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寂夜,懷仁灑下幾瓣桃花,祈願它能流向一處無紛亂戰火的清靜之地。 蘇軾仰頭,清酒溢出嘴角,在湖麵上泛起微小漣渏。 歲值寒冬,水夫澤卻是桃花依舊笑春風,暖風曛??,舒心自在。 隻是遭破壞後,這般洞天福地的靈韻也漸漸消逝,怕是以後,再也無向前光景…… “師尊,我們還是齊心協力沖殺出去吧,呆在原地如困獸囚籠,難免一死!”淩楓不知是第幾次向江子遙請戰,全然不顧他自己遍布全身的各種觸目驚心的外傷內傷。 肖依翔、霍垣賈等人也是焦躁不安,惶惶不可終日。 至於嶽飛他們,已遁入虛無,休養生息。 他們終歸是凡人,先前使出的驚天偉力乃“竊”用而來…… 這些零碎信息皆是老者留在江子遙腦海中的囈語,難以參透,隻知須再待數十天,嶽飛幾人才能全然恢復,重見天日。 方子鳴一眾撤去七七八八,隻留長老、楊正衣等狂焰高層及方子鳴這淩元宗宗主觀望鎮守,意圖困住對方,等待支援。 為奪龍大陸,人族強者盡出,這支援,也是遙遙無期。 就隻能滯坐相峙,無人上前。 如此這般,日復一日,這天又是一個清晨。 鳥鳴稀疏間…… 異端驟生。 “方子鳴,既然早就察覺到了,何必藏頭露尾,首鼠兩端。” “墨家麼……趁人之危,你們這些自詡君子之人,也不過如此。” 方子鳴坦然步出,斷臂竟已又長半截,隱隱還見不分五指的手掌。 “這些人,對我有用。” “趕緊離開,這是庶與你們最後的懷憫。” 泛紫玄色道袍無風自動,墨庶至上之力籠罩,道韻流轉。 三百餘名墨者如摧城壓寨之黑雲,肅立半空。 “也罷,你們便是毒瘤,早晚會被神聖大帝摘除,也就得意一時。” “後會有期,來日方長……” “師尊,那是?” 淩楓劍眉橫立,緊張地握著水夫神劍。 “小子莫慌,庶無惡意。” 墨庶隨手抓來一朵雲,竟沒入其中,騰雲翩至,其速如幻。 “江子遙,異種蟠螭,龍齡不過數月,劍體可擬造化地境,魂近無雙,可大用。” “淩楓,水夫澤主,參生靈大道,運水夫神之力,可用。” “鄭聖戧,實乃我大宋奇人蘇軾,反戰黨領袖,兩道無雙,一道堪才玄境,勉可用……” “懷仁……” “霍垣賈……” “其餘人,隨行。” 墨庶“可汗大點兵”,如數家珍。 “臣我墨道,與我共誌。” “開辟……新的世代。” 炎黃盟眾人麵麵相覷,最終也未多言幾句,便拱手結盟。 墨庶隨手一揮,眾人便來到了通幽門處。 “墨家巨子,在宋朝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竟也……” “禿驢,休出言辱我巨子!” 懷仁輕聲一句,招得幾名墨者目眥欲裂,劍拔弩張。 “罷了。與人為善,兼愛相秉!” 墨庶擺手示意,平下風波。 “此去,庶欲誅神聖大帝,徹滌人族,還蒼生安寧。” 風輕雲淡語。 語出四座驚。 “巨子先生,敝人以為,冒進者不可取。”江子遙出聲。 他已知墨庶之意。 救下他們眾人,一箭雙雕,既行“仁”,又得助力。 但上位者的底蘊深不可測,除方子鳴外,明麵上的至上強者就應有三位,豈是墨庶能敵? “人族強者已傾巢去往龍大陸。” “此時不攻,更待何時?” 江子遙自知此事,卻也沒有再相勸。 已下決心之人,千言萬語不抵。 星夜兼程,就這樣,潦草地離了噬元之角。 翻山又越嶺,馮河還涉江。 暴虎再斬蛇,日曬繼雨淋。 期間路過無數村莊城鎮,有丞相身份的墨者在,暢行無阻。 先前“丞相”出行,一直招搖過市,此番並未引人懷疑。 “兄弟,你怎生混得這麼位高權重?其它墨者,不是草民就是織工鞋匠……”樊司仁好奇。 “謀死,易容,篡位,奪權。” 簡單八字述盡。 墨庶每經過一城一村,都會留下許多糧米,吩咐墨者派發。 而江子遙他們,也睹盡百姓疾苦。 小孩麵黃肌瘦,不過三四幼齡,卻要為臥病生母奔波;老乞丐僵倚泥墻,身側破碗空空,如柴身軀隻得幾片薄布相覆;有一戶人盡疫饑而死,鄰人屋舍緊閉,難助半分;更有人啃食同族,其狀慘絕人寰。 雪積數丈,冬已深。 “明日便到帝都了。”墨庶倚梅樹,嚼著乾硬饅頭,眼神卻是幾分蒼涼。 “經久持戰,宗世皇族,仍極盡奢淫,致黎元困苦如此。” “此狀,庶必覆傾!” 江子遙坐在他身旁,雪落二人鼻尖,也落在他們所處荒涼村莊的瓦礫井舍上。 “人煙盡無……昔日村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今朝蒼墳。”江子遙嘆息。 他與墨庶皆有平戰匡濟天下之誌,人逢知己,相交甚歡。 “喂,再給我講講那夜張弘範嚇得屁滾尿流之狼狽?”墨庶戲謔道。 “再聽上百遍,宋仍已亡。” 擦拭殘龍劍,江子遙漫不經心。 “無趣。” 墨庶側過身子,又道, “前麵有個孩子。” “快死了。“ 江子遙飛身,踏出點點雪印。 那是個背著比他自己高出幾丈竹筐的瘦小男孩,凍得全身腓紅。 他直接脫下上衣,披在小孩身上抱起。 “瞧瞧,提到小孩不要命的家夥。”墨庶嗤笑,目中卻有欣賞之色。 回到一處破敗不堪,隻能說相對完好的屋舍。 幾百墨者已換上其它身份螫伏,各行其道,殊途同歸。 炎黃眾人也遣散下屬,不願害他們枉送性命。此處僅蘇軾懷仁、霍垣賈等“蒼靈宗五人眾”、淩楓及養好了傷的司馬佑、“丞相”在屋內。 將小孩抱至火堆前,喂下幾勺粥。 小孩緩緩蘇醒過來。 “恩公……” “何名?” “叫……公孫度……” 公孫度之聲吵嘔啞嘲。 “肖依翔,照顧好他。” “遵命,宗主。” 江子遙望著無月如墨夜空。 蕭瑟平野茫茫。 “明日……” “又要戰了麼。” 江子遙不知前路,究竟有何因何果所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