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暮在蘇紅的床上醒來,打了個哈欠。 拿起手機確認時間,他發現有了好幾條推送。 其中一條便是王某今天下葬的新聞。 “這些無良的自媒體,就連別人死了都不放過!” 喬暮痛斥,隨即爬起來,看了看葬禮的時間。 “還來得及。” 他吃過早飯,收拾好,給周鳴珂發了條微信告訴她自己要去一趟殯儀館,便搭乘公交車,來到了江城市殯儀館。 輕車熟路,就和回自己家一樣。 喬暮看到,殯儀館今天很熱鬧。 有許多無關人員,大概都是自媒體的記者。 這些人,遇到事情比誰都跑得快,早早就聚集在了這裡。 王恪並非江城人,今天是在殯儀館火化,由父母帶走骨灰。 由於最近的風波,本來這並沒有開什麼追悼會,但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導致自媒體們聚集,甚至還有些正經的記者。 喬暮真是好奇有些人閑的程度。 好好的民生時事不報,反而來追這種捕風捉影的內容。 他沒有和那些記者走在一起,而是從另一個門溜進了空蕩蕩的靈堂,順便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當了次朋友。 靈堂裡,擺著一口棺材。 此外,還有一些人。 喬暮看到了王恪的父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兩人感覺又老去了不少,頭發更白了。 其他的,估計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沒有朋友,沒有其他親人,簡簡單單。 棺材後方掛著王恪的黑白照片,比喬暮記憶中年輕一些,大概是從警察局的檔案調出來的身份證照片,很嚴肅。 王恪的母親幾乎崩潰,隻扶住棺材,默默哭泣。 他的父親則站得筆直,凝視著那遺像。 他的背影和王恪很像。 喬暮往前走去,來到兩人身邊,朝著遺像,深深地行了一禮。 注意到喬暮的忽然出現,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有些驚訝。 “你是?” 王恪的父親看向喬暮,這個年輕人似乎沒有惡意,反而表情真摯。 “伯父你好,我是王恪的朋友。” 喬暮實話實說。 “我們沒有邀請其他人來。” 王恪的父親喃喃道。 “嗯,因為王恪救過我,所以我想來看看他最後一麵。” 喬暮說道。 “救過你?” 王恪的父親微微皺眉。 “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樹洞網的‘科學探索bot’這個賬號?” 喬暮估摸著兩位老人家可能最近心力交瘁,沒有上網看相關新聞,便問道。 那位老父親搖了搖頭,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猶豫了片刻,才開口。 “我知道現在網上都說,是我家的兒子害死了一整棟的人,但我不信。” 王恪的父親看著喬暮。 “他雖然不懂事,成績差,愛闖禍,但我知道,他不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 “嗯。” 喬暮點了點頭,隨即拿出手機,打開了樹洞網的APP,找到自己寫的那一篇小說。 “伯父,你可以看看這一篇文章。” 王恪的父親雖然不解,但還是接過了喬暮的手機,隻看了一眼,他就難以移開目光。 幾分鐘後,他叫住了正在棺材旁邊流淚的妻子,兩人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一起閱讀。 他們閱讀的速度很慢,很慢。 仿佛這樣,便能將時光拉長,多看看自己的兒子一眼,哪怕隻是文字的描述。 半個小時後,王恪的母親已經泣不成聲,隻能放下手機,身體抽搐。 而王恪的父親,抬頭,看向喬暮。 “王恪和我說過,他說和自己的媽媽打過電話,準備回家看看,他說,其實自己隻是和自己過不去,他說,這麼多年了,也該放下了,在他的桌前,最顯眼的位置上,一直有你們一家人的合照。” 喬暮拿回手機,沉聲道。 聽到這句話,那位母親彎下身子,隻有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在寂靜的靈堂裡回蕩。 “在最後的時刻,他其實有機會拋下我逃走的,但他還是選擇了回來,麵對不可名狀,超越想象的恐懼,他沒有任何退縮,王恪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正直的人。” 喬暮知道,盡管他自己經歷的那個異常空間是虛幻的,可在現實裡,王恪肯定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救下了404室的住戶。 或者說。 哪怕再來一次,王恪依舊會選擇犧牲自己,拯救可能才第一天認識的人。 一個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運。 王恪的父親沒有說話。 他隻緩緩走到了棺材前。 “傻兒子。” 良久,這位父親才嘴唇顫抖,吐出一個詞。 他看著那嚴肅而沒有一點兒笑意的黑白照片,將手輕輕放在冰冷的棺材上。 “我一直和他說,我不強求他成為一個優秀的人,隻有一點,一定,一定要做一個正直的人,無愧於心。” “他做到了。” 喬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倘若王恪的意誌沒有那麼堅定,倘若他有哪怕一絲的動搖與惡念,那籠罩整幢樓的陰影便會立刻將他吞噬,淪為行屍走肉。 可他做到了。 這是普通人麵對那些詭異莫測的異常,表現出的最大的勇氣。 王恪的父親聽到喬暮的話。 他雙眼泛紅,卻始終壓抑著眼淚,隨後,朝著喬暮敬了一個禮。 他是一名退休的警察。 數十年如一日,他保護著那些平凡的普通人。 想必,王恪也耳濡目染,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如此才能在最後,踐行自己的意誌。 無論父子如何爭執,王恪都還是活成了自己父親的模樣。 喬暮輕嘆一聲。 無窮高遠處,金色的絲線垂落,纏繞住了兩位老人家。 “爸,媽!” 王恪的父母忽然聽到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們急忙回頭,隻看到王恪正站在不遠處,朝著他們揮手,意氣風發,仿佛觸手可及。 “我回來了。” 王恪說道。 “......都長這麼高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王恪的父親遲疑片刻,唏噓不已。 下一刻,在他們麵前,隻有那黑白的遺像,與冰冷的棺槨,燈光打在上麵,留下幽深的影子。 就像回家的路,好長,好長。 兩人回過頭,卻沒找到喬暮的身影。 而靈堂外。 喬暮將手機收進口袋,他能感受到,思潮正在緩緩發生改變,自己【老房有喜】的完成度也提高了許多。 迎麵走來幾個有些眼熟的人,是崔易安和他的同事。 崔易安狐疑地看著喬暮,他不知道喬暮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404室的幸存者醒了,他講述了自己那一晚的經歷,除去一些靈異的部分,竟然和喬暮的描述分毫不差! 原來宋仲偉和劉婉真的發生了爭吵,並且宋仲偉失手殺死了劉婉,之後,樓裡的人似乎因為某些原因而失去了理智,開始自相殘殺,而王恪,最後為了救下那位幸存者而犧牲了自己。 崔易安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他朝著靈堂走去,眼下需要王恪的父母配合調查,崔易安覺得,真相已經距離自己不遠了。 他快步往前,正要推開靈堂的門,卻發現在門口站著一位女性。 她梳著一根及腰的三股辮,頭發濃稠如墨。 “您好,是崔警官嗎,不知道可否占用一些您的時間?” 女性露出笑容,那言語似乎具有魔力,令崔易安將手從靈堂的門把手上挪開,視線轉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