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域外仙(1 / 1)

痛,   宛如鋒利的刀片劃過身體每一處經絡,將李自仙的身體緩緩分割展開,像是展開一幅畫一般優雅。   記憶如同沾滿灰塵的磁帶被塞入老舊的機器中,不厭其煩地播放著白噪的畫麵。   時間仿佛過了很長時間,又仿佛隻有一瞬,他早就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   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李自仙清晰的思維再一次浮現出疑惑。   是的,他死了,早就死於車禍……   但與那些瀕死者所描述的不同,他的身體每時每刻遭受著極致的幻痛,但他依舊能感受到身體的存在,就好像穿越了一般,即使這身體上似乎有無數雙手臂的感覺,和無數雙眼睛的感覺。   他曾經嘗試著伸出那些手,但卻抓不到任何東西,睜開眼也隻能看到無盡的黑暗。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在黑暗中,他看到一點光芒。   那光芒如雨中燭火,仿佛一不留神便稍縱即逝,但他確確實實存在在自己麵前。   李自仙緩緩伸出一隻手,小心地觸碰那縷微光。   虛幻的靈魂抽出嫩枝,意識的火苗迎風暴漲,而李自仙的精神亦隨著光芒的接觸而不斷增殖,伸長……   他再次感受到“手”的概念,盡管那種感覺有無數條,無數道目光隨他的意識而動,千萬種言語講述著不同的真理。   在瘋狂的呢喃聲即將毀滅自己的理智時,李自仙伸出“手”去觸及那片錯亂的色彩,數不清的手臂從他四麵八方的視野裡伸出,緩緩伸向那片光芒。   光芒被呢喃所感染而變得暗淡,而不可視的手臂錯亂地混攪著,旋繞出一片不大的空洞,順著空洞,他看到了久違的風景。   那是一片荒蕪的原野,金色的閃電將大地劈滿了灰燼。   在灰燼的中央,屹立著一個看不出模樣的人。   人的皮膚早已被炙烤得凝結,龜裂,透出下麵散發著香味的熟肉。   但人的頭顱依舊抬頭望著天空,望著那些即使看一眼就會陷入瘋狂的狂亂的肉團和遊走的雷霆。   李自仙聽到微弱的陌生聲音,像是墓室中最後一縷燭光。   “師父……我……看見仙人了……我成仙了……”   生命漸漸熄滅,他將手臂伸向那個屹立的屍體。   繪有瘋狂的手臂小心地侵入人的手掌,他察覺到那個軀體內精神的燭火已經熄滅,但這副軀殼卻依舊不倒。   不知為何,他麻木的神經中傳來一陣抽動,這股感覺讓他覺得熟悉。   更多的手臂湧入其中,無數附著於其上的手臂狂舞,鑲嵌於其上的眼睛齊齊睜開,散發著不容質疑的金色威光。   “李自仙……”   數不清的回聲回蕩在人的軀殼內,上億種不同的聲線不斷吟唱著,呼喚著這三個字符。   “李自仙……”   “李自仙……”   ……   濃重的雲翳仿佛要將荒蕪的大地盡數碾碎。   風狂亂地呼嘯在瓦礫磚縫間,盡情施展著屬於它的權能。   荒原上的灰燼被吹起,挾持著金色的雷霆扶搖直上。   李自仙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呼嘯的風將烏雲凝實。   在雲層的中央,一個如同無數器官,眼球,嘴巴糅雜在一起的血肉星球同時睜開遍布其身的眼睛。   無數眼球顫動著,從天垂下的觸手血肉纖維間不斷有未成型的眼球擠出,混亂地轉向四周。   李自仙靜靜地看著這猶如邪神降世的一幕,感受著自己與血肉星球之間的聯係。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大片黑色的焦塊從他的皮膚表麵跌落而下,露出裡麵乾凈的皮膚。   抬起腳走了一步,卻差點摔倒在地。   漫天的觸手緩緩收回,而那塊巨大的血肉星球也隨之上浮,離開了烏雲中央的空洞。   很奇怪的感覺,李自仙擺弄著手臂,他依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意識仍在那個血肉星球上,但卻可以操縱著地麵上的軀殼,感受著這副身體所帶來的一切感覺。   就像是……VR一樣。   風從他的身邊拂過,而落日依舊渺遠。   漫天的殘雲圍繞將墜的餘暉,李自仙瞇了瞇眼,隻是片刻間,天邊的空洞便消失不見。   或許……自己真的重生了?   上一秒還在不知名的邪神身體裡感受著死亡切割的痛苦,下一秒便被塞到這具身體內,他的腦子有些混沌。   現在他隻想找個地方洗個澡,吃個飯,好好休息一下。   死亡之後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太折磨人了。   他翻撿著屬於這副軀殼原主人的記憶碎片,最後才得到為數不多有用的信息。   這個世界有仙人,就同小說中所描寫的那般騰雲駕霧,移山填海。   同樣有那些隱入雲海間的修仙者和行走山川間的妖獸。   他抬起頭,感受著天外星球上不斷晃動的手臂和眼睛,這個世界似乎並非如表麵看上去那麼普通。   原主想要渡劫成仙,但照現在的模樣看是失敗了,甚至李自仙現在也隻能感受到這個漏風般的身體隻能發揮出比常人稍大的力氣。   天劫沒過,根基受損,所以修為散失了麼?   原主的家在北方,他好像一出生就在那裡修行,至少他在他碎片化的記憶裡除了那個麵容模糊的師父外再無別人。   李自仙嘆了口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身上不著片縷,長途跋涉遇見當地人也不好說啊。   但下一刻,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無數根白色的細線從他的身體內鉆出,不斷交織,最終織成了一襲寬大的白袍。   李自仙驚異地看著這一幕,仔細感受著身體,方才發現白色的長袍伸出無數道細線與他的身體相連,就好像這襲白袍是從自己身體裡長出一般。   這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但正當他想要細細研究這一幕時,一股詭異的危機感忽地從腳底竄至心頭,迫使他不得不離開此地。   ……   當李自仙遠去不久,散落的灰燼突然開始抖動起來,緊接著,一隻觸手從灰燼中伸出。   那觸手細小慘白,如鋼珠的寬度上甚至連上麵的血管都依稀可見。   緊接著,第二隻,第三隻,越來越多的觸手從灰燼中伸出,他們圍繞在一起,卷住地麵上稀碎的石子。   慢慢的,一本殘破的書卷從灰燼中翻身而出,那些細小的手臂從它封麵的大嘴上伸出,就像是細長的獠牙。   一隻小手從擁擠的手臂群中擠出,抓住地麵上遺落下的肉塊一角,好奇地掰下一點粉末放入封麵那張乾裂的嘴唇中。   下一科,一顆布滿血絲的眼球從嘴唇裡翻出,無數小手交叉著,爬向肉塊。   “唉……”   一聲蒼老的嘆息聲從它的嘴唇中響起,殘卷伸出手臂抓住肉塊,將它們全部卷入嘴中。   等這四周再也沒有肉塊後,殘卷慢慢得向著遠處攀爬離去。   蹣跚得如同一位痛失親人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