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臨到門前又覺得以兩人關係上門吊唁未必合適,一不小心容易被被誤解來意,可現在反悔想折回去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再扭正衣領、嚴肅神態,努力回味聽聞主人死訊時的驚訝遺憾,以便做出更發自內心的哀悼態度。
“早安,萊斯莉女士,請容許我以一位學界人士身份,致以最沉痛的哀悼。”
幾個說辭閃過,代表裡弗斯醫學院隆重但不融洽,說是老朋友好像扯不上,又不想對莫裡森低頭,還是以拿同行個人身份比較合理。
身穿黑色紗裙的中年女士從放滿茶具的桌幾前站起,同樣黑色的麵紗遮住了她的臉。正與她交談的年輕女性禮貌地施禮離席,將空間留給主客雙方。克拉夫特見狀示意庫普先帶伊馮暫時離開。
“費爾南教授,我的父親提到過您,一位學術成果卓著的學院領導者。”她的聲音溫和,稍有沙啞,如磨石間的水流潤和了疏離的對話,“請坐吧。”
三杯熱茶斟入杯中,擺到坐下的三人身前。
費爾南碰著茶水,猶豫著沒敢下口,人生第一次來對頭家裡就受到了這等待遇,他開始緊急回憶評估自己長期以來與莫裡森之間的口舌之爭有無涉及過人身攻擊,以及這種程度是否值得在茶水裡溶解會使飲用者直接麵見莫裡森的添加劑。
“總之,對教授的死,大家都感到非常遺憾。作為生前學術交流頻繁的同僚,若有需要請務必讓我們盡一份力。”林登誠懇道。
“感謝各位的關心,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記得的。”萊斯莉女士用三指捏起杯柄,端至麵紗後啜飲了一小口。
得益於逝者親屬意外溫和的態度,氣氛緩和起來,讓在場幾人有種真的是老朋友前來吊唁的錯覺。然而在基本幾句對話後,接下來的對話就不是那麼好展開了。
按慣例,由與之交流最多的費爾南歷數了死者重要成就,包括年輕時對某些《人體結構》未闡明作用的白色樹狀索的結構研究,中年時對草藥配伍緩解發熱癥狀的驗證,以示今人會永遠牢記其貢獻。
談及學術方麵,這位優雅的女士除了適度表露的克製悲傷外,並無進一步深談。顯然莫裡森沒有讓獨女繼承自身專業、在這條艱難道路上接力前行的意思。
念及這位女兒似乎也繼承了學界多發的不婚主義,從學院初創時代走到現在近百年之久的醫學家族,結局可能就在這座小小的莊園裡了。
“太遺憾了。”費爾南掩麵閉目,難抑的傷感令他眼前有些濕潤,切實地感到時間離所有人而去,某個預訂的終點或許在埋首紙頁間悄然接近。
這位素來隻存在於父親偶爾提起的教授,反而在來訪者中是表現得最真實的一批,萊斯莉女士見狀出言寬慰道:“家父並非執著於生死的人,我經常看到他翻閱母親留下的聖典,或許早對前往生後世界有所期待。”
“請節哀。”克拉夫特從隨身攜帶的箱子中端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打開,一尊晶瑩剔透的圓瓶放置其中。
“這是帶給莫裡森教授的禮物。我的舉薦者是教授的弟子卡爾曼,說來也算教授的半個學生。您的父親生前在人體結構方麵的研究,即將在接下來的外科變革中付諸實用,這是帶來突破的實驗研究器材中的一件,有著特殊意義,如今轉贈給女士您也合理。”
“這這是否太貴重了?”無論從瓶子本身工藝材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從意義上來說,都是能放到學院最高藏品櫃裡的東西。
費爾南給了克拉夫特一個“高明”的眼神,有特殊意義、符合身份又夠份量的東西此時正合適,“就當是裡弗斯大學的善意,我們行於同道,理當如兄弟扶持。”
“謝謝,我向各位保證,它會得到最妥善的保存的。”萊斯莉女士接下盒子,當麵鎖死蓋子,小心地放在桌心,“隻是以現在的情況,我恐怕很難做出回禮了。”
“無妨,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借閱一下莫裡森教授的聖典嗎?”克拉夫特像是隨口遞出一個象征性的往來請求,好讓雙方形式上對等。
“您需要的話,當然沒有問題。”
“萬分感謝,我一定會完整歸還的。”
【莫裡森鉆研聖典?還是在去世前?】
克拉夫特第一次聽說那麼離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