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櫻櫻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喧鬧聒噪的音樂在江上回蕩，跳廣場舞的阿姨們已經熱好身，開始翩然。 推著嬰兒車的，帶著小孩的，牽著寵物的，住在附近的居民陸陸續續出來，在江邊散步吹風。 顧櫻櫻就這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麵對著長椅，周圍偶爾有人投注來奇怪的目光，但在這個社會，倒是沒人關心那麼多，萬一是碰瓷的怎麼辦。 她發現自己正在哭。 淚流滿麵。 手還保持著拿手機的姿勢，屏幕裡映照出的是小說最後的結局。 晨光破曉，黎明到來，一切都仿佛充滿希望。 可這一幢公寓樓卻被火海淹沒，最開始以為是壞人的鄰居最後卻救了自己的命。 顧櫻櫻家庭和睦，但孤身一人在江城讀大學，還是有些想家的。 看到最後那位大哥明明可以選擇拋棄主角逃走，去和多年未見的家人團聚，去解決自己和父親之間的隔閡，去擁抱新的生活，可他還是留了下來，選擇了多拯救一個人，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顧櫻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意難平啊。 雖然看前麵的時候，發現這位大哥有家人的照片時，身經百戰，見得多了的顧櫻櫻就猜到他後麵可能會便當。 可那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顧櫻櫻卻難以遏製地感到遺憾，悲傷，難過。 “這個作者有病吧，誰家恐怖小說最後還搞這種煽情的。” 顧櫻櫻覺得匪夷所思。 江邊巡邏的保安注意到了這邊，估計以為顧櫻櫻受了什麼欺負，湊過來想看看情況。 “你好，請問遇到了什麼困難嗎？” 保安擔心這女生情緒太激動直接跳到陵江裡，便輕聲問道。 “沒有、沒有。” 社恐的顧櫻櫻立刻擺手，她擦了擦眼淚，立刻收拾起自己的薩克斯，在保安的注視下匆匆離開。 回到宿舍，舍友們看劇的看劇，刷短視頻的刷短視頻，總之沒有在學習的。 不會真的有人在宿舍學習吧，不會吧不會吧？ 顧櫻櫻和她們打過招呼，剛放下對女生而言略顯沉重的薩克斯，就聽到隔壁同學的手機裡傳來公眾號的機械合成聲音。 “......這火災迅速蔓延，整棟樓都被吞噬，無人生還，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小王......” 啪—— 顧櫻櫻的手機掉到桌子上，她瞪大雙眼，感到難以置信。 這不是她剛剛看到的小說裡的劇情嗎？ 雖然有些不同，但火災蔓延整棟樓，無人生還，這也太巧合了吧？ 她刷一下臉色變白，來到隔壁。 “這是什麼？” 顧櫻櫻急忙問道。 室友一開始還以為顧櫻櫻是在抱怨自己外放，但看著顧櫻櫻的表情不太對，就略顯遲疑地答道。 “這好像是最近江城的一起火災的講解吧，我隨機刷到的。” “江城？火災？” 顧櫻櫻立刻拿手機開始搜索。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一樁淒慘的案件。 報道裡的一些環節都和小說對得上，可以說，這篇小說就是以這場火災為基礎創作的。 畢竟真正的世界裡怎麼可能會有能作祟的養小鬼，還可以控製其他人自相殘殺呢？ 顧櫻櫻又看到，現在網上有一種說法，那就是王某釀成了這場火災，盡管各種細節都不太支持這種說法，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在許多不知道成分的自媒體的推波助瀾之下，這種說法聲音越來越大。 很多人並不關心真相，他們隻需要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 比起電路老化起火，顯然，一個看起來就很危險的社會閑散人員釀成的災禍更加有趣。 而眼下，這輿論的風波甚至讓顧櫻櫻這樣第一次接觸的人感到有些詭異。 當然，她看完了小說，先入為主對於王某，也就是救了主角的人有天然的好感，她是不相信王某是罪魁禍首的。 而且在小說裡也寫清楚了，王某的那些東西不是什麼危險品，隻是貓糧。 隻可惜，現在已經被火燒得一乾二凈，根本沒辦法查證。 正常人也不可能相信這麼一篇樹洞網的杜撰小說。 就連她，也不過抱著先質疑，再質疑的想法，要經過多方求證才能下結論。 顧櫻櫻又打開了樹洞網，她看到那篇小說已經有了上百個評論，更多的是轉發，竟然已經快五百了。 比起評論，大家果然還是更喜歡轉發報答社會。 顧櫻櫻也補上了一發轉發，順便@了幾個熟人。 她看向評論，想找找有沒有將其與現實聯係起來的，最開始的評論倒是還都比較正常。 【淚目，老王最後還是沒有見到自己的父母，哭了】 【作者好好寫鬼故事，不要整這些煽情的東西，不說了，我紙巾用完了】 【草，我奶奶就拜佛，客廳裡總是有電蠟燭的紅光，我這就看看床底下！】 【裡麵那個房東好壞啊，怎麼有這麼壞的人，還好他死了，不然我肯定給作者寄刀片！】 【不瞞你們說，我本來在廁所裡看這篇小說，現在腿麻了站不起來了】 【很迷惑，我感覺我好像真的進入了這一幢公寓樓，和這些人經歷了這些，現在就是有些悵然若失】 顧櫻櫻看到其他人和自己想法差不多，頓時笑容爬到了臉上。 可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評論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這故事怎麼感覺有點兒眼熟啊，作者是江城人？】 【這不就是最近那個很慘的火災嘛，作者這是來蹭熱度了？】 【我怎麼聽說王某才是真正的兇手，和這小說裡完全不一樣啊】 【我就知道，之前看那些公眾號說得天花亂墜，實際上破綻百出，果然真相是這樣的！】 【不是吧，這就是一篇小說而已，你們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草，我被嚇到了，我家也是這種老式筒子樓，這下還怎麼睡覺！】 【很離譜你們不覺得嗎，明明這小說裡麵各種匪夷所思的東西，但好像真的能圓上整個案子，反倒是那些公眾號說的一眼假】 【難道你們要說，找書苑 wｗw.zｈａoshuyuａn.com 是死者在陰間寫了這一篇稿子？】 一些質疑內容的評論多了起來。 很多人都像是被自媒體洗腦了一樣，瘋狂攻擊作者和小說，還順帶踩一腳王某，大有不給他翻案的架勢。 好奇怪。 顧櫻櫻百思不得其解。 她隨手點進一個賬號，發現這賬號天天指點江山，激昂文字，所有的社會熱點事件都要評論一番。 甚至還支持996和無償加班。 “看起來像水軍啊。” 顧櫻櫻也是個互聯網沖浪積極分子，很快就有了猜想。 按照小說裡的描述，發生火災的根本原因是房東的兒子失手殺掉了那個女生，導致她供養的鬼暴走，殺死了整棟樓的人，而實際上新聞裡，在這案子最開始，警方調查的更多的也是這棟樓的房東是否做好了火災防範工作，是否有違規租賃行為等。 現在自媒體這麼一攪合，大家都開始把臟水往王某身上潑。 很明顯，這可能就是房東雇傭的水軍來擾亂視線的！ 顧櫻櫻頓時覺得氣不打從一處來。 這壞蛋又是禍害女生，又是讓別人養小鬼，還害死了一棟樓的人，現在甚至要丟鍋給受害者！ 可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就算這小說的內容是經過了一些加工的真實的，也不會有人相信，義憤填膺之下，顧櫻櫻也隻有無能狂怒的份。 想到這裡，顧櫻櫻隻能再次轉發，多@了幾個好友。 她要讓更多的人看到這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