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大將軍目眥欲裂,仿佛想要將牙生生咬碎。 李自仙腦子一蒙,這又是啥?軍中嘩變?敵營叛逃?自己現在乾啥?跑?還是不跑? 隻見那儒生的皮膚翻湧著,金屬的流質從體內翻湧而出覆蓋在皮膚上,不時有不屬於常人的器官在它下麵湧動,仿佛要破體而出。 那儒生說了什麼,但李自仙卻聽不真切,那聲音嘶啞刺耳,像是陰冷生硬的木頭與生銹的刀刃摩擦的聲音一般。 李自仙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高大將軍突然開始抽搐起來,尖利暗黃的骨刺不斷從他的身體內伸出。 皮膚上爬滿了潮濕的鱗片,腦門上五隻散發著腐爛氣息的眼睛流下褐色的粘稠膿液。 他的身體不斷變得畸形腫脹,像是一塊方糖,但墨綠色的屍斑讓他更像一個表麵掛滿苔蘚的磚頭。 宛如液態的金屬流質包裹著其他所有人,讓他們處於詭異的靜謐之中。 一陣熟悉的心悸從體內響起,李自仙的身體突然自己動了起來,瘋狂地向著外麵跑去。 他掀開帳門,看到血色的天空上,一座倒置的古城浮在空中。 仿佛是錯覺,李自仙有一剎那看到那座城池仿佛活了一般蠕動著,狹長而詭異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 一陣若有若無的呢喃聲在他耳邊響起,仿佛夾雜著平民百姓炒菜的香味,清晨露珠的清澈濕潤,出乎意料的是,他聽明白了那個聲音說了什麼。 “異鄉者,請回吧,你還沒有能力竊取這段過去。” 隨後,有五六道虹光從天而降,天地間的靈素忽然開始震顫起來,隨後以極快的速度向著虹光中的身影融去。 原本感受不到絲毫威脅的那幾人突然爆發出一股極為強大的威能,修為不斷攀升,甚至讓李自仙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噗!” 被刺穿身體的聲音響起,李自仙驚愕地轉頭,看到一臉平靜的儒生用長劍捅穿他的身體,他的手中握著那大將軍腰間的虎符。 風掀起了帳門,他看到那個高大地身影躺在桌子上,麵色發紫。 “江陰王鄭曉龍夥同異類,刺殺上將軍高鞏,現斬殺於此!”儒生朗聲道。 一股憤怒從他的身體中湧出,鄭曉龍看著那儒生的笑容,瘋狂將他的理智吞沒,它仿佛看到了天外的道人向他擲下了什麼。 它的身體變得畸形,腫脹,仿佛麵團一般將整個中軍帳吞噬而盡。 在它最後一刻,它看到那桿“梁”字大旗在風中被扯得緊繃。 它伸出那隻手,緊緊地握住旗桿,沉沉睡去。 …… 宛如針紮的刺痛從李自仙的腦中攪和著,他睜開看,發現不知何時起,他已經握住了那柄破舊的旗幟。 周圍的環境依舊醜陋惡心,但在這金光圈內,卻出乎意料地殘存著草木。 他看著金色光罩外的瘋狂場景,深吸一口氣,從那些金色手臂中拔出那柄旗幟。 金光破碎,而李自仙也無法再忍受腦海中的疼痛,沉沉地向後倒去。 所有的血肉如雨澤般散去,純白色的靈素液體流淌在整個大地上,仿佛溪流一般匯入四麵八方。 樹木開始抽出新枝,被汙染的鳥雀身體上的畸形腫脹器官開始化作汙泥流到地麵上。 天地間磅礴的大雨逐漸變稀,但空中的烏雲卻愈加深邃。 在烏雲的中心,一個不大不小的漩渦緩緩展開,有雷霆伴隨左右,仿佛佇立在雲端的神人。 漩渦內,一顆泛著死灰的巨眼看著地麵上宛如人棍的李自仙緩緩抽動了一下。 一道錯亂的彩色亂流從巨眼的瞳孔中飛速垂下,而巨眼也隨之隱入雲海之中。 新綠開始染上枝頭,老舊的旗幟邊有些許白色的小花擁簇著,像是對那些發生在這片土地上地齷齪所祭奠。 麻雀在樹枝上跳著,驚動了一旁剛剛褪下血汙的飛鳥。 飛鳥從旁邊的枝頭掠過,鼓動著翅膀,飛向漸漸發白的天際。 要天亮了…… “你醒了?” 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嬌媚。 李自仙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道:“昨天剛加完班,很累的……” 等等…… 這是……齊暖的聲音? 李自仙心中倒吸一口冷氣,忽然直起腰來。 下一刻,疼痛伴隨著女子的驚呼從鼻尖泛起。 他睜開眼,看見一個穿著粉色棒球服,帶著鴨舌帽的姑娘充滿怨念地揉著鼻尖,看著他。 什麼妖孽?! 自己穿回去了? 一個夜晚他的腦袋被塞入了太多亂七八糟的信息,以至於他第一時間沒有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麼了?又說胡話,趕緊起來啊,不是說好今天要野炊的嗎?”姑娘單手撐著草地,淡淡的朝陽補著她的麵容,馬尾間夾雜著淡淡洗發水的香味。 李自仙愣愣地看著她,站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 青翠的林木遍布整個峽穀,雲霧繚繞間一道溪流流過他的腳邊,清澈見底。 幾尾鯉魚悠哉悠哉地在水中搖曳,溪底的碎石間有幾顆泛著光澤的瑪瑙。 腳下的青草向著遠處撲去,有不知名的小蟲沿著草葉向上爬去,嬌艷的花朵被一顆露珠壓的彎了腰。 一切都是靜謐的,安靜的,仿佛自己真的是來遊玩的。 “怎麼還不走啊?快點收拾好東西啊真是的,怎麼這麼邋遢。” “喏,水杯我幫你處理好了。” 他抹了抹臉,用手摸著自己身上粗糙的褻衣,心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痛楚。 “我……” 他轉過頭,篝火“劈裡啪啦”地炙烤著,旁邊藍色的包裹靜靜地放在那裡,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走了過去,跪在地上抓著冰冷的草皮,不知道是想抓住那個女孩,還是想抓住那個過去。 沒有齊暖,沒有那個人,都是自己的錯覺吧…… 李自仙的臉抖動了一下,終究什麼也沒有說,而是穿上白色長袍,背上背包,向著峽穀外緩緩走去。 陽光照射在峽穀內,淡淡的光澤照著那繼續前行的白衣人,仿佛如前十幾天那般什麼都沒有變化。 隻是那原本堅挺的脊背,稍稍駝了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