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不怎麼樣。”克拉夫特鬆開手裡小礦石,它顏色赤紅暗沉,近於一塊凝固的乾血,從陡坡上滾落時讓威廉想到流下的紅淚。
坐在礦洞口,他屁股底下墊著一堆這樣的礦石,像血水混合的液體在空洞眼眶蓄積,就要淌出漫溢。
對外來人而言,見多了這些礦洞不意味著視之如常,越是多見,越奇怪於如此多的大小洞穴如何形成。開采者們喘鳴的喉管,也讓人對礦洞產生不太好的想象。
這些天來,彼得在克拉夫特的要求下,帶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光顧正在運作的礦場,連年運轉並沒有使聚落規模變大,都維持在一種家庭相繼、村落為單位的模式,產出與交通輸送能力相適應。
大些的礦洞開采時間可以代計,年輕的礦工與父輩都在裡麵勞動,熟悉到能提醒外來人小心腳下的哪一塊特殊石頭,記得上次是誰家的小子在那裡摔倒。
徑直向下的洞穴沒有分叉,克拉夫特跟著他們走到平時工作的地方,遠的能走上十幾分鐘。隨後一條無形界限把活動區域與“更深處”劃分開,他們停步開工,讓克拉夫特自己看看有什麼需要的。
祖輩倒是很少見到,就算有也失去了勞動能力,坐在村裡墻根的陰涼處,赤裸上身,呼吸起伏明顯。典型的吸氣困難體征在他們身上表現出來,胸骨、鎖骨上的皮膚深深下凹,跟伊馮父親一樣。
采礦現場飛舞的粉塵很快把興致勃勃的探訪者逼出來,礦工們日常也受到這些導致咳嗽、噴嚏的東西困擾,但沒有把它與肺病直接聯係起來,或是想到了也沒空去證實,自然就不會為了咳嗽噴嚏在重體力勞動時捂住口鼻。
說到底粉塵致肺病還是一件需要長期觀察總結的事,周期以年計,沒有明確充足的對比案例就難以取信於人,而這邊顯然沒有能做這事的人。
礦石上同樣沒有什麼發現,克拉夫特提著一個小袋從礦堆上跳下來,“鐵礦,還是鐵礦,他們采得最多的就是鐵礦。十年來是鐵礦,十年後也會是。”
“那你在這乾嘛?向他們推薦你的那什麼……口罩?”
在一周前逛過兩三個聚落後克拉夫特就開始了他的迷惑行為,嘗試向本地人推薦一種由布片和兩根布條促成的下臉麵罩。
他聲稱是為了做一個調查,對改善礦工們的肺病或有益處。
“對,不過形式有所變化。”克拉夫特向從口袋裡掏出兩個磨損嚴重的銅幣,私鑄版的,“我打算賣給他們,一銅幣一個。”
“你確定能有多少人會買?之前可是送給他們試用都沒人用。”威廉的市場敏感性還是有的。在較為封閉的村落,想以一個陌生外來人的身份勸服他們非常困難。
要知道他跟冰原部落混了那麼久,照樣沒能讓冰原人習慣什麼本來沒有的事物融入日常生活。
“不會有多少人買。還是我幫人解決了一點小毛病後,才有兩個人掏錢,可以算另一種形式的診金?”銅幣在指間過了一圈,翻回掌心,被塞回袋子裡。
“花錢讓人覺得東西是有價值的,會用幾天,這幾天裡讓他們的咳嗽、噴嚏好過些,至少在心理上感覺有作用。更何況這還是加了‘草藥配方’的口罩。”
草藥是目前醫療的主流,威廉此前卻沒聽克拉夫特提起過,“所以伱還懂草藥?”
“不懂,我隨便找了種有清淡味道的草根榨的汁,隨他們猜去吧,有機會推廣後說不定還會形成什麼各家傳承配方啥的,密不外傳,隻小範圍使用。”克拉夫特附到威廉耳邊說道,不過這個點礦工們遠沒有休息,都還在礦洞裡,沒人來偷聽他們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