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屠夫胡謝爾給出的方向，艾倫找到了書店，離胡謝爾家還挺遠的，不過回黑羊旅館應該順路。 　　佛羅倫斯城確實很大，最大的地方還是南城區和港口，他都還沒有去過，他一路上詢問地標建築的名稱，同時記著大致方向。 　　艾倫看著書店門口的白色大理石柱，底部盤旋地雕飾著橄欖枝，這明顯就不是屬於平民的消費。 　　“這裡應該已經是富人區了吧？” 　　看著周圍乾凈整潔的獨棟別墅，還有數層高的尖頂房屋，和西城區的集市木結構的低矮民居對比，艾倫感受到了階級的貧富差距。 　　書店開在一樓，天花板上是一個碩大的玻璃吊燈，上麵點著好幾盞蠟燭，燭光在吊燈玻璃的層層折射下，照亮整個書店。 　　但在艾倫看來，不如老師的一盞魔法燈。 　　“你好，這裡有基礎的文法書嗎？” 　　艾倫看著書架上陳列著的密密麻麻的書脊，書脊上沒有書名，看向櫃臺後麵的店長，開口詢問。 　　長長的櫃臺後麵，有個人靠在紅色軟墊的椅子上，一本書蓋在他的臉上。 　　“嗯？”那人取下臉上的書籍，看上去一臉迷糊，是個麵孔瘦削的青年人，長著一頭卷曲的黑發，聽到艾倫的提問，把視線投過來。 　　看著艾倫上身牛皮大衣，下身亞麻長褲，一副平民小孩的樣子，卷發青年聳動高挺的鼻梁，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還有牲口的臭味。 　　“有吧……”青年不是很確定的樣子。 　　青年轉了一圈，翻了好幾本書，才遞給艾倫一本書，《帝國通用語基礎文法》。 　　經過之前的自學，艾倫基本還是能夠辨別出書名，他狠狠擦乾凈手掌，接過書籍。 　　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確定裡麵內容是關於拚寫和語法規則，最後則是常用單詞，艾倫出聲詢問：“購買需要多少錢？” 　　青年想了想，“三，不，兩個金鎊吧。” 　　“奪……奪少？”艾倫一時間不能接受自己耳朵聽到的價格，雖然他已經做好書籍會很貴的準備。 　　可是居然用金鎊來支付的，他到現在都沒有見過金鎊，甚至都不知道金鎊能換算成多少銀蘇尼爾。 　　看著艾倫震驚的表情，青年聳聳肩，“書籍一向很貴，哪怕佛羅倫斯城有著兩家印刷工廠，但是都在行會的控製下。” 　　不過青年大概猜不到艾倫此時的想法，他在計算，伊利費茲老師閣樓裡的書籍值多少錢。 　　老師肯定很有錢！ 　　大意了，出門沒有跟老師借錢！ 　　算了，師徒一場，談借就俗了，老師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嘛？ 　　艾倫把文法書放回櫃臺上，青年似乎看出了他沒有購買的念頭，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這裡其實是某個家夥的私人藏書館，當然，也出售書籍。” 　　上下打量著艾倫，青年忽然提議，“其實我也隻是幫他看店而已，如果你真的需要這本書的話，你可以拿走。” 　　“不收你錢，”青年懶散地趴在櫃臺上，“大不了我就說沒注意被人偷走了，如何？” 　　他棕褐色的瞳孔和艾倫對視著。 　　艾倫果斷地搖頭拒絕，把書籍朝他推過去，“不用了，我之後再來。” 　　大不了偷老師的書去賣……當然，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艾倫不會去做賊。 　　不勞而獲，或者貪小便宜，其實本身無可厚非。 　　可是，貪一件，則想貪更多，而逐漸喪失努力達成目的與等價交換的意識，不得誌，就覺得所有人都虧欠自己。 　　——人可以貪婪，但必須要有克製貪婪的勇氣。 　　更何況，這個青年有點奇怪，對於他的簡陋衣著沒有奇怪或者鄙夷的情緒……誰知道裡麵是什麼情況。 　　先走為妙。 　　提議被艾倫拒絕，青年趴在桌麵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艾倫，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哦？這樣嗎……” 　　“那你可以去南城區找一找，我記得那裡有個老家夥，開著一家二手書店。” 　　對青年道過謝，艾倫走出書店，一陣微風吹拂過他的頭發。 　　短發是母親用短劍幫他一點點削短的，但纖細柔軟的發絲還是生長覆蓋到脖子上。 　　抬頭發現對麵建築居然反光，艾路才發現這裡的建築居然有用到玻璃，不過不是乾凈透明的，而是深色的。 　　在艾倫離開書店之後，青年掏出枚硬幣，向上拋起，然後伸手接住，硬幣一麵是復雜的五芒星，另一麵是羅曼數字。 　　青年每次接住硬幣，都是數字麵朝上。 　　但是，同一枚硬幣。 　　每一次正麵呈現的數字，都與上一次不相同。 　　…… 　　艾倫沒有立刻前往南城區找二手書店。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他走逛了一個上午，已經感覺有點餓了。 　　沒在富人區多停留，因為那裡有穿著輕甲整齊地巡邏的執法隊，艾倫害怕被當做可疑人員抓起來。 　　那樣的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老師才會去撈他誒。 　　來到四個城區中間的女神廣場，這裡人很多，而且衣衫襤褸的乞丐在這裡，衣冠楚楚戴著皮革手套的貴族也來這裡。 　　而中間是高聳的神像，通體潔白的大理石，是一位神情悲憫的女神，緊閉著雙眼，眼角垂淚。 　　艾倫以超越時代的審美看這座女神像，也大為驚嘆，這種情緒的表現力！ 　　雕刻者一定是位死後會被寫進書裡的偉大藝術家吧！ 　　“媽媽，自由女神為什麼會哭呢？”小女孩問媽媽。 　　悲傷的母親沒有回答女孩，隻是虔誠地向自由女神祈禱，讓丈夫的病趕緊好起來，才能繼續維持這個家庭。 　　然後掏出一枚銅努米，拋進神像前麵的噴泉水池。 　　這是佛羅倫斯的傳統，在女神的許願池拋下硬幣，女神便會回應人們的祈禱。 　　艾倫坐在廣場一邊的石臺上，周圍人來人往，他本來是在思考自己有沒有什麼辦法賺一些錢。 　　老師是個強大的巫師，但從教學生來看，他肯定不是個好老師，因為除非艾倫主動問，或者他心情好，不然他是懶得教導艾倫的。 　　在老師這麼放養的情況下，艾倫也認為自己必須嘗試努力一下，無論是賺錢，還是了解佛羅倫斯。 　　以及他決定和屠夫胡謝爾維持良好的關係。 　　嘗試將自己當做一個獨立的人，努力在佛羅倫斯這座陌生的城市，生存下去。 　　就像過去十四年一樣。 　　伊利費茲的強大，師生的關係，並不是能讓艾倫依賴他的理由。 　　老師隻是艾倫麵對困難時，最後的保障。 　　艾倫不知道這裡的巫師是怎樣賺錢的，《獨修者…常識》中講到，巫師掌控的國家裡，巫師按照自己擅長使用的魔法，負責相應的工作。 　　普通人也從事著能做的事情。 　　巫師和普通人和諧相處，因為巫師和普通人之間有著錯綜復雜的親緣關係，再牛逼的巫師都有幾個普通人親人…… 　　就像不管你在外麵多風光，永遠會被母親拎著耳朵訓斥一樣。 　　但是書裡沒有過多描述羅曼帝國伊特利地區，對於佛羅倫斯城也隻是提到一句。 　　因為作者說，羅曼帝國大部分都是被福音教會所掌控，而教會對於巫師的態度則是敵對，一旦遇到就是殘酷血腥的鎮壓。 　　佛羅倫斯自由之城正好是巫師與傳教士並存的地區，教會和巫師都沒有正式掌控這裡。 　　所以巫師也要低調行事，不能利用神奇而強大的魔法破壞城市的秩序。 　　“反正我也用不了魔法，難道隻能給人打工了嗎？” 　　思考著的艾倫明明沒有關注許願池那邊，但是當餘光之中看到銀光閃爍了一下。 　　“我超，銀！”艾倫猛然抬頭，看見有錢人祈禱，扔進許願池的竟然是銀蘇尼爾。 　　艾倫眼睛都亮起來了，富哥！ 　　站在許願池旁邊的人，無論衣衫破爛或者奢貴，都是沉默地祈禱。 　　當他們需要來向女神祈禱時，那麼他們其實都一樣弱小，找書苑www．zhａosｈｕyuａn.ｃom 無論高低貴賤。 　　當然，艾倫不關心這個，他隻想狠狠地爆金幣，可是當他逛完西城區，等到黃昏，他都沒有機會去撈許願池裡的錢。 　　而且居然也沒有人去撈？ 　　那可是銀幣誒，1銀蘇尼爾，老師就能從莊園中把他帶走。 　　1銀蘇尼爾，就是72銅弗利，能買一隻小豬，或者18磅豬肉。 　　“兄弟，這給女神祈禱的錢幣，平時都是誰在撈？”艾倫摟住一個男孩的肩膀。 　　男孩嫌棄地拍開艾倫的手。 　　艾倫也沒生氣，遞給他一個蘋果，然後男孩就說了，“執法隊啊，最後肯定都進了那群酒囊飯袋口袋裡……” 　　然後就像打開話匣子一樣吐槽起執法隊，就是在富人區巡邏的輕甲士兵。 　　艾倫放心了，這些錢最後也沒有去到需要的人手裡，所以等之後一定要悄悄地爆金幣。 　　艾倫提著采購到的牛奶、各類堅果和一些水果，回到胡謝爾的後院。 　　胡謝爾已經完成今天的屠宰工作，肉也已經全部被運走了，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他帶著娜娜在小河邊上扔石頭，娜娜的白色頭發在昏暗中飛揚著，像是天使。 　　艾倫拎走讓胡謝爾幫他留的豬肉和內臟。 　　順便給了娜娜一個蘋果，她羞澀地抱著蘋果跑到一邊去了。 　　雖然猜到了，但是艾倫還是嘴欠問了胡謝爾一句：“娜娜的母親呢？” 　　“去世了。”胡謝爾神色暗淡，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理理思緒，最後隻是輕輕嘆了口氣。 　　……算艾倫嘴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