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和煦,天色碧藍,白雲飄動,大雁南行。 溫和的陽光穿過院中老槐樹日漸稀疏的枝葉,灑在一個青年身上。 青年身材高大,一身麻布短衣,正在練拳演武。 啪啪啪! 他動作極快,目光淩厲,拳腳所過之處,帶出一片殘影,發出連續不斷的破風之聲,聲勢駭人之極。 “呼……” 足足練了一個時辰,青年才收拳止步,微閉雙目,張口吐出一尺長的白氣,形如長箭,久久不散。 他慢慢睜開雙眼,麵色有些難看,喃喃道: “七個月了,還是無法突破,看來必須得換成更好的功法才行……” 青年目光閃動,片刻之後,復歸平靜。 他兩步來到槐樹下的兵器架旁,從架上的刀鞘中,緩緩拔出一把四尺長刀,手指在刀身上輕輕撫過。 忽然,青年手腕一抖,刀鋒一閃,一片枯黃落葉無聲無息中被分成兩半,飄落而下。 唰唰唰! 重達三十斤的長刀,在他手中卻是輕若無物,刀鋒閃耀,寒光刺目。 更駭人的是,青年一套刀法使完,呼吸悠長,麵不改色,絲毫沒有力竭之相,手中動作不停,繼續演練刀法。 長刀沉重難當,乃是軍中兵器,哪怕是最為健壯的士卒,也隻能全力揮動十幾下,江湖中鮮有武者使用。 而青年一套刀法練完,卻是若無其事,甚至還繼續習練起來,一個時辰後,才收刀入鞘。 直到此時,青年麵色才微微發紅,但呼吸依舊平穩悠長。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已近正午,於是走進正屋,換上黃布短衣,腰間係上木製腰牌,拿起一個食盒,走出小院。 青年一路在小巷中穿行,來到一個豎起三根煙囪的院子,走了進去。 院中聚集著十幾名灰衣學徒,正在排隊盛飯,見到青年走進來,足有七八人紛紛朝他打招呼: “陳師兄,你來了!” “陳大哥!” 青年臉上露出一絲憨直的笑容: “嗬嗬,張師弟、魏師弟,你們來得挺早啊……” 他和眾人一一打過招呼,然後把食盒遞給一個雜役,憨笑道: “小六兄弟,還是老規矩,二十個白麵餅子,三大碗燉肉,一碗青菜!” “好嘞!” 小六接過食盒,轉身走入屋中。 一個長臉學徒聽到青年的話,咂舌道: “這人飯量也太大了!” 他身前的矮胖學徒聽到後,回過頭來,詫異道: “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連陳師兄都不知道。” 長臉學徒好奇道: “兄弟,陳師兄很有名嗎?說來聽聽唄!我三天前才通過測驗,成為學徒,啥也不懂……” 矮胖學徒來了興致: “那我就好好跟你說說,陳師兄可是一個大好人,心地善良,一點架子都沒有,經常幫咱們這些灰衣學徒的忙,而且武功高強,聽說很快就要成為護衛隊第四位統領了!” 長臉學徒羨慕道: “護衛隊可是好差事啊,不用乾活,還能天天吃肉,我要是能進護衛隊就好了……陳師兄現在就在護衛隊裡?” “那當然!陳師兄一年前就進護衛隊了,使一柄三十斤重的長刀,聽說還劈死過好幾個山匪呢!” “三十斤的長刀?!”長臉學徒瞪圓了眼睛,“我搬三十斤的鐵料都費勁!” 矮胖學徒麵上露出自豪之色: “嘿嘿,陳師兄可是練武奇才,他三年前通過學徒測驗,當天就被李管事收為徒弟,一年就突破煉皮境,在李管事身邊待了一年,然後加入護衛隊,勇猛無比,立下了不少功勞,一個半月前又突破至煉骨境,護衛隊三位統領師兄,也不過就是這個境界而已!” “陳師兄是李管事的徒弟?難怪那麼厲害,我來堂裡之前,就聽說過李管事的名聲,那可是煉髓巔峰的高手,樂平縣裡都傳遍了!” “那你知不知道,李管事還有兩個更厲害的徒弟?” “哪兩個徒弟?” “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青年站在遠處,聽著兩人的竊竊私語,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這兩人雖然故意壓低了聲音,但卻瞞不過他日益靈敏的五感。 青年正是陳淵,此時距離他進入百兵堂,拜師李管事,已經過去了三年時間。 從一名學徒口中聽到自己過去三年的大概經歷,讓陳淵心中湧起一絲懷念之感。 這三年,他確實經歷了很多事。 不多時,小六拿著滿滿當當的食盒走過來,小心遞給陳淵: “陳兄弟,你拿好。” “謝謝。” 陳淵非常客氣地接過食盒,轉身離開。 在他身後,一眾灰衣學徒紛紛出聲: “陳師兄慢走!” “陳大哥,你還是隻休一天嗎?” 陳淵邊走邊笑道: “是啊,我明天就回護衛隊……” 又是一番寒暄後,他才走出廚院,加快腳步,沿著來時的路走去,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重歸平靜。 …… 吃過午飯,陳淵來到李管事府中。 陳他來得很早,王聰、趙山都還沒來。 陳淵來到正堂,朝李管事恭敬行禮: “二牛拜見師父!” 李管事手捋胡須,笑道: “二牛來了,今日是你的月休吧,怎麼不去勾欄瓦舍,聽曲作樂?” 陳淵撓撓頭,憨笑道: “二牛不懂那些,隻會練武,月休無事,我得在師父身前效命。” 李管事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鬱: “你倒是孝心十足,伏虎勁練得如何了,有何疑難之處?” 陳淵低頭思考片刻,然後問道: “師父,我運轉真氣行過沖脈時,總是有躁動跡象……” 他問了幾個問題,李管事一一出言指點。 在此期間,王聰和趙山先後到場,都不敢出聲打擾,站在一旁,仔細傾聽。 他們現在也不過是煉骨境,隻是比陳淵的積累深厚一些,李管事的指點對他們同樣有效。 一刻鐘後,李管事笑容一斂,正色道: “好了,就先到這裡吧,你兩位師兄也到了,有一件事,為師得跟你們說一下。” “請師父示下!” 王聰應了一聲,陳淵和趙山也是神色鄭重,凝神傾聽。 李管事輕捋胡須,緩緩開口: “明天上午,堂中要往赤莽山脈運送一批鐵器,我也會隨車隊前往,你們三個也跟為師一起去吧。” “是,師父!” 三人齊聲應道。 “這次是和一個新寨子做生意,是一筆幾千兩白銀的大買賣,要把貨送到赤莽山脈深處,路途艱險難行,還有山匪流竄,伱們務必做好準備,切不可掉以輕心。” 王聰問道: “師父,幫中不是買了那些寨子的旗牌了嗎,應該不會有人不開眼,來劫咱們的道吧?” 李管事雙目一瞇,麵色凝重道: “今時不同往日,去年北麵和西麵的嵐州、興州先後遭了旱災、蝗災,災民逃亡四方,赤莽山裡新起的寨子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懂規矩,以前買的那些旗牌,作用越來越小,必須小心行事。” 王聰臉色一變: “是,師父,徒兒不敢大意!” 李管事點點頭,神色稍緩: “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咱們伏虎幫終究不是那些小商小販,輕易不會有人招惹,而且孫掌櫃極為重視這次交易,派我和張金奎一起前往,他肯定也會把徒弟帶上,加上你們,煉骨武者就有六名,更加穩妥了。” 三人齊齊點頭,但王聰和趙山的神色,都是極為凝重。 陳淵麵上還是一副憨直模樣,但心中也是一凜,暗暗警惕起來。 百兵堂明麵上是一家安分守己的鐵匠鋪子,暗中卻一直和山匪做生意。 縣裡駐軍的生意不好做,要走郡城衙門工房和兵房的路子,還得和其他鋪子一起分潤,中間經手的人又多,成本太高,油水也顯得不是那麼足了。 地主豪強往往有自己蓄養的鐵匠,從百兵堂買的鐵器不多,而且不穩定。 而赤莽山脈裡的山匪寨子為了買兵刃鐵器,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舍得花錢,需求又大,和他們做生意,還不用給縣裡交稅,利潤最是豐厚。 百兵堂背靠伏虎幫,買通縣裡駐軍,黑白兩道通吃,當然不會放過這塊肥肉。 這也是堂中養了一大批護衛的原因所在,若是隻在縣裡做守法生意,根本無需這麼多護衛。 但百兵堂以往都是和赤莽山脈邊緣的山匪做交易,這次卻是要進入山脈中段,還是和新寨子做交易,不知底細,風險大增。 甚至連兩大管事都出動了,對陳淵三人來說,更加需要小心。 隨後,李管事又叮囑了幾句,留下王聰,趙山和陳淵離開李府。 趙山今天不休息,還要去護衛隊,和陳淵分別時,出言叮囑道: “你也聽到了,這次進山不是小事,可不能再魯莽行事了。” 陳淵重重點頭: “我一切都聽師父和師兄的!” 趙山還是不放心: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呢?那鄭均是張金奎的徒弟,不懷好意,他讓你沖上去,你就真上了?也就是你運氣好,沒有落入圍攻之中,還劈死了一個山匪,但以後要是還這麼魯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陳淵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 “鄭師兄是護衛隊統領,我得聽他的指示,哪知道他會害我……” 趙山搖搖頭,無奈道: “你呀,就是太過老實了!這次進山,你全程跟在我身邊,不得擅自行事!” 陳淵咧嘴一笑: “是,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