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好多沒寫完…” 公寓內,呂頌坐在床邊的書桌上手裡執著筆,低頭盯著紙麵,心底有些發怵。 “那個愛在網上立假人設的老板娘,簡直有病!” 他瞟了一眼桌角的鬧鐘,一翻白眼哀嚎一聲,隻覺心中煩悶。 想大吼一聲,一吐為快,卻不忍心吵醒他們。 在他身後左右兩邊各擺放著兩個高低床。 八個人的公寓宿舍,住著六個人。 時至深夜,鼾聲如雷,陰陽頓挫,此起彼伏。 呂頌深吸一口氣,抬手緊了緊入耳式耳機,把音量又調大了些。 像今晚這種情況,從他輟學就業後就一直如此。 休息,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這是呂頌在這家店裡工作兩年來,得出的結論。 他那位病入膏肓的老板娘,喜歡給店鋪做網絡宣傳。 每天都要變著花樣的拍短視頻,去網上博個彩。 最可惡的是還要帶著他一塊社死! 很顯然,臉皮薄哪能吃得起這口飯啊?! “唉…” 呂頌兩年來堂堂七尺男兒,愣是被打造成了‘大家閨秀’。 笑不露齒,大方得體,舉止有度… 沒辦法,誰叫這家店開在古城裡呢… 整條街建築古色古香,檀煙裊裊,賣什麼的都有。 有賣旗袍的,賣兵器的,賣字畫古玩的,他家斜對麵竟然還有賣“神仙”的。 至於他家,賣胭脂水粉的… 呂頌在短視頻平臺有不少人氣。 那句經典的:男人漂亮起來就沒女人什麼事了。 就是粉絲們給呂頌的評價! 隻不過這些粉絲,也不知道是老板娘從網上哪淘來的水軍。 為此。 他每次都會濃墨重彩的出鏡,把美顏開到極致。 生怕現實中被認出來,社死。 在平時。 作為店長。 他每天中午吃飯前,都會抽空去街對麵店門口,對著擺在香案上的眾多“神仙”上一柱香。 每每到這個時候,他都神色肅穆,無比虔誠,再三鞠躬,口中默念; “請賜她一死!拜托了!” 兩年了。 貧富差距就如同他與這香案上的眾多神仙一樣。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想到這裡,書桌前的呂頌氣就不打一處來。 記得上次,那還是年初剛過。 呂頌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被逼著參加了員工年會。 會上老板娘高談闊論,大談格局奉獻,整場會議惹的臺下員工們聽得那叫一個群情激憤,口號喊的震天響。 當時他也很激動。 隻不過這個賤人,對年末加薪的事閉口不談,仿佛一句“家人”就能心安理得的白嫖自己的勞動力一樣。 “可惡啊…果然免費的香火他不頂用啊!” 可憐自己點燈熬油給她設計門市海報,編著短視頻小劇本,一腔熱血都磨滅啦! “唉…” 宿舍內又傳來一聲輕嘆。 呂頌揉了揉緊皺的眉心,緩緩起身,順手拉起掛在椅背後的羽絨服披在身上,向著宿舍外行去。 又是一年隆冬臘月。 呂頌踩著棉拖,哆哆嗦嗦的穿過後巷,來到街對麵的便利店。 “王叔,還值夜班啊?” “誒?嗯…” 呂頌看著趴在收銀臺上睡意正濃的王叔,對他這態度也不在意。 他每次夜裡來,這個叫王叔的老大爺都一個樣。 景區周邊夜裡人少,又有監控,聽王叔自己說,他白天還有一份工。 “這也是個可憐人啊…” 呂頌在幾個貨架子間來回繞了幾圈,挑了幾樣東西,自己從櫃臺前扯了個袋子,一掃碼轉身就走。 古人常道;夜不閉戶也不過如此。 買了兩袋乾果一大瓶飲料的呂頌,一掃眉宇間的哀怨。 拎著袋子他腳步輕快,深冬的寒風掀起披在他肩頭的羽絨服,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豁!這天可真冷…” 行過街角,光線變換,昏暗的小巷中,突兀的浮現一道虛影。 他也沒怎麼在意。 “這哪個哥們起夜跑這來了…” “嘖嘖…真是有傷風化…” 呂頌小聲嘀咕了一句,行了兩步打眼一瞧… “臥槽…” 呂頌心中一凜,這身型…不像屋裡那五個啊! 望著那一雙在陰影裡泛著綠色熒光雙眼。 呂頌唰的一下,全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剎那未知的恐懼襲上心頭。 他記得這條巷子的深處是個死胡同… 平常除了下午掃大街清理垃圾的環衛工人,哪還有什麼人來這裡方便啊?! 就在呼吸一滯間,他凝神細望那道虛影,腳步卻是下意識的往後退。 剛退了兩步,街邊路燈的光線剛剛映照在他的臉龐,他就看見那個白色的虛影好像動了一下。 見此情形的呂頌心中一沉,暗叫不妙的扭頭就跑。 剛跑出兩步棉拖踏雪一滑。 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穩了兩步,拖鞋卻是甩飛了。 顧不得那些,呂頌頭也不回的一溜煙的向著便利店跑去。 “臥槽!那是鬼嗎?還是狗?” 奔跑中的呂頌眸光閃爍,那白色虛影動的那一下他看到了,沒看到腿… 一念到此,更是一驚,腳下奔跑速度不減反快。 “咯吱…咯吱…” 身後傳來物體擠壓積雪的聲音。 在這寒冷靜謐的冬夜,那個聲音仿佛重錘砸在他的胸膛。 呂頌悶頭沖向便利店,一邊跑一邊高喊: “王叔!王叔!!!” 就在呂頌沖進便利店的那一刻,店內的燈泡突然‘砰’的一聲,帶著一串火花直接爆開。 就連街邊的路燈也沿著馬路由近至遠,在砰砰砰中顆顆熄滅直至視野的盡頭。 來不及多想,剛剛沖進便利店的呂頌,眼前就是漆黑一片,他壓抑著恐懼,憑著感覺疾步繞過收銀臺。 在他印象裡,繞過收銀臺三步距離,就是趴在櫃臺上睡覺的王叔。 黑暗中,他不敢發出聲音。 他不確定什麼東西在追他。 “可惡啊!忘記關店門了!” 此刻店內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戰戰兢兢地摸索著躲進了櫃臺內。 他能感覺到王叔就在他身側,黑暗中隱約傳來他勻稱的呼吸聲。 輕輕推了推… “王叔…王叔…” 剛剛伸手觸碰到對方的身體,讓他緊繃的情緒略緩。 隨後… 就聽到,一串咯吱聲從店外由遠及近的傳來。 櫃臺內的呂頌心中狂跳,暗暗叫苦,還真追過來了! 他俯下身子,蹲坐在地上,背靠著櫃臺,動也不動的聆聽那道聲音,試圖從中分辨出那是個什麼東西。 “會不會是野狗?搶劫的?白無常?” 躲在櫃臺下麵的呂頌,念頭急轉。 如果是野狗,那就要避免被咬傷或者是咬死。 如果是劫財的歹徒,那就要鬥智鬥勇了。 可若是鬼魂或者白無常… 一念到此,呂頌覺得自己九年義務教育的書算是白讀了! “可惡啊!果然免費的香火他不頂用啊!” 心中狂跳思緒飛轉間,就聽聞一個聲音從頭頂的櫃子上幽幽傳來: “找到你了!” “…!!!” 呂頌心頭一緊,腦海中如有驚雷劃過,他感覺全身汗毛和頭發都豎了起來! “臥槽!!!搶劫的!!!”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 緊接著他感覺自己腳下的地麵一空,整個人失去支撐,向著深不見底的深淵墜去。 一開始他‘啊’了一聲,手臂狂舞想要驅趕什麼,隨後還試圖保持冷靜竭力控製下落的姿勢,以為很快會落地。 可隨著下落時間的推移,他逐漸失去了方向感,心中得恐懼不減反增。 “難不成地麵塌了?這下落的時間怎麼這麼長啊?!” 心中驚疑不定的呂頌,不敢發出聲音,隻能在心中默念。 又過了許久… “老子這是掉進十八層地獄了嗎?這怎麼還不見底?要是鬼的話!給個痛快點的行不行?!” 飄了半晌不見到底,也沒有什麼東西抓著自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讓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呂頌情緒有些按耐不住。 “就這墜落的高度,落地就沒了吧…” “唉…” “總歸是一死!” 呂頌一念到此反而不怕了。 躊躇半晌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壯了壯膽子出聲呼喊: “有人嗎?王叔?!” “喊誰叔呢?” 呂頌聞言發覺這個聲音和剛才的那個追自己的白影一樣,不由得一個激靈。 頓了片刻,他小心翼翼的詢問到: “你能放了我不?!我不會報警的,大過年的都挺不容易的…” 隨後呂頌察覺從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報警是什麼?我是傳諭使…” “傳諭使?!” “那……是人是鬼?!” “你一會就知道了。” 呂頌心中念頭急轉,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暗暗猜測自己難道是得罪了什麼人? “老板娘要害我?還是拜‘神仙’沒給香火錢?不會是上次在沙縣大酒樓吃霸王餐逃單沒給錢,被找上門了吧?!” 呂頌沉默良久,喉頭滾動了一下,開口帶著哭腔。 “大哥,我不是,我沒錢…” 呂頌心中哀嚎覺得自己實在是沒做什麼虧心事啊! 自己一個打工的,要大錢沒有,長相平平,又是個男的,這在當前社會就是免死金牌啊。 哀怨之際就聽聞身後傳來一道悶咳聲,緊接著一句充滿磁性的話語傳來: “神王聆聽到了你的祈禱,她正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