裡。 退房、訂票,去倫敦,回國揍他! 雨水淋濕了半邊身子,坐在長途車上,陳婉心裡的寒意驅散了整個夏日的熱情。 耳機裡就那麼四首歌,反復在循環,一直循環到小雨綿綿的倫敦。 陳婉無處可去,航班是晚上八點的,她還有五個小時的時間。 不敢再獨處了,全世界似乎都不要她了。 長途大巴的停靠站距離羅素廣場不遠,羅素廣場有舉世聞名的不列顛博物館。 大英博物館有那幅舉世聞名的——敦煌遺書。 博物館票價14英鎊,學生半價。 莫名其妙地,陳婉存了小箱子就走了進去。 館藏的稀世珍寶無數,掠奪自各個不同的古老文明。 對導遊和解說的聲音充耳不聞,陳婉徑直走到那麵玻璃展架前,裡麵幾頁薄薄的、黃黃的紙張靜靜平躺。 遊客不允許拍照,陳婉在不多的人群前靜佇。 敦煌遺書——S.1824,正麵是一篇“三界寺比丘僧法信於城東索使君佛堂頭”寫的“受十戒文”。 盡形壽不殺生是沙彌戒,能持不?答能 盡形壽不偷盜是沙彌戒,能持不?答能 盡形壽不淫欲是沙彌戒,能持不?答能 盡形壽不妄語是沙彌戒,能持不?答能 盡形壽不飲酒是沙彌戒,能持不?答能 …… “女孩兒愛上了沙彌,主持贈《受十戒文》於弟子,紙麵上寫著:暫時姻緣,百年之後,各隨六道,不相係屬。” 這段話,陳婉已經在心裡念叨了一年了…… 現在,她終於看到了紙張背後,那兩行孤零零的詩句: 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 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 “不知道誰寫的,也許就是那個法信和尚!他圓寂前是否喊了一句“不能”? 這首顯淺得連小孩子都能看懂的詩,表達的情感卻真實得引人共鳴。 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對意中人一舉一動默默關注,就連看到她走過坐過的地方,都感到身上臉上一陣燥熱。 意中人的一顰一笑,揮撥不去,宛轉於心,無時無刻不牽動著自己。 墮落入愛河的酸楚甜蜜,在這首穿越千年的情詩中表達得淋漓盡致。” 李理說“和尚也浪漫”是真的,又或許人類的情感本就相通,無論古今。 身旁有個小小的中國旅行團,導遊的聲音傳進陳婉的耳朵。 “法信和尚早已湮沒在歷史長河中,沒人知道他的人生軌跡,也沒人知道他寫下這篇文書時年齡多大,經歷過什麼感情故事。但他留下的這首詩,總能讓人產生無盡遐想。 也許法信寫詩時暗戀著家裡附近的一位窈窕少女。少女美目流盼,裊裊婷婷。 法信每天在窗邊眺望,在橋上等待,隻要能看多一眼少女的婀娜身影,便心滿意足,死而無憾。 也許法信和家鄉一位美貌女子熱戀。女子嬌若春花,麗若朝霞,白玉鑲珠不足比其容色,玫瑰初露不能方其清麗。 法信與女子坐於花前月下,香澤微聞,神魂飄蕩,隻覺得清風明月,萬古長存,此情此景,亦復如是。 但像很多人的愛情一樣,美好甜蜜回憶的最後卻是愛而不得。 也許有一天,那位暗戀已久的少女家裡突然張紅結彩,熱鬧非凡。一頂大紅轎將鳳冠霞帔的少女接走,隨著迎親的人群消失在大街盡頭。 也許有一天,那位忘情熱戀的女子突然重病不愈,香消玉殞。美人皓如玉,轉眼歸黃土,從此月色溶溶,花香幽幽,都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 也許不知是哪種情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一天法信肝腸寸斷,萬念俱灰,茫然不知人世間。 在那個佛教鼎盛的公元888年,沙彌在佛法中尋找解脫,終於大徹大悟,花開無常,月有盈缺,世事原不能盡如人意。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三杯濁酒,離君別意,一抔黃土,埋香掩玉。 沙彌來到城東索使君佛堂頭,剃度受戒,寫下“受十戒文”,成為僧人法信。” 2007年6月20號的倫敦大英博物館裡,陳婉淚如雨下。 耳機裡的音樂不斷回蕩。 “我們,也曾是對方唯一的希望……” 臭小子,愛她呢。 一似火燒身那般愛呢。 她沒有不如任何人。 她恨自己,恨自己膽子小,為什麼早早不知道去上網查查這個信息…… 陳婉回身欲跑,她要去找小箱子,去拿那臺電話,她迫不及待地要聽臭小子的聲音。 一步,兩步,低著頭,陳婉紮進一具寬厚的胸膛裡。 “小娘子那句愛我,不作數了嗎?” 臭小子的聲音? 陳婉捂著小嘴猛抬頭,方圓摘下戴著的小墨鏡,露出左眼青右眼腫的一張年輕麵龐。 環著陳小婉,方圓賤笑著問:“想我了嗎?” “不想不想,一點也不想,一點半也不想。” “嘿嘿。” 陳婉點起腳:“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