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忐忑,但她父母很忐忑。
  時隔日久,女兒回來,老兩口早早備齊了好飯好菜,準備在飯桌上問問清楚上次那小男生究竟怎麼回事。
  有錢,幫了家裡的忙,似乎還睡在了一起。
  好吧,這不重要,閨女自小有主見,夫妻倆不咋操心。
  但……方圓被曝光了,人家不止茶山這點產業,算起來是老兩口的上上上上麵的最大領導。
  這陣子沒少有飛越餐飲公司聽到風言的領導來茶園溜須……
  行吧,這也沒啥。
  夫妻倆都淳樸,不圖別人富貴,隻要兩個年輕人是真心的,別的都不求。
  不過,方圓才大一,還是女兒原來的學生?
  弄啥嘞這是?!
  這必須得說道說道了。
  數日間,老兩口閉門謝客,就等著問女兒要個交待。
  是不是真打算把茶山當古墓,把自己當小龍女了。
  屋外車聲止息,李母要起身。
  李父端坐桌前,咳嗽一聲,老伴便有些不安地重新坐下,輕輕嘆息。
  “說好了的,今天一定要問出個結果,你別又搗亂。”
  一年來,李父多少養出了些小派頭。
  李母瞪他一眼:“好好和女兒說話。”
  黑夜裡,三人兩前一後緩緩走入燈光的範圍內。
  李父在心裡搗鼓了一番準備好的說辭,正待開口,卻看見女兒挽著那嬉皮笑臉的小子走了進來。
  “?”
  “?”
  老兩口都愣住了。
  這是……大大大大大老板來了?
  李理淡淡說:“爸媽,我們回來了。”
  方圓跟著說:“爸……”
  李理掐他一下,方圓改口說:“伯父伯母,我也來了。
  “嘿,好久不見呀,你們身體可好?天氣這麼冷,咋不關門膩?”
  李母:“……”
  李父在心裡給自己動員一番,什麼老板不老板!女兒的男朋友而已!
  正要開口。
  鄒安從後麵也打了個招呼:“嗨,大叔阿姨,我也來咯。”
  說著雙手一拎,一邊禮盒,一邊酒盒。
  “我還帶了好酒,整兩口?”
  ——
  ——
  “謔喲,這酒不錯叻,來,來來,夾菜。
  “魚是我下午在池子裡剛釣上來的,新鮮。
  “她媽,你再去炒個花生,我聽說北邊人喜歡吃那個下酒。”
  李母笑嗬嗬去了,李理也想笑。
  看著方圓和鄒安打配合,一個哄自己父親開心,一個幫著灌酒,她是真的開心。
  方圓不避不藏,不躲不讓,他大大方方告訴了她爸媽:我疼你們女兒一輩子。
  第一杯酒前,方圓隻說了一句話。
  “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
  “曾經她比我先知,傳授我知識,但姿勢可太多了,幾年的時間是教不完的,人生漫漫,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好的朋友可以互相學習,夫妻難道不也是互為師長麼?
  “孔老頭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大體就是這個意思。
  “難道我們非要找個任何道理都教不到我們的人去相愛麼?沒這個道理不是。
  “鄒哥,你說對不對?”
  鄒安猛點頭:“一點兒都對。”
  方圓說:“我疼你們女兒一輩子。”
  老兩口被他哄得跟什麼似的。
  李父不知道說啥了,索性就啥也不說,直接張羅加菜開喝。
  不知道有客人來,起初桌子上隻有一道魚、一盤肉和兩道青菜。
  李理口淡,魚是清蒸的,肉是煮好切片的。
  她陪著媽媽去了廚房親自給方圓做菜。
  李母問她:“你看好他了?”
  灶臺前,李理彎著腰挽著袖子,半邊頭發垂下,歪頭笑看母親。
  仙子姐姐小廚娘說:“我會陪他一輩子。”
  新炒兩道菜上桌,五人開整。
  東北人最會活絡酒桌氣氛,三言兩語,鄒安和方圓給老兩口忽悠得直迷糊。
  堂內其樂融融。
  李母和李理不喝酒,俱都笑瞇瞇地給自己男人夾菜。
  鄒安對自己在場應該起的作用心裡明鏡似的,頻頻抬杯。
  往往都是“大叔你隨意我乾了”,半場沒結束就把自己灌成了廢材。
  李父平日喜歡自飲自酌,能喝著呢。
  方圓赤膊上陣。
  最後二對一,打個平手。
  李父喝多了,脫下外套,拽拽身上的爸爸衫說:
  “我們這代人苦過,知道餓肚子的感覺,到了這個歲數,我們什麼都不求了,吃也好喝也好,穿更不需要。
  “你和理理都是好樣的,有錢了也不要亂花,要做些好的事情。
  “我知道你最近在做慈善,這是良心,我和她媽這幾天私下會說你有善心,有福報。”
  方圓醉眼朦朧地點頭:“我的福報就是你們女兒。”
  李理把發絲別過耳後,摸摸他的手背:“別再喝了,喝多難受。”
  李父擺手:“要喝的,他工作忙,以後也會少見,難得來,要喝要喝的。”
  方圓說:“喝。”
  嘎嘣了幾個花生豆,李父嘆道:
  “這一年多我跟著工廠也去了不少地方,也學會上網了。見識多了,才知道年輕人現在多不容易。”
  李父嘟囔了一些社會小現實,最後又感慨:“我覺得男的60女的55結婚最好,一結婚就有退休金,不用上班,不用生孩子,沒有婆媳關係,沒有車房壓力,一下子就白頭偕老。”
  他老伴拍他一下,用方言罵了一句什麼。
  滿桌大笑。
  李父晃晃悠悠問方圓:“你們倆,我和她媽都不管啦,你什麼時候提親,我什麼時候嫁女兒。”
  酒精作祟,方圓血氣上湧,迷迷糊糊左摸摸右摸摸,嘟囔著:
  “對對,提親提親,現在就提親。”
  母女倆對視著笑,李父坐正了,打了個酒嗝說:“快,快快。”
  方圓從兜裡往外不住掏東西,兩個手機、錢包、鑰匙……
  最後感覺不夠,又拍拍趴在桌子上的鄒安。
  “有啥都掏出來,我提親。”
  鄒安醉了,但興奮極了,也跟著掏,最後啪嘰拍出來一把槍。
  “……”
  “……”
  “……”
  “……”
  四臉懵逼,鄒安自己也打了個激靈。
  好心辦錯事,提親變搶親。
  場麵凝固幾秒鐘。
  李父迷迷糊糊拍拍槍套,看著方圓說:“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我女兒。你的身份,離不開這個。”
  大家都暗鬆一口氣。
  李父繼續就槍的問題展開說,說自己年輕的時候還上山打獵呢,自己的槍比這個長,兩根管子。
  三個男人都喝多了,李理母女倆收拾桌子。
  擦著手,李理跟母親說:“今晚我陪他上山睡。”
  李母問她:“和他在一起,會不會很危險?”
  李理搖頭。
  真的愛上一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理不會去害怕結局。
  長路漫漫終有一歸,幸與不幸,都有盡頭。
  想罷,她說:“和誰在一起又不危險呢?他會照顧好我的。”
  李母囑咐她:“你也要照顧好他,這孩子也苦過,心裡藏著不少事。”
  醒了一半酒的鄒安繼續守在山腰小屋。
  李理攙扶著方圓往山頂走。
  茶山的路修繕過了,很好走。
  方圓晃晃悠悠摟著李理,時而輕笑,時而大笑。
  “請叫我老頭兒樂,我可太會哄老丈人了。”
  “是是,你最厲害。”李理無奈附和。
  “哢哢,提親提親,明天準備好了就提親。”
  “提提,我嫁。”
  “料峭冬風吹酒醒……不願鞠躬車馬前……
  “我家理理初長成……大大蟠桃圓又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