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堂內，燈火通明。 　　火把蠟燭燒得明亮，火焰搖曳間，不時發出“劈啪”的響聲。 　　大堂之內足有數百人，或站或坐，此時卻是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投向一個地方。 　　那便是穩穩坐在第三把交椅上的常林身上。 　　被幾百號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以不善的目光盯著，縱使常林並不膽怯，也依然感受到一陣不小的壓力。 　　蒼狼寨群匪，不少人的手頭都沾著人血，尤其是堂中這幾百號練過武的精銳。 　　常林朝底下看去，幾百號土匪的眼中，大都寫著“不服”二字。 　　混在其中的阿貴叔，卻朝自己眨眨眼，示意自己站在常林這邊。 　　隻不過，他的目光之中，也是濃濃的愁色。 　　轉過頭，常林看向這蒼狼寨中的一把手，大當家方正。 　　方正此時，也將目光投向了常林。 　　望著方正那冷漠地不帶一絲情緒的眼神，常林心中一沉。 　　看他的眼神，似乎對今天有人發難之事，並不感到驚訝。 　　眼見常林朝自己看來，方正的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開口道：“常林，你怎麼說？” 　　常林深吸一口氣，眼下，是自己該表態的時候了。 　　雖然在他的心裡，對黃猛說的話也是無比的贊成。 　　自己根本不想當這勞什子的三當家，也暫時不具備統領山寨的能耐和手段。 　　但這話在心裡想一想可以，卻不能當眾說出來。 　　蒼狼寨的土匪們，是典型的綠林豪傑思維，看重義氣和血性。 　　若自己順著黃猛的話頭，推辭掉這三當家之位。 　　那自己在山寨中本就不好的名聲，恐怕就要直接臭掉了。 　　這些講江湖習氣的土匪，最看不得沒骨氣之人。 　　屆時，他們便會將常林，當作軟弱可欺之人，徹底無視他父親僅剩的一點影響力。 　　到那時，常林的處境，無異於進了真正的狼窩。 　　... 　　常林清了清嗓子，從座椅上緩緩起身，腰桿挺得筆直。 　　他先對大當家方正抱拳一禮，而後開口道： 　　“我從小在山上長大，不少弟兄是看著我一步步長起來的。我這個人有什麼能耐，有什麼毛病，各位想來是一清二楚的。 　　“若論能耐，在座的不少弟兄，確實高過我一頭。隻是幸得大當家的顧全兄弟之義，這才提攜我坐上了先父的交椅。 　　“我雖然年輕，沒什麼大本事，但一顆心是實實在在向著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的，絕不會把他們往岔路上引。” 　　一番話下來，眾匪眼中的不善之意，也是消散了不少。 　　這話說的沒錯，不提常林的父親在寨中的威望，就是他自己，在寨中也是有著一些好感。 　　在堂內的土匪，有不少都是頗有些年紀之人了。常林對他們而言，確實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若說沒有感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隻不過，因為他一下子做了三當家，位子抬得太高，這才引起眾人不滿。 　　常林轉頭朝向黃猛，話鋒一轉： 　　“這位黃大哥，入夥雖然不久，卻是實打實做過一些事的。” 　　眼見常林提到自己，黃猛先是一愣，而後冷哼一聲。 　　“黃大哥的實力，有目共睹。但他擔心我把寨裡的弟兄們帶上死路，這倒是大可不必。我再大，還能大得過大當家？能繞開他老人家，而去直接指揮眾弟兄？” 　　常林頓了一頓，而後再度開口： 　　“隻不過，黃大哥的話，倒也有理。比起我這等毛頭小子，顯然是黃大哥來坐這山寨第三把交椅，更能令人信服。 　　“既然黃大哥不放心別人來領頭兒，想來自己對於怎麼統領眾兄弟，是很有一些準備的了。” 　　此言一出，數百號土匪的目光，又齊齊轉到了黃猛的身上。 　　目光之中，種種針對與不服之意，並不比投向常林的要少。 　　見到自己成為眾矢之的，黃猛張了張嘴，半晌，才道：“我可沒這個意思。” 　　有沒有這個意思，除他自己沒人知道。隻不過，被常林這麼大庭廣眾地說出來，那就必須沒有。 　　如果說常林做三當家，欠缺的是實力，那他黃猛，缺少的則是一份資歷，或者說，人心。 　　縱然手頭有兩把刷子，但黃猛在寨裡的人緣，說不上太好。 　　原因無他，任誰見了他那雙不知廢掉了多少男人的手，都會忍不住地打顫。 　　因此，黃猛雖在山寨中能一呼百應，卻並不服眾。眾人所在乎的，不過還是自己下半生的性福生活。 　　眼見常林的一番話，已將話題從自己配不配，轉移到了黃猛配不配上，方正輕咳一聲，淡淡道：“常林，你先坐下。” 　　大當家發話，常林縱使還有後半段沒說完，也隻得聳聳肩，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n.com 坐回椅子上。 　　將頭微側，常林注視著方正的神情。 　　他發現，從寨中眾兄弟的注意力被轉移後，方正的臉色似乎顯得有些陰鬱。 　　常林心中暗道一聲，果然不簡單。 　　方正清清嗓子，而後開口道：“黃猛說的話，縱然有些沒大沒小，但似乎也說到了一些兄弟的心坎上。” 　　山寨之中，若論地位，首先是眾位當家的，其次才排年齡輩分。 　　從這一點來看，黃猛剛才直斥常林的做法，的確算得上是沒大沒小。 　　隻不過，寨中眾人從來也沒把常林當作貨真價實的三當家，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這一點。 　　方正接著道：“不過既然有兄弟提了這件事，我就簡單說兩句。 　　“我跟老三常威，是拜過把子的弟兄，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對他的孩子，我的侄子常林，我是一直當兒子來看的。 　　“有兄弟說我任人唯親，提拔一個小家夥做三當家，這一點我承認。 　　“但咱們哪位兄弟不是從小孩長起來的？我讓常林替老三的位置，是希望他能以他爹為目標，早日成長到那等境界。 　　“隻不過，既然現在有兄弟明著提出了不服，那咱們就按著山寨的規矩來。” 　　規矩二字一出，底下的群匪皆是神情一震。 　　黃猛的表情先是一愣，緊接著，一抹笑容緩緩自嘴角爬升而上。 　　常林雙眼微瞇。 　　“三日之內，不服者校場擺起擂臺，單打獨鬥。三日之後，再有人質疑，便割了他的舌頭下酒。” 　　方正的聲音，響徹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