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也太扯了(1 / 1)

張小天突然覺得,夏天真的來了。   灼熱的陽光透過教學樓走廊玻璃均勻的照射在他身上,在教室外麵頂著太陽站了整整一堂課後明顯能夠感覺到身體開始發紅,如果對麵的玻璃變成一麵鏡子,應該能看到自己像蒸鍋裡的蝦子一樣膚色逐漸轉變的過程。   腳邊有一隻螞蟻正伸出觸角試探,麵前這個龐然大物堵住了它原本計劃的前進方向。   螞蟻不知道這座大山上麵其實沒有什麼食物殘留,但還是沿著它對氣味的本能爬了上去。   “還是主動退學吧,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不止一次。”   “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勸也勸過,我肖某人實在是能力有限,這個學生我教不了,希望你能夠理解,我也要對其餘的學生負責。”   “期末考試不用考了,現在直接去教務處辦手續,在暑假的時候換個學校。”   “縣裡幾個高中你都去問問,反正我們學校不要這樣的學生。”   聽著班主任對老爸說教的義正言辭,張小天看到那隻螞蟻從自己鞋帶爬到襪子上,再沿著他的小腿爬到膝蓋,覺得有點癢。   看了眼老爸哆嗦著的烏黑鐵青的臉,他嘆了口氣,默然的走進教室,在最後一排角落裡自己的課桌內搗鼓了一會,搬出所有的書本和個人物品,把書包撐的滿滿當當。   “走了。”他對周邊幾個同學笑著擺擺手,知道在同學們的視角裡,此時他笑的比哭還難看。   渾渾噩噩的跟著老爸回宿舍收拾好被褥行李,渾渾噩噩的把所有東西搬上電動三輪,男人和男孩一路上什麼話也沒說。   “到底咋回事呢?”男人終究還是沒忍住,點根煙吸了幾口就開始問。   “昨晚幾個同學下晚自習後翻後山圍墻去網吧,被保安抓了個正著。“張小天忙把嚼了一天的口香糖吐到垃圾箱裡,這才跟男人聊起來,以示尊重。   “那怎麼就你一個被開除了?”   “第一,這不叫開除,學名應該叫勸退。   第二,老肖在嚇唬咱們呢,他一個班主任把校長和教導主任全演了,   話裡話外我都聽出來了是讓你趕緊給他送禮消災的意思。   第三,我沒翻墻也沒上網,純屬是遭了無妄之災。具體的你就別問了,簡單概括一下就是見義勇為英雄救美結果發現鬧了烏龍,大概的你也能猜到。”   “那你咋不跟老師解釋呢?”   “解釋啥,再把人家小情侶牽扯進來?算了吧,我和老肖不對付又不是一兩天了,相看兩相厭,早散早超生。”   “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乾脆回一中得了,離家還近,我們也能照顧到你。”   “先幫我解決住的問題,不能就這麼回家,不然我爸我媽要被氣死了。”   “我剛才演技咋樣,第一次乾這事,有點緊張。”   “馬叔你是專業的,給你點贊加關注,雙擊666。”   野葫蘆山高中依山而建,後山山腰地勢平整,中間是一塊不算太大的池塘,被不知道哪屆有才的學生取了個名字叫秋葉湖,圍湖建有幾棟聯排平房,是學校裡年代最久遠的幾棟建築之一。   以前這裡是老教職工宿舍,但幾年前校區東南角一下子修建了十幾棟多層住宅,徹底的解決了全校所有在職老師、職工和退休老乾部們的住房問題,老教職工宿舍也就退出了歷史舞臺,被宿舍管理員私下租給有需要的學生添補家用。   張小天帶著馬鬆坡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宿管大爺,由馬叔繼續客串家長租了個單間,租金交了一年,裡麵就簡單床桌櫃椅四件家具,舊的不行,萬幸沒什麼腐木氣味。   千恩萬謝送走了馬叔,張小天把被褥盆碗擺弄好,這才有時間躺在床上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先復盤一下,真·無妄之災。   自己在後山打竹子打的正歡,偏偏碰到了萬年一遇的拉網式大查寢。   收到同學短信後你得飛奔往回趕吧,趕路途中聽到一個女聲低聲喊救命你不能不管吧,   好了,一腳過去打倒壞人突然發現自己才是壞人。   昨晚雖然是滿月,但樹影綽綽遮蓋了月光,那個胖胖的高三學姐應該沒看清楚自己長什麼樣,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了。   主動退學,想都別想,自己從小到大老實本分,高中這兩年遵守紀律方麵確實欠妥,但違法犯罪的事從來沒碰過,整體成績中等偏上,沒有早戀,也沒影響過其他同學,根本到不了被勸退的程度。   下周讓馬叔過來找一趟學校申請更換班級吧,按自己的成績明年高考考個二本問題不大,全年級十五個班,總不可能沒人要的。   張小天對自己的學習成績有種迷之自信,又不是逼著自己非要考清北復交浙南科。   隻要目標不高,底氣自然十足。   退一萬步講,這座野葫蘆山學校裡有全市聞名的兩個超級復讀班,每個班每年人數都在100以上,隻要考試分數不是太低,交夠錢誰都能來。   真不行還有最後一條路,回縣城母校,陽縣一中。   馬鬆坡就是一中老師,說話多少能有點用的那種。   但這是後手中的後手,千言萬語就一個原因,不能再讓可憐的老父母為兒子擔心了。   老爸張青山,在西北邊疆當過七八年大頭兵,退伍後回老家轉業沒趕上好崗位,隻好跟著已經發跡的老同學後麵做起了包工頭。   剛開始頭幾年確實掙了點錢,張小天那時候還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沒什麼感覺,隻知道從小到大家裡也沒少過他的吃穿。   到張小天上初中的時候老爸的事業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變得慘淡的不行。   爸媽臉上的笑容少了,晚上回家吃的菜更素了,慢慢開始也經常能碰到來家裡催債的了。   等到張小天考上野葫蘆山省級示範高級中學,張青山終於時來運轉中標了一個非洲援建工程勞務分包項目,工期三年半,如果經營得當,利潤相對可觀。   為了盡早還債翻身,張青山在這個項目上賭上了所有,帶著一本英語字典就常駐了工地,在項目上裡裡外外事必躬親,兩年時間累得夠嗆,接連兩次春節都沒回家。   張小天寒假跟著老媽到非洲時看到老爸整個人都瘦脫了相,把老媽心疼的直掉眼淚。   開學前老媽周慧跟張小天認真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留下來照顧丈夫,相比較已經長大住校並且還算穩重的張小天,粗枝大葉的張青山更加讓人不放心。   張小天明白老爸老媽的難,每次長途電話裡都是報喜不報憂。在張青山夫婦的認知裡,自家兒子還是上初中時那個懂事乖巧熱愛學習的三好學生。   一陣晚自習上課鈴聲響起,打斷了張小天的思緒。   折騰了一下午,天都已經黑了,這一天過的那叫一個刺激。   張小天感覺餓了,起身拿起飯卡,感覺食堂還沒打烊,孤身往山下掠去。   一輪圓晃晃的明月已經悄悄掛在天上,月光下的少年疾馳如風,不經意間帶起幾道殘影,驚起山道兩側樹林裡一對對已經歇憩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