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平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成為平穆公主的殿前禦,還要左右侍從。 “殿前禦”這個名分,是因前朝有禦前侍衛的先例,所以先帝時便有殿前侍衛,不過隻有四品。及至平穆公主長大,夏君有意讓她即位,故而經常讓她參與政事。念及她於社稷也好於自己也罷都算是有功,便特準其設殿前禦。但是外人並不知道:公主其實身子骨很弱,本來是經不起高強度的訓練。但是自從小時候她就被夏君安排在軍營裡麵居住了一段時間,正是那段時間讓夏君後悔的直呲牙:堂堂一朝公主,竟來了精神迷上了練武和術法!對於政事很不耐煩。要不是後來夏君告訴她她將來必須治理天下,否則朝中大臣必然不會放過自己,她這才步入官場,見識到了無數的爾虞我詐,也見識了無數堅貞忠良。 隻不過嘛,公主的武藝也沒有落下,如今24歲,大了項平兩歲,已經比方緣的身子還要壯碩,身材更是勻稱無比。因為夏君曾經給近衛營下了死命令:公主練武,朕當然可以不管,但是公主的威儀如果有損的話,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眾近衛軍根本不敢教她真是的殺人技巧。按他們的話說,“教點健身修身的功夫也就行了,真教戰場的技巧和軍營中的訓練方法,不把公主練死也得給她練得身形走了大樣。”因此公主練習的武功也不過隻是一些花架子。也得虧女孩好哄,士兵們隻是均勻地訓練她的身形,公主聽說這些訓練可以修身,自然樂意。隨著公主年齡的增長,她的骨頭架子大的特征越發明顯,八尺身材比方緣還要高一尺!肩膀更是寬闊,比得上一些老兵。如果不是年少時身子弱,哪裡練的成如此風度翩翩,修長俊美的形態?非得練成一個猛漢風範的巨婆不可,一個壯碩的身材加一張少女般清靚麵龐,確實有點違和。夏君自此之後再也不敢讓她真的練武,這次安排項平做平穆的殿前禦隻是另有原因。 話說這殿前禦,官職太小沒有實權,雖說離一些大人物很近,但是伴君如伴虎,故而很少有人願意當這個職位,畢竟隨時得給大人物跑腿,說不定還要當炮灰,更難繃得是大人物可能和自己分享一些事情,問自己該怎麼辦。被安排在這個位置最大的好處就是比尋常侍衛出鏡率高,沒了。後來這個官又改名為殿前正禦使,待遇升為從一品。 但不管官職大小,公主總不可能真的讓一介武夫左右侍從,這些家夥必須得有點文化,而且必須得忠誠,正直;不然公主的安全豈不是會出問題。 所以平穆公主的殿前禦,一直懸缺。直到項平的出現。 項平心中也很是忐忑。 他此刻以為是平穆公主拉攏不成,才說服了陛下,點名要他做殿前正使。是要折辱他還是要重用他?項平不清楚,但是感覺大概率是不是二者。對他而言,平穆公主真的是個十分棘手的對象。 對於平穆公主本人,項平也曾隨宋陵在西北邊市作戰的時候聽說過,是一位女中龍鳳,堪稱文武之才,但當時對她的印象也隻停留在聽說階段,並不算熟識,項平也不打算巴結公主,平穆公主的一切,他一無所知。反而被她套出來了不少八卦:關於方緣的。 所以他對她,毫無把握。 項平有種預感,哪怕是為了八卦,這公主也肯定得頻繁地找自己。可是幾天的接觸下來,平穆公主似乎沒有找他任何麻煩的意思。非但如此,甚至好像對他十分滿意。知道有一天,平穆公主鄭重地叫他來到自己殿門前。 “殿下不嫌臣,臣感激不盡。”他行禮道,“但臣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不知做什麼?”平穆公主似乎覺得很有趣,“殿前禦,還是本宮的殿前禦,居然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項平苦笑道:“是,臣有愧這個職位。” “你不必愧疚。”平穆公主輕笑道,“我正要與你說此事,我這次去叫你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平穆站起身:“項平,背過身去,本宮有點事。”項平正是納悶,啥事情要自己轉過身?不會是更衣吧。項平轉過了身子,耳聽得身後有響動,不由得握緊了佩劍。“好了,轉過來。”項平忐忑回頭,發現公主穿著一身軟甲,褪去了外麵的華麗服飾後,竟然就像是位俠客。項平不由得愣了愣神,盯得平穆臉頰發燙:“看什麼?”平穆一邊問著,麵色通紅,一邊往外走去。 “來,項平。教教我武功。”項平很是錯愕,這才來幾天你就敢讓我教你武功?項平很實誠地問道:“公主就不怕我對您不利?”平穆倒是笑了起來:“項平啊項平,你的實力我是聽說過的。我相信你的武功,也相信你的為人,所以才讓你做了我這殿前禦。為了說服父王,我可是被他數落的不輕呢。”項平尷尬地笑道:“我一個四品官,知道公主家事不太好……而且末將也怕傷了您,末將告退。您慢慢處理政務……” 正待逃出,平穆反手一把拉住:“項平,我可警告你。本宮的殿前禦可是從來無人能當。今日看中了你,本宮自然是要定了。你今日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不然,本宮豈不是白費力了?”項平說道:“不是臣不想教,而是您一堂堂公主,金枝玉葉。臣要是一個不小心,豈不是死罪難逃?還請殿下原諒!”說罷,掙開了公主的袖子,來到大門前:“末將今日看守殿外,公主請回吧。”項平心想求你了姑奶奶,我雖說現在日子過得也就一般,人生在世不稱意,但是我還想在世。 平穆麵色沉悶,扭頭回了殿內。項平心想:“混吧,估計我在這裡混不長了。能乾一天是一天,反正也沒俸祿,被彈劾走了也無所謂。” 平穆回了殿內,心情鬱悶,公文也不好好批了。等下午拿著自己的公文去夏君處報道說明是如何批復的時候,大半公文都沒打開,而且還沒讓項平跟來,隻是讓他守在宮門外,帶了上次去見項平的那個侍女去了。夏君一眼看出女兒有心事,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公文一邊問道:“項平不肯教你武功?”平穆默然點了點頭。夏君知道女兒最喜好練武,每天上午練武那是她的必修課。或者說是她的習慣,之前沒有士兵敢違抗她的想法而不去教她,因為她是公主。“穆兒,現在你知道你這公主的位子,有時候不好用了吧?”平穆委屈地看著夏君:“是,女兒知錯了。”夏君說道:“雖然項平不肯教你,確實遺憾,但是為父也不是不能幫你。”平穆頓時來了精神:“父王肯幫我?” 夏君說道:“項平此類人,淡泊名利,為人果敢。他連宋陵都敢殺,還不敢拒絕你麼?”平穆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便問道:“那父王有何計策?”夏君狡黠一笑:“項平此種人最是和人交心。當一個人對他表明心跡的時候,他大概率不會拒絕。你將你為何喜歡練武告訴他,或許可以讓他幫你。”平穆聽完,覺得不太可能:“父王,您也說項平淡泊名利,那我隻能和他說真心話麼?能不能騙他說是因為我想要像他一樣能夠上戰場?”夏君說:“朕也不清楚。但是朕要提醒你,對他這類人,虛情假意,會引起他打從內心深處的反感。再是演技過人,也瞞不住他心中的違和感。你好生思量一番。如果項平答應你的話,記得讓他來見為父一麵。” 平穆領了計策,但是感覺這又不太可能說得動項平。公主回了殿,正到了殿門前,項平躬身行禮:“恭迎公主回殿。”平穆看了一眼項平,冷聲說道:“項前禦,你跟本宮來。”項平內心犯嘀咕:“壞溜~~~,這下完了。八成留不下來了。”項平跟著平穆公主到了殿中,平穆屏退左右。之前跟隨平穆去見項平的那個侍女說道:“殿下,這不太好吧?”平穆說道:“項前禦武功蓋世,他要動手,你能保住本宮麼?”那侍女說道:“采喬不能。”平穆說:“那就是了。項前禦國之棟梁,如今戴罪才屈居前禦之位。采喬,你莫要再猜忌他了。”采喬低身行禮,說道:“既然是公主意思,采喬自然照辦。” 采喬路過項平身邊時看了項平一眼,項平望了一下她的眼睛,點了一下頭就沉默不語。采喬離開後,項平率先開口:“公主殿下,這采喬是何來歷?”平穆說道:“采喬啊,她是我兒時玩伴,秉性純良,為人親和。本宮少時在軍營中居住,由那些士兵教習照看,幾個女眷伺候身邊。采喬就是我那時在街上看到的一個孩子。她當時在大街上流浪,我上前和她搭話,還給了她些吃的。父王後來罵我說天下乞丐多少,你難道一一伺候不成等話,但還是允許了我和她見麵。後來她就經常在我常去的市鎮上乞討,我有時也格外注意她。後來,采喬在我身邊侍從的幫助下也學了一些禮儀樣式,她也學得很快。” 項平聽著公主不住地誇贊采喬,本想說些什麼,但是此刻也不知如何開口。“這采喬怎麼聽都覺得是有意接近公主的,這……罷了,大不了我以後時常盯防著些就是。”項平此刻認為不宜聲張,如果聲張出去反而可能逼急了采喬。 采喬那邊出了殿門,左右盤桓:“這項平和公主孤男寡女的,不會出什麼問題吧……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能成為公主的親身侍從,就是為了能和公主時常在一起……”說罷來到門前,問道:“公主,采喬求見。”平穆叫她進來,項平和采喬對視了一眼,采喬一見項平就立刻鬆了口氣,滿眼真情地看著平穆公主:“殿下,臣冒昧,但是……項平一介新人,您貿然和他共處一室,臣實在放心不下。” 平穆捂著嘴笑了笑:“采喬,你總是這樣。來吧,你站在我身後就好。”采喬的眼中劃過一抹陰鷙,但是嘴上卻掛著笑容。項平仿佛在哪裡看到過,好像是宋陵自以為奇計能成時眼中的神色。“她到底是什麼目的?圖財?不對,做個侍女圖不了啊。害命?不對,公主沒讓我護衛而且她一路上有的是時間刺殺公主。嫁禍?那現在站在公主身後,不是嫁禍我刺殺公主的好時機?此刻她如果刺殺公主,我必須阻攔住才行。”想到此處,項平的劍握得更緊了。采喬在平穆身後,看著項平手中緊握著劍,以為是記恨自己害了他和公主的好事,目露寒光。項平也警惕地看著她。 “你們倆,在做什麼?當著本宮的麵調情?”項平趕緊解釋:“公主恕罪,臣隻是見采喬姑娘對臣有敵意,故而有些警惕。”采喬怒不可遏:“胡說!我是公主近侍,對你這殿前禦有什麼敵意?”項平則不慌不忙地說道:“采喬姑娘,您為何在走到公主身邊時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呢?”采喬的臉迅速變紅了:“我我我……我哪有!”項平又問道:“公主命我進宮談些辭退臣的事情,您卻如此擔心,又是為何?”采喬罵道:“還不是怕你這個家夥對我家公主無禮!白天公主要你教她武藝,你違命不從;這次你又被單獨召見,誰知道你又會做出什麼?” 項平說道:“采喬姑娘,公主為人您是知道的。用我之前,必定會對我知根知底,不然不會去那間宅子裡探看我。您卻百般說我對公主殿下有敵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您不是在離間麼?”采喬被問住了:“這……一派胡言!我,我哪裡……” 采喬看向平穆,卻發現平穆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殿下,采喬真的,真的隻是擔心您,求您明察啊。”采喬雙眼含淚,癱跪在地。平穆看著采喬的眼中,有一些非常陌生的情愫,看得自己竟然動了憐憫之心,眼神緩和了下來。項平此刻終於想起來了,這副眼神他看到過:裝醉的那晚跟方緣告白時,方緣的眼中就有那種計策得逞般的陰鷙又得意的表情。雖說不是方緣的計策吧,但是達成了這個結果的時候,人都會不由得露出一些表情。恰好項平很擅長捕捉這些表情。 “我的天,采喬這胃口真大啊。難道她,想和公主,雙鳳臨朝!?”項平頓時紅了臉,“合著我這是棒打鴛鴦譜咯!?這也未免太刺激了點吧!”正想著,卻又意識到不管是哪種情況自己都辦砸了事情,身子趕緊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平穆和采喬震驚了:你這是唱得哪出?正在二人疑惑,項平慌張之下,趕緊大概地說了一句:“公主殿下恕罪,采喬姑娘應該是喜歡殿下,方才也隻是在擔心殿下,頗為上心而已;是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了采喬姑娘,往殿下與采喬姑娘恕罪!” 此言一出,平穆臉色泛紅,因為她就是覺得讓男侍跟著自己不如讓一個可愛的女孩跟著好,采喬見項平把自己的目的和心思都說了出來,哪還有臉抬頭,連罵項平的膽色都沒有了,紅著臉低著頭,在心中發出了一聲尖銳爆鳴:“項平!!!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