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命運不會高抬貴手(萬字章)(1 / 1)

第201章 命運不會高抬貴手(萬字章) 林澤在追孟靜怡,這不是秘密。 家裡條件不差的他,也有著陽光俊秀的外表,花季少男充滿自信。 從小到大,他自奉花叢老手,漸漸就對單純懵懂的女生失去了興趣,越來越喜歡成熟風騷的女孩子。 美女寢的姑娘們各有姿色不假,但他對孟靜怡的觀感最佳,是以早早展開追擊。 隻是屢戰屢敗的結果讓他有點難以接受。 陳逸被他視為頭號大敵,恨屋及烏,連帶著對總愛出風頭的515寢眾人也很是不滿。 在他眼裡,所謂的愛出風頭無非就是細瑣小事。 唱歌大聲啦、個子高啦、形象比他好的陳逸和方圓被動地受女孩子歡迎啦以及……他們憑啥和小孟寢室一起吃飯? 不知從哪知道了方圓背地裡賄賂了食堂廚子開小灶,林澤準備去告狀,因為再不告就晚了。 明天最後一天是聯歡會,林澤知道學校和學院的領導會分散去各個軍訓地點出席。 ‘總要給那幫反派一些教訓,拆穿他們的真麵目。’ 林澤如是想著,冒著大雨在活動室找到了正在舉杠鈴的成勛教官。 敲敲門,林澤立正道:“報告!” 停下動作,教官看了他一眼:“說。” 添油加醋地描繪了一番後,教官任何表情都沒有,隻問:“你想怎麼辦?” 林澤說:“學校讓我們來軍訓,是為了鍛煉大學生吃苦耐勞、無畏艱苦的素質,是為了豎立當代大學生的核心主義價值觀。 我覺得他們的行為不僅猥瑣,而且有違這一宗旨,給部隊這一神聖的、以服從命令遵守紀律為準則的地方抹了黑。 我覺得應該給予他們處分,上報學校,通報批評。” 教官瞟他一眼,說:“這樣不行啊。” 林澤點頭說:“是的,這樣的確不行,他們……” “我是說,你這樣可不行啊。” “啊?” 成勛教官一身腱子肉上的汗水已經晾乾,起身慢條斯理地穿上士官軍裝的上衣。 “那個叫方圓吧?他的做法我第三天就發現了,組織上已經對他進行了批評教育。 之後他是每天自己掏錢讓食堂加餐分享給同學們吃的。 營部裡本來就允許花錢點餐,隻是這快一個月的時間,你們六百個人裡誰都沒發現,也沒人問過。” 沒想到小醜竟然是自己,林澤有點悻悻。 教官又補了一句:“軍人的天性除了服從紀律之外,還有一點是絕不背叛。” …… 這個雨夜,林澤輾轉反側,不是因為自責,而是丟了麵子有點羞臊。 讓他跌份兒的方圓變得和陳逸一樣討厭。 與此同時,同一屋簷下的方圓也睡不著。 為了見沈凝飛,他已經做了一年多的心理準備。 三十多歲的靈魂本應成熟坦然,可突然提前一天… 是,隻是提前了一天,他就發現自己根本不成熟。 麵對愛情,他又變成了十幾歲的忐忑少年。 怦怦亂跳的心原來從始至終都在為她而緊張,他覺得自己一直是沈凝飛口袋裡裝著的懷表,繃緊的發條在暗中悄悄地耐心地數著她的鐘點,計算著重逢的時間,以她聽不見的心跳陪著她。 這種緊張感來自於今生這滴答不停的數百萬秒中,她根本不會有一次向自己投來匆匆一瞥,因為這一世,她還不認識自己,不知道貼身的口袋中有這麼一塊表。 躊躇了一晚。 天亮後方圓就去老成同誌那裡借了一把傘。 因為雨隻是變小了,並沒停;因為他要和一群男生一起去幫校樂團搬東西。 方圓問成勛:“雨天,校領導還會來麼?晚會還能辦嗎?” 成勛說:“淩晨的時候氣象局通知中午雨會停。” 方圓問:“天氣預報靠譜麼?” 成勛說:“軍區雷達。” 方圓點點頭:“借我一把雨傘。” “雨很小,打什麼傘?” 方圓說:“接人。我自己淋過雨,不想讓她淋。” 成勛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問:“女同學?” “嗯。” “那我給你找一把大點的。” …… 濱海大學有自己的交響樂團,很專業,經常參加國內外的大型演出和比賽。 這一點信息方圓上輩子就知道。 沈凝飛專業過硬,離校後還經常配合學校一起演出。 對於音樂專業的學生來說,任何一次舞臺都是鍛煉和檢驗能力的機會。 所以學校把包含新生的一支管弦樂團派來這個營部參加聯歡會,表演三首曲目。 一來是鍛煉,二來是藝術學院也在這,懂欣賞。 管弦樂團不一定是交響樂團,兩者並無嚴格區分,隻是規模上的大小區別。 包含弦樂和木管樂器的小型樂團就是管弦樂團,小到近十人,大到三四十人,其中包括了大部分的室內樂團。 樂團中有數10種不同類別的樂器,需要作曲家對它們的編製即音色進行合理的調配。 什麼大中小提琴、單簧管雙簧管、長號,甚至架子鼓等等,包括沈凝飛的長笛都包含在內。 這些基礎而有限的知識,都是方圓上輩子近朱者赤跟媳婦學的。 和十幾個男生一起站在營部操場邊,方圓撐著傘,聽著蒙蒙細雨滴落的聲音,靜靜地等待著。 場地內是更多教官和學生在清理泥濘的地麵,布置下午兩點開始的全體戰士和新生的大型聯歡會。 搬凳子的、搭舞臺的,有條不紊地指揮下,效率很快。 不多時,一輛小巴從山灣處露頭,後麵又鉆出來一輛大巴,再後麵是一個小廂貨,印著“飛馳物流——同城專送”。 沈凝飛就在大巴車上,方圓目光一凝,渾身都跟著緊繃起來。 山穀變成他向往兩輩子的婚禮舞臺,他站在臺上,等著新娘從那扇門後出現。 車輪滾滾,車輛一點點駛近。 進了部隊大門,進了操場,停在麵前。 小巴上陸續下來副校長、院長和學生處處長等領導。 方圓視而不見。 大巴車門開了,二十幾個學生魚貫而出。 男的、女的,路人甲乙丙丁和……沈凝飛。 蒼茫天地瞬間褪色。 方圓的雙眼自動給畫麵加了大大的景深,除了沈凝飛,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高高的個子,纖穠合度的身材,牛仔褲大長腿,t恤衫外罩著薄薄的灰色運動外套,長發簡單地束起來。 飛眉入鬢,清清秀秀的模樣。 緊緊握著傘柄,方圓呼吸都停滯了。 ‘我看見飛飛了,我媳婦來了!’ 火車上的擦肩而過是他持續一年多的遺憾,他終於看清沈凝飛十八歲的樣子了。 三十五歲加重生一年半的方圓鼻酸想哭。 半步向前邁出,又瞬間被向東拉住。 “想啥呢?東西都在後麵的貨車裡。” 方圓想掙脫,他想去給沈凝飛打傘,開場白他都想好了。 ‘嗨,你好,同學,我叫方圓,正方形的方,橢圓形的圓。’ 然後他就看見跟著沈凝飛後麵下車的高個男生舉起了一把傘,撐在她的頭上。 沈凝飛朝那男生微笑一下,一起隨著人群走向樓裡。 ‘她在對別人笑?別人在給她打傘?’ 方圓氣壞了,可又能怎樣呢?這沒什麼不對。 ‘她還不認識自己,一個樂團的同學而已,況且…瞧著那傻丫頭笑得蠻禮貌的。’ 即便有點小難受、有點吃醋,可方圓仍然沒往歪處想。 前世,他擁有沈凝飛所有的第一次,那晚,坦誠相待的兩個人也敞開了真心。 交談中,方圓知道她大學沒談過戀愛,初戀是畢業後的一個設計師,僅僅談了三個月就因為性格不合分開了。 方圓很有信心,以她媽媽的強勢,戀愛這種事情,沈凝飛在這個年紀沒有任何一絲自主權。 見到了,再度重相逢了。 目之所及都是方圓的絕對領域,誰都別想在這個範圍內搶走他的小飛飛。 腰包鼓鼓,身體健康,五官優秀,三觀…及格的方圓自信心爆棚。 和向東等人搬起重重的樂器,他健步如飛,一口氣來回五六趟都不帶喘的。 打了雞血掛滿淫笑的方圓,再度引起寢室哥們兒的嘀咕。 向東問陳逸:“老幺怎麼總是神經兮兮的。” “他?”陳逸搖搖頭:“這狀態像是有了獵物。” 顧離說:“不會吧?誰啊?他拒絕多少個極品了?誰能拿下他?” 陳逸說:“剛才他看那個高個子女生的眼神有異樣。” 楊一帆說:“應該不能,那女的我看了幾眼,沒咱班美女寢的幾個好看啊。” …… 十二點半,雨停了。 鉛灰色的濃雲被扯成拚圖,丁達爾效應發生時,陽光就有了形狀。 金黃色的利劍從藍色背景下穿透縫隙直插地麵。 午飯方圓吃了兩大碗,傻乎乎的笑容一直沒停。 同桌的五男五女一臉莫名其妙。 吃過飯,徐安然偷偷塞給他一百塊錢。 方圓笑嘻嘻地接過,對她比劃了一個oK。 見到沈凝飛、白得一百塊,這真是美好的一天。 下午兩點半。 烏雲盡散,碧空千裡。 海帶們坐滿半濕的土操場,馬紮整齊排列。 營長發言,校長發言,院長發言,處長發言,新生代表發言。 值得一提的是,前天就有校領導聯係方圓讓他這個最高分代表新生講話,方圓果斷拒絕。 當時他的想法是:又不是全校發言,當著六百個生瓜蛋子說個毛? 現在後悔死了,早知道沈凝飛會駕到,他肯定願意露這個臉。 男人至死是少年,誰不願意在愛人麵前出風頭? 冗長又沒啥營養的領導講話持續了一個小時,三點半,聯歡會開始。 先是各個方陣原地站起唱軍歌。 戰士打靶把營歸…… 《軍港之夜》、《祖國頌》、《東方紅》,十幾首經典軍旅歌曲唱完,舞臺上的節目終於登場。 有小戰士們的軍體拳表演,女兵的集體舞,臺下的軍官整齊地拍手叫好,秩序井然,嚴肅又不活潑。 大學生們捧場地鼓掌。 方圓一直在盯著被大木架子圍起的簡易後臺。 他知道,沈凝飛就在那後邊候場。 藝術學院和新傳院都在這裡,學生們的節目有十幾個。 第一個是某痘痘男團的街舞。 徐安然的唱跳單曲《舞娘》是第七個節目。 徐安然的漂亮是公認的,丸子頭披散開,緊繃的低腰牛仔褲、吊帶背心外麵是敞開的外套,除了漂亮,還有性感。 金黃色的黃昏下。 徐安然拿著麥唱,歌聲清脆好聽,扭著腰跳,嫵媚綽約。 口哨聲,叫好聲,大學生們站起來鼓掌嘶喊,狀若瘋批,除了給女神撐腰,還是對這二十一天煎熬的宣泄。 這一場麵與戰士們腰肢筆挺的拍巴掌涇渭分明。 一曲終了,好幾個海帶上臺獻花。 徐安然胸膛起伏,漂亮的大眼睛望向方圓的方向,俏皮一笑。 方圓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徐安然隻接過打頭一個小胖墩男生的塑料捧花,小聲說了句:“謝謝你們。” 說完又補了一個可愛的wink送給男生。 小胖墩懵了,心想:‘我們?我們是誰?我送你花和別人有啥關係?’ “徐同學,明天回學校我能請你吃飯麼?” 徐安然搖搖頭:“不行的,別浪費錢,他又沒錢。” 他是誰?誰沒錢? 我有錢啊,我家三個飯店,咋沒錢了? 看著聘聘婷婷走下臺的女神,小胖墩徹底被整不會了。 方圓雖然聽不到這幾句對話,但舞臺上的情況卻盡收眼底。 替小胖墩默哀一分鐘後,方圓悄悄起身離開,直奔小賣部。 等不了,一秒都等不了,他必須和沈凝飛建立關係。 見麵禮是一袋開心果,這是小賣鋪裡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還可以callback那個火車上的笑話。 否則,總不能握著倆雞爪子過去搭訕吧?那很容易給媳婦留下“神經病”的第一印象。 揣著開心果,方圓回到操場,在花壇邊站定,遠遠望著熱鬧喧嘩的場地中央。 九月二十三號,這場聯歡會恰逢秋分。 晚風已經涼意重重,六點多的夜幕變成了暗青色。 梧桐和銀杏的枯葉被一場大雨打落,蕭瑟地堆積在路邊。 舞臺是從外麵找專業團隊弄的,燈光和音響整得都不錯,很專業。 首首這個黃金時代的經典曲目響徹山穀。 遙遙望去,五彩的燈光時不時打亮昏暗的後臺。 沈凝飛換上了長裙禮服,安靜地坐在角落,雖然披著外套,但方圓還是能感覺出來她被凍得發抖。 轉身往宿舍跑,他記得自己的背包裡裝著一件夾克。 拎著衣服跑回來,步步接近後臺,放緩腳步。 沈凝飛離他越來越近。 腿上橫著長笛盒子,沈凝飛垂眸發呆,沒注意到距離她隻有幾米遠的方圓。 當然,即便她看到了,也絕對想不到這個一身迷彩服,臉上還掛著稚嫩的男生會是和自己糾纏兩世的冤家。 一步,兩步。 方圓想過去攬住她,想給她披上外套,想用下巴拄著她的頭頂,想告訴她:我好想你呀。 第三步,架子鼓前,手裡的夾克被一把拽走,胳膊被拉住。 被拖著轉身的那一刻,方圓看到沈凝飛抬了頭,看向了自己。 陸曦擋在兩人中間,笑嘻嘻地沖方圓說:“呀,你怎麼知道我冷?謝謝啦。” 方圓皺起眉頭,不悅道:“你乾嘛?” 拉著方圓走出後臺,站到遠處的木隔板後,陸曦眨眨眼,小聲和他說了一句話。 “她有男朋友了。” 方圓愣住。 陸曦又說:“你確定這時、這個形象去見她?” 有男朋友?鬧呢吧? 高中的?不可能。 真當那個自己熟悉的丈母娘是白給的? 這幾天談的?更不可能。 方圓了解沈凝飛,外不圓內更方,既不好接近更不好拿下。 他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短短不到一個月就能攻下沈凝飛。 哪冒出來個程咬金?! 方圓問陸曦:“你從哪聽說的?” 陸曦是學校的小明星,她的節目被排在壓軸無可厚非。 看模樣似乎是個舞蹈,輕絲飄帶的演出服已經換好了在候場。 她指指皮夾克,問方圓:“你不想把衣服借我穿下麼?我冷。” 方圓搖搖頭:“不想。” 陸曦撅撅嘴,抱住自己的胳膊說:“好吧。” 隔著木屏風,她指指後臺方向。 “不是聽說,我有眼睛,能看到。那男生高高的個子,我們學院大二的,長得不差,吹單簧管,和她一個樂團。你要自己去看麼?” 那個打傘的男生! 方圓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陸曦歪歪嘴巴,跟在後麵。 上個節目是兩男一女表演的小品,模仿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主持人是一個女兵和藝術學院的一個男生。 報幕說:“下麵,有請濱海大學管弦樂團為大家帶來奧芬巴克的《康康舞曲》,掌聲歡迎。” 方圓急跑兩步。 後臺外,他看到了從盒子裡拿出銀色長笛的沈凝飛,看到了為她放好外套的一個高個子西服男生,看到了他們兩個並肩跟著其他人一起登臺。 “小心,飛飛,我扶你。” 臺階上,擎著裙子的沈凝飛對伸出手的男生搖了搖頭。 沈凝飛的安全距離很大,不是親近的人,她不會答應別人叫她飛飛,更何況是一個男生? 雖然沒有拉手手,但僅憑這個稱呼,方圓就能確定,她談戀愛了。 站在原地,方圓怔怔看著舞臺上眾樂手井然站位。 長笛橫持口邊的沈凝飛站在左三排最邊緣。 大提琴的聲音響起,各種樂器漸次奏響。 《康康舞曲》很好聽,但在方圓的耳朵裡卻變成了雜亂聒噪的樂章。 煩躁、鬱悶,方圓甚至想給沈凝飛的母親發條短信。 快來管管你女兒吧,談戀愛了呢。 他當然不會這麼做,傷害她,比自己受傷痛一百倍一萬倍。 可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二貨從哪冒出來的呢? 這絕對是個詭異的變量。 捏捏兜裡的開心果,方圓恨不得現在就沖上臺去問她。 沈凝飛的長相算不得頂尖,比陳婉、比李理、比李響都有一丟丟遜色,甚至和耀眼的徐安然、身邊默默站著的陸曦都差一些。 但她的氣質太出眾了,那份恬淡和清寂很難在當代女孩子身上出現。 和李理的仙氣飄飄不同,沈凝飛是生人勿近,不是拒人千裡之外,是讓我安靜的呆在角落就好。 方圓知道,輕施粉黛後的沈凝飛會很美,不,在方圓眼裡,沈凝飛就是好看,就是比得上任何人。 交響樂曲很長,一首結束還有兩首。 方圓目不轉睛,眼裡隻有舞臺上那個遺世獨立的姑娘。 陸曦探出腦袋歪頭看看他,沒說話。 臺下。 陳逸指著沈凝飛跟身邊幾個男生說:“就她。老幺今天就是直勾勾瞅她來著?” 楊一帆點評道:“氣質頂級,長相也不錯,雖然比不上那幾個……” 顧離說:“興許他就是喜歡這種仙兒仙兒的款式。” 向東問:“老幺去廁所還沒回來?” …… 陸曦冷得直跺腳,嘟囔了一句:“我得去準備了,你自己呆著吧。” 方圓充耳不聞。 四十分鐘,連續三首樂曲,演奏者們起立鞠躬,紛紛下臺。 西服男生忙不迭地拿起外套給沈凝飛披上。 沈凝飛躲了一下,沒躲開,最後朝男生點點頭。 方圓甩開腿跑過去,站在沈凝飛麵前開始打著哆嗦掏兜。 控製著顫抖,方圓才明白,原來離開她後,自己的世界一直都像是沒了牙齒的牙床,舔一下會痛,不舔時就空空蕩蕩,重新遇見,又猶如剛剛鑲好的新牙,忐忑又陌生,需要適應才能親近。 ‘我要把喜歡的女生都娶回家,我堅信隻有自己才能讓她們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晚自己的話猶在耳邊。 四十分鐘裡,方圓想了很多。 那倆小人又開始打口水仗。 一個說:都重活了,乾嘛不好好享受一下鬆弛感?不是擺爛,而是允許自己做自己,允許別人做別人。 另一個說:外界的聲音都是參考,不開心就不參考。 一個說:與世界和解吧,你都有陳婉有李理了,別為了執念而糾纏。 另一個說:可別在最美的時光裡,讓內心全部滿足了委屈。 方圓讓他倆都別他媽吵吵了。 下定決心。 如果重生的代價是失去沈凝飛,他不同意。 如果上天注定關上這扇門,那他就一腳再踹開。 不妥協,堅決不妥協,愛雞兒誰誰。 那傻貨和沈凝飛是緣份? 去你媽的。 什麼是緣份? 你鄰居家的姑娘一直喜歡你,你千裡迢迢到外麵闖蕩,找了一個別的女孩兒喜歡了結婚了,然後你發現自己找到的隻是一個合同製婚姻,你傻逼了,你終於發現自己前半生規劃的理想和愛情全落空了,最後不得不承認,這他媽是緣份。 要說緣份,那沈凝飛的緣份也是自己,隻有自己。 這是前世就注定的!誰都別想改! 看著麵前高大英俊的方圓,男生皺起了眉頭。 沈凝飛也用眼神詢問。 方圓掏出開心果遞過去。 “我叫方圓,沒規矩的那個方圓,很喜歡你的曲子,能交個朋友麼?” 男生眼角抖抖,上前一步,也不知是想動手還是想開口,但沈凝飛沖他搖搖頭,然後跟方圓說:“謝謝你,但那不是我的曲子,樂團沒有獨奏的。” 看看方圓,沈凝飛說:“而且,我有男朋友。” 西服男生似乎很滿意這個說法,昂著腦袋桀驁地看著方圓,似乎在宣示主權。 方圓看都不看他,盯著沈凝飛那張熟悉的俏臉,他點點頭。 “我知道,隻是交個朋友。” 又往前遞了一下零食袋子,方圓說:“小賣部沒什麼別的東西,這袋開心果送給你,你看它像貝殼麼?海邊那種小小的貝殼。” 話音一落,沈凝飛和西服男生同時怔住。 沈凝飛盯著方圓,若有所思。 男生則看著自己的女朋友,也沒有說話。 三四秒,沈凝飛微微搖頭,沒再理方圓,也沒拿開心果。 她對男生說:“張勃,我們走吧。” 留在原地,方圓想笑。 前幾天還覺得自己沒理想沒目標。 這不就來了麼? 2014年相識,2019年相愛。 可別,太久了,等不了。 最好的年紀,方圓要把最好的給她。 收起開心果,找了個板凳坐下發呆,沒一會兒,方圓聽見了爭執聲。 抬眼看去,陸曦朦朧著淚眼在跟後臺人員交談。 剛才這姑娘的做法沒錯,本意就是為方圓好,怕他出醜。 對陸曦這個姑娘,方圓觀感不錯,想到剛剛自己冷冰冰沒禮貌的態度,升起了一絲羞愧。 走過去,把皮夾克塞給陸曦,方圓問:“咋了這是?” 陸曦瞅瞅他,有點委屈。 “伴奏帶壞了。” 後臺的工作人員都是舞美公司的員工,這人說:“我隻是負責按順序播放,磁帶都在這裡,我們都沒動過,帶子斷了我也沒辦法。” 方圓看看被扯斷的卡帶,心裡大概能明白怎麼回事。 大學是個小社會,半封閉半開放,自然有各種八卦。 連日來,他從別人嘴裡沒少聽說。 陸曦入校的風頭太大了,男生喜歡,女生嫉妒,雖然小丫頭不理會這些事,很和善地對待別人,但防不住有人暗戳戳動手腳。 他問:“不能在網上下一個伴奏嗎?” 工作人員說:“這次的場麵太小,公司隻給我們配了一臺機器,隻能播放卡帶。” 方圓跟陸曦說:“哭啥呀,憋回去。” 小丫頭抽抽涕涕被嚇了一跳,白他一眼說:“我才沒哭,凍得流鼻涕。” 方圓問她:“咱們學校自己不是有樂團麼?沒找他們幫幫忙?” 陸曦說:“我跳的是改編出來的現代舞,伴奏是流行歌曲,他們沒排練過,不會的。” 方圓說:“啥音樂?” “《永不失聯的愛》,去年的新歌。” 方圓說:“前麵還幾個節目?” “這首合唱結束就要到了。” 方圓說:“你等等。” 不大一會兒,他拎著把電吉他回來。 “剛剛外語係那男生的,我借來,給你伴奏。” 陸曦詫異道:“你會彈吉他?” “會。” “會這首歌?” “很熟練。” …… 雖然沒配合過,但方圓是這首歌在這個年代的“原唱”,吉他他很熟練,而且陸曦的舞蹈功底不是蓋的,完全可以根據方圓的彈法即興起舞。 一登臺,叫好聲就沒停過,陸曦的人氣可想而知。 叫的最歡的是方圓的室友。 陳逸嚷道:“焯!感情好幾個小時,老幺是去泡妞了。” 楊一帆說:“我也要學吉他。打籃球和彈吉他最受妹子們歡迎!” 顧離感嘆:“還是他騷啊,不聲不響掛上了lucy。” 向東說:“吃烤肉那天的電話似乎就是lucy。” 許悠真心地在為方圓祝賀,使勁鼓著掌。 大巴車邊,等著晚會結束和領導一起返程的樂團眾人也在瞧著舞臺。 看到剛剛調戲自己女朋友的那小子在彈吉他出風頭,張勃心裡有些不快。 為了刷刷存在感,同時給女朋友一點兒危機意識,他笑著說:“臺上跳舞的也是咱們院的,叫陸曦,小明星。 說來有趣,她參加的那個節目剛剛結束,第九名的女孩子和你同名,叫沈寧飛。” 沈凝飛知道那個節目,但她沒看過,隻是最近好多同學因為那個同名女孩兒的大火調侃自己。 張勃見她沒吱聲,補了一句:“高年級的男生都覺得陸曦是這屆的院花。” 沈凝飛隻淡淡地“嗯”了聲:“她是很漂亮。” 和沈凝飛在一起一個星期了,張勃起初是被校園偶遇那一剎她出塵的氣質驚艷。 追了她十幾天都沒被正眼瞧過,沒想到隨便一個開心果冒充貝殼的笑話就被接受了。 因此,他原以為沈凝飛是個有趣的姑娘,但相處這幾天才發現她是個無趣至極、冷漠至極,而且原則性極強的姑娘。 一星期了,除了一起吃了頓AA製火鍋,連手都沒拉過。 為此,張勃被寢室幾個嘲笑毀了。 百般計策使出來,張勃卻總被淡淡敷衍,就像打在棉花上,十分難受。 張勃深呼口氣,說:“都是庸脂俗粉,我就覺得你最好看。” 沈凝飛遙遙看著舞臺,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女朋友依然默不作聲,張勃無語了。 …… 和著纏綿的曲子,陸曦翩翩起舞。 觀眾也很給力,掌聲不停,配合著下腰、跳躍、高抬腿,更是賣力叫好。 一舞終了,陸曦躬身一揖,掌聲如雷動。 方圓一直注視著操場邊的大巴車,穿過人群,他沒讓沈凝飛離開自己的視線一秒鐘。 陸曦正待下臺,方圓卻站了起來,伸手管主持人要麥克風。 主持人懵了,尷尬不失禮貌的點點頭,把麥克風遞給他。 同樣是男生,主持人明白,這不定是打算跟誰當眾告白呢,同為新生,勇氣可嘉啊。 陸曦駐足回頭,不知道方圓要乾嘛。 重新走到凳子上坐下,方圓說:“有首歌,獻給一見鐘情的念念不忘。” 一句話,響徹全場。 完事了?這麼簡短? 主持人又懵了,好心地幫方圓搬來話筒架子,架好麥克風。 “兄弟,加油。” 方圓朝他笑笑點了點頭。 臺下交頭接耳,沒人聽說有這個節目,節目單上陸曦就是最後一個呀。 陳逸看著幾個哥們,問:“幺蛾子?” 顧離說:“老幺要唱歌,咱得叫好。” 楊一帆說:“萬一不好聽呢?” 向東說:“那就大聲叫好。” 營部沒阻攔,校領導沒阻攔,青春熱血的男生女生,唱首歌而已。 琴弦撥動,從第一個音符響起開始,所有人就知道這是首情歌。 —— 是很難接受,是很難放手 是很難開口說出任何挽留 是我不成熟,還有些愧疚 還有些擔憂,最後還有些不合時宜的溫柔 都如鯁在喉,舊情人常問是否是否 倔強地不說別走別走 這城市每天那麼多人在擦肩 而誰在你身邊,直到心碎都失手失守 才承認離開時滿身傷口,求命運高抬貴手 我們都自作自受,是還沒接受,是還沒看透 是想要觸碰卻又收回的手 是皺皺眉頭,想找個理由,想找個借口問候 想問當初如果毫無保留 卻不敢深究 —— 喧囂沒有了,沒人說話。 qq音樂三巨頭的聲音,加上略琴極好的作詞,霎時間就征服了這個年代的一眾年輕人。 沈凝飛目光灼灼,她懂音樂,也能聽懂歌詞。 這首歌她沒聽過,但那人的聲音真好聽,唱的真深情。 她大概明白,臺上那個男生是在唱給自己聽。 ‘可我認識他麼?為什麼他會說一見鐘情的念念不忘?’ 張勃說:“飛飛你冷麼?要不上車吧?” 沈凝飛搖搖頭:“很好聽,你聽過這首歌麼?” 張勃搖搖頭說:“這種俗氣吧啦的幼稚情歌有很多,我不愛聽。咱們樂團的人應該多聽高雅音樂,我家裡有幾張典藏版的交響樂專輯,下周拿來給你。” 沈凝飛沒再說話,也沒有動。 陸曦完完全全知道,這首歌方圓就是給沈凝飛唱的。 好好聽呀,她想象不到網戀也可以這樣深情麼? 赤腳走回舞臺,陸曦給方圓的歌伴舞。 聽呆了,看呆了所有人。 徐安然吧嗒吧嗒嘴,心裡在想下次表演的時候要不要叫那家夥一起…… 範之瑤在考慮怎麼把方圓捧紅掙錢,可莫名其妙的,她總感覺方圓唱歌的聲音有點熟悉。 舉著dV的工作人員不自禁地拉近了鏡頭。 陳逸長大了嘴巴,喃喃道:“老幺深藏不露哇。” 楊一帆說:“這什麼歌啊?” 顧離說:“老幺切號了?” —— 舊情人常問是否是否 倔強地不說別走別走 年輕的愛人總不知天高地厚 把邂逅當擁有,直到心碎都失手失守 才承認離開時滿身傷口 說過的天長地久,寫成了情歌一首 學會對所有遺憾說聲感謝 可是你一直在我心臟中間 那個夏天距離我現在有多遙遠 命運它向來不死不休 傷心人隻能半推半就 年輕的愛人總信奉覆水難收 把懦弱當自由,我們早晚要承受成熟 時間從不是記憶的對手 到老地方敘敘舊,我們誰都別難受 在眼淚落下之前,我們好好聊聊天 —— 方圓連眨眼都舍不得,他知道沈凝飛在看自己。 焦距瞬間拉近,他似在和沈凝飛近在咫尺。 親親額頭,親親鼻尖,觸上軟軟的兩片唇,方圓能看到她眸子裡倒映出的“他們”。 廚房裡,沈凝飛係著圍裙,笨拙地為他做菜。 紅著臉,羞羞的表情:‘我做的不好,你嘗嘗吧。’ 照著菜譜鼓搗好幾個小時,好不好吃方圓都覺得在磕仙丹。 雖然一吃就是幾顆大料,但就是好吃,沒有再好吃的了。 擼著袖子洗衣服時,白白的額頭上垂下的發絲; 給自己收拾行李箱時,坐在蓋子上使勁拉著拉鎖; 客廳裡,橫著笛子給自己吹歌聽; 睡覺時,抱著自己的胳膊……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後記憶力太好,如果畫麵按幀計算,方圓能記起和沈凝飛的每一幀。 那個本應享受人生的恬靜女人,卻陪著自己粗茶淡飯了多年。 現在,她就在那邊的夜色下看著自己。 方圓不想感動任何人,這首歌,他本就是想感動自己,告訴自己:不能忘,一幀都不能忘。 大巴緩緩離開,夜也濃了。 一副“我想靜靜”的方圓拒絕和任何人說話。 直到睡前,下鋪的楊一帆才輕輕踹了一下床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聲問他那首歌叫啥? 方圓說:“眼淚落下之前。” 其他人都想問他別的,但方圓一直把自己的性格表現的很明顯——和善的帶著距離感。 所以,雖然憋得難受,終是沒人開口。 天亮,十幾輛客車已經停在了操場上。 封閉軍訓的日子結束了。 有人在不舍地哭哭啼啼,更多人是歡欣雀躍地笑。 成勛教官沖著漸漸駛遠的車窗擺手。 一夜沒睡的方圓依在座位上補覺。 空調的風猶豫不決地拱進他的鼻子裡,像擔心自己身體會散發臭味的老人,總是想努力地把自己弄香香,卻不由自主地摻雜了腐爛的腥臭。 盛夏過去了,方圓的夢裡,是一片秋黃。 沈凝飛嫁給了別人,潔白閃亮的婚紗被另一個男人捧起。 睜開眼,向東極不自然地扭過頭跟陳逸等人沒話找話。 方圓不發一言,怔怔望著窗外,悄悄抹掉淚痕。 進到市區,公交站的廣告牌不少都換成了酸酸甜甜優酸乳。 畫麵上,沈寧飛和其餘幾個前十的超級女聲選手們笑得賊甜。 看看車頂,視線似乎穿透出去,朗朗晴空。 命運從來不會高抬貴手,想要的,必須得自己搶。 沈寧飛是最好的例子。 方圓掏出電話,給劉菁菁發了一條長長的信息。 這章不知道怎麼斷,直接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