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歧路(2 / 2)

克拉夫特低頭專注於操作,動作很快且乾凈利落,這是當前條件下無論如何也沒法避過的速度要求。他解釋過,在正確精準的前提下,傷口的暴露時間越短越好,這將會直接關係到愈合。

但觀看時這還是總讓人想到他揮舞刀劍,庫普羨艷地看著那種對人體的精準掌控度,“聽說這次是個小手術,隻要切除壞疽就行,大都局限於遠節指骨附近。”

“什麼?”

“遠節指骨。”庫普肯定道,順便將其拚了一遍。這屬於近期教學成果的一部分,克拉夫特提到了演示病例,正好把相關詞匯加入了學習範圍。

伊馮沒有理會他,她現在也沒有剩餘精力思考這個詞指什麼,為什麼庫普又會開始學這些不太像正常進度的東西。

無來由的低語結束後,伴隨著的是隱約幻痛,時而像是某部分對應不明的軀體被拉扯,時而又集中到頸後肩背。

雙手加大了抓握窗框的力道,試圖轉移疼痛,可沒有效果。這種疼痛不像往日頭痛、腹痛時按緊痛點多少能緩解,而是如那些聲音一樣黏在精神上,蝕入靈魂般固執。

本能想要將痛苦轉化為呼喊、呻吟,但對這場聚會重要性的理解使她極力克製住了自己,手術需要順利進行,也必須得順利進行。

或許之前的決定確實是錯誤的,不該擅自去觸碰那些東西。她已經記不得喝下那瓶液體後發生了什麼,記憶中僅餘斑斕綺麗的幻夢、暗淡的月輪,以及回應自己強烈願望的某種東西,無需解釋自能領會超越凡世的意義。

【我並不後悔】

她不希望作為無意義的一星燼點,度過過往經歷的、見證他人經歷的那種隨不可抗力漂泊、無可自主的一生,即使那可能會是無知而幸福的一生,在死去前仍不能看清水麵下有何物。

庫普仍在說著什麼,是關於術者的手法如何精巧、若能學會該如何雲雲。

即用繁瑣精密的手法去拯救即將熄滅的燼點,使它那可憐脆弱、注定結束的短暫歷程延長一點。身形高大的醫生手持小巧器械,躬身臺前。

神智模糊間,那種無形透明巨物的錯覺復又到來,它似乎在難以落腳的場地上收聳身姿立起,彎下不受角度限製的腰肢,俯視臺上病人。龐大與微小,水麵下的陰影凝神於燼點,一切荒誕得不可思議,轉瞬破滅不再。

手術過程很快,當她稍微適應了疼痛,抬頭看向手術臺,克拉夫特已經在給患處纏繞包紮棉布。

一位須發皆白、胸前同佩戴橡葉徽章的老者走上臺,握住健康的那隻手,向睜開惺忪雙眼的病患詢問道:

“你是否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他顯然還沒弄清楚狀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仍由費爾曼教授搖擺著自己的肢體,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如夢初醒般反問道:

“沒有,手術要開始了嗎.”

那個否定詞清晰地走遍大廳,又從墻麵上折回,供仍不敢相信的人回味第二次。喧囂淹沒了未盡的話語,病患在數不清的提問中茫然看向包紮嚴實的手。

庫普歡呼著鬆開雙手,加入聲音的製造者,餅乾屑落下,被撒了一身的學者渾不在意地前傾身體,站上椅子越過遮擋視野的人群。

伊馮也終於不用保持靜默,放開窗沿,拍乾凈不知何時沾上的碎末。

而動作驟然停住,她疑惑地攤開手掌,觀察那些有點紮手、不太像餅乾屑的東西。

並非烘焙鬆脆的穀物。它們尖銳粗糙,來自硬木窗框,被成塊地擰下、絞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