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搞明白了!”克拉夫特推開庫普的攙扶,腳步虛浮地返回了教堂,吩咐隊伍封鎖了二樓走廊,順便把手腳發軟的馬丁從樓上抬下來。
愛德華發明的那個“法術”本身沒啥問題,就算與深層生物建立聯係的人一時抗拒它的牽引失敗,最多也不過自己死得乾乾凈凈,連收屍都不用麻煩別人。
但這東西一旦具體使用起來就會出現兩個問題。
第一個,在多次、乃至數十次的使用後會發生什麼?愛德華考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克拉夫特不知道,手稿也沒後續進展部分,但這個被發現另一個世界和“天使”沖昏頭腦的教徒肯定沒想過,而且是“送人去天父國度”的過程中一次都沒想過。
吞噬了幾十個蠕行者變得空前龐大,增殖可能都超過了那些軀體的體積,這是不是失控因素已經不可考。
第二個問題,深層真的隻有一種生物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深層是個十分復雜、生物環境具有顯著地域性的地方,蠕行生物會跟其它天父也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發生交互。
這可能是失控的主因,至少是之一。而後接管了蠕行生物的菌靈,也就是那些疑似精神體的東西,以此為通道來到現世,大規模地催化真菌生長,無差別地感染著動植物,尋找可寄宿的軀殼。
所幸也許是因為蠕行者與人類組織近似同源,它們選擇了人類的軀殼,否則要是這裡蹦出來一頭被寄生操控的棕熊,事情的發展就會不太一樣。
但絕大多數真菌品種其實本身不適合感染人體,除了緩慢改變環境、靠高濃度孢子吸入,恐怕隻有部分免疫力低下人群會有常駐真菌感染,比如說人類免疫缺陷病毒,或者……結核。
克拉夫特大概猜到了公爵兩次肺部叩診時移動的物體是什麼了。
那是一個非常幸運的個體,在老公爵環遊領地、來此度假並品嘗菌菇時,找到了長期帶真菌的活體宿主,享受著難得一遇的宿主、真菌共存條件,被帶著到處跑。
而現在,克拉夫特要去再見見那個坐在書桌後的罪魁禍首。
感受到有人進入書房,他似乎仍想偽裝作不動故技重施,但停留在房門口的人讓他主動再抬起頭來。
雖然眼眶中沒有眼球,不難從動作中得知其明確存在的自主意識,還能識別來人。再次出現的受害者讓他發生了一些混亂,而後胸膛鼓起,準備再一次施展那種吐息。
“呼吸需要封閉的胸腔,來製造負壓。”克拉夫特抬手平舉,一把上弦的手弩對準了那個施法不太需要念咒、但依舊很需要肺活量的家夥,鬆開機擴。
“你可以在他的胸口看到肋間外肌是如何上提擴大胸腔容積的,這個我們以後會有機會詳細講解,但親眼直觀看到的機會很少。”
那支筆桿粗的小箭紮入充氣未遂的目標,打斷了他的充氣流程,小股孢子從空心箭桿尾部噴出。他堅持著想要繼續,第二支紮在右肺的箭徹底斷絕了這一想法。
“時代沒變,‘施法者’閣下,法術不敵飛矢。如果你的主還給了你什麼別的招式,盡管使出來試試吧。”
用這種輕浮的態度對待天父產生了明顯的激怒效果,他掙紮著想從椅子上坐起來,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因為肺部漏氣聲音低落。
覺得還得加道保險的克拉夫特對庫普點頭示意,後者端起絞盤弩,對付護甲的重箭飛出把對方釘在了椅背上。
見反抗沒有希望,珊瑚犄角樣蕈冠昂揚、華麗如祭典主教的軀殼,像傳說中那些瀕死仍踐行教義的聖徒那樣,伸手至胸前,試圖起筆虛畫一個圓環。
一股非常微弱、近乎鼻息般細小氣流的感覺在房間裡掃過,無障礙地穿過各種物體,讓克拉夫特聯想到自己的精神器官,隻不過這範圍小得多也微弱得多,幾乎感受不到。
似乎是受到莫大的沖擊,虛畫圓環的動作終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張鱗蕈覆蓋的臉上剩餘部分扭出了某種不明確、但的確可以辨識的“驚訝”表現。
“……”
更微弱的聲音,但這次與之前不同,仍然音調怪異,可能分辨出是正常諾斯語的發育。
“什麼?”沒想到激怒還有帶來意外之喜,克拉夫特謹慎地沒有靠近,豎起耳朵想聽清在說的內容,哪怕是咒罵詛咒,也說不定有點用。
“……對他們說,不要懼怕……我報給你們的……”那語句時斷時續,從染病的喉嚨裡吐出,卻竭盡所能地發音標準、一字一頓,像準備過很多遍,“是大喜的信息……是關乎萬民的。”
不是詛咒之類的,應該是聖典的某段,他沒能念完,失去支撐的身體垂落下去,頭顱砸在桌麵上,菌菇碎散。
克拉夫特與庫普四目相對。
“所以這說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