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個人角度,難免覺得有些不甘心,但理性來說克拉夫特的態度很對,讓那些東西繼續深埋地下、再不接觸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而他自己,現在需要為事情掃尾,安排撫恤工作,去跟死者的家屬解釋他們為天父獻身,先一步前往完美國度。
這話每念一遍都讓他感到很是別扭,思緒中反復浮現出那些篤信踏上“結束一切痛苦”道路的人,以及那種熔鑄在臉上的笑意。
“對形而上概念偏執追求,又期待一種至高外力介入來達成”這次的經歷,使某種更深刻的感觸在心中生成,他覺得應該記下來,“從來沒有不以悲劇結尾的。”
桌上除了幾份文書,居然一時沒有多餘紙張,連根書簽都找不到。
“瓦丁,能幫我再拿點紙來嗎?”格林朝門外喊道,繼續翻開了修士送來的報告。這是瓦丁剛送到的,他還在外麵幫忙整理其餘文書。
自從那次診所襲擊事件後,異教徒再也沒組織起什麼能被注意到的活動,大概他們的主要成員真如克拉夫特所判斷的那樣,進入另一個世界後永遠回不來了,自然地走向自我毀滅,無需多做關注。
不過診所周圍的崗哨還沒全部撤走,這份報告就有部分是他們送來的,沒什麼新發現,主要內容就一件事。
【某教授近日開始使用一種新藥,據說效果顯著】
格林用冰涼的雙手敷在臉上,試著喚醒還沒完全清醒的腦子。哪有那麼巧的事,剛帶著樣本回去沒幾天就開發出了新藥?
不行,必須去看看。
“瓦丁,能過來一下嗎?”神父往下讀了兩句,全是從病患那搜羅來的逸聞、無效信息,得有人專門去看看。
“瓦丁.?”
格林推開椅子,看向半敞的房門,這是第二次呼喚瓦丁了。一種異樣感覺升起,仿佛往池水裡丟出的石子,沒能掀起正常漣漪,連落水聲都沒有。
可能他不願打擾,提前離開了?
“.”一個聲音,含混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分辨位置,它就消失了,水霧似的蒸發,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不是瓦丁,音色很年輕,像未到變聲期的孩童。
“誰?這麼晚還在外麵?”教堂裡的確有孩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他們都在唱詩班裡,有固定住處、管束嚴格,很少遊蕩到其它地方。
如果是迷路了,那他最好早點把人送回去,否則這小家夥挨一頓訓斥都是輕的。
往門口踏出一步,那種異樣更明顯了些,並轉換為不容忽視的違和感,瓦丁不應該離開時不帶上門。
“.”有吐息般的氣流從地磚縫中滲出,蒼老、乾癟,囁嚅著吹進耳廓。
驚懼使心口緊縮,精神繃緊,下意識地發力。然而腳下一空,地板破碎抽離,周圍的一切在飛快遠去,奔馳著落入無邊無際的濃厚黑暗,失重感令身體本能地顫搐。
墜落隻持續了一瞬,支撐感出現在交疊的手臂下方。
格林抬起頭,額頭上殘留著衣袖褶痕壓出的刺痛,燭火在惺忪睡眼前搖曳。淅淅瀝瀝的點滴隨夜風吹進房間,打濕桌上文稿、落在臉上。
外麵下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