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葉赫對維爾特點了點頭,但他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什麼欽佩或者崇敬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
這個月之輝的神父沒有對他們的“偉業”表示激動,反而讓維爾特等人露出了舒心的表情。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將剿滅血徒寫入靈魂的人,與血徒有關的一切榮辱,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隻要能消滅血徒就好,過分的強調榮辱成敗,反而會讓他們不開心。
葉赫從
“我想確認一下,在消滅血徒這方麵,貴教應該是可以接受別的教會的幫助的吧?”
“當然,我甚至給一個血徒家族做過半年的管家。”
維爾特對葉赫露出了一些笑容,既然葉赫這麼問起,難道這位神父已經有了對付諾森頓這裡的血徒的計劃?
葉赫也回了一個微笑給他,莫名的對他們說道:“那你們應該不介意和我一起,找個好位置,看看血徒之間內鬥的戲碼吧?”
……
麥斯威爾的手上浮現出了一抹黑暗,將手上握著的信件腐蝕殆盡。
他的臉色特別特別難看,還有一抹明顯的後怕。
先知居然沒死!
要不是查爾斯的這個手下給他傳的這封信,他還不知道這麼重要的情報!
難怪……難怪那些血徒會收到那麼多謠言,難怪【血月】的一些乾部們會對自己陽奉陰違!
先知……
不行,先知必須得死!
麥斯威爾非常明白,先知才是這個城市的無冕之王,與他相比,自己這個連血徒的係別和種類都不了解的【無光者】,也僅僅隻有【無光者】給他帶來的個人實力,可以碾壓先知。
偏偏先知現在不知道在哪裡,不知道密謀著什麼,自己卻站在了“明麵上”。
或許自己的一舉一動,所有計劃,都早已被先知知曉。
在這種情況下,先知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一定會給自己來一下狠的,甚至讓自己再次死去!
自己得……想想辦法了……
臉色難看的麥斯威爾,腳下開始彌漫出黑暗,這片黑暗很快就擴散成了一塊黑暗的深坑,將他整個人都緩緩吞沒了下去。
書房裡很快就空無一人,地麵上的黑暗也快速向中心點收縮,最後凝聚於一點,消失在了書房裡。
就在這座法裡空男爵的豪宅的正下方幾十米深處,有一塊空洞的區域。
地下水在這裡沖刷出了一個天然的溶洞,後來在城市建設時也沒有被鋪設下水道的工人發現。
麥斯威爾重新從黑暗中現身,站在了這個溶洞裡,在他身前,是一塊由汩汩鮮血取代地下水,浸沒整個溶洞的血池。
在血池中央,有一座由血肉,白骨,還有許多麥斯威爾也不了解的神秘學材料組成的巨大的祭壇。
祭壇上正屹立著一塊不算太大的石碑,一枚散發著鮮紅色光芒,照亮了整個溶洞的印記,正在燁燁生輝。
他不知道先知是如何發現這裡的,更不知道先知是如何將這塊溶洞改造成一座秘密祭壇的,麥斯威爾隻知道,在他重新睜開眼睛,以【無光者】的身份回到這個世界時,他就是站在了這個祭壇之上。
他也是在這裡立刻擊殺了先知,然後警示了其他【血月】的乾部,明麵上收攏了這些【鮮血頌唱者】的。
眺望著這座祭壇,尤其是眺望著石碑上的印記,即便是身為【無光者】的麥斯威爾,都有一種立刻對其跪下,向偉大存在頂禮膜拜的沖動。
這股沖動……和【神之血】給麥斯威爾的感覺相差無幾,隻是沒有那麼強烈而已。
之前根本不是血徒,根本不了解血徒的麥斯威爾,對這枚印記也完全不了解,但他卻明白,這一定是血徒們的神的神印。
麥斯威爾狂熱的望著這枚印記,看啊,我們是有神靈庇佑的,我們比那些人類與他們信奉的神靈,還要更“貼近”我們的神靈!
但麥斯威爾很快又慚愧的望著這枚印記。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偉大的“神”啊,您令我復活,令我再次獲得追求夢想的機會,甚至賜予了我更強大的力量……但我現在卻仍不知足,還是來到了這裡,還是要向您渴求更多……
無比劇烈的愧疚和羞恥,讓麥斯威爾淚流滿麵,他一邊羞愧的流著眼淚,一邊靠近了血池,一步一步的踩在血池上,一步一步的來到了祭壇上。
最後,麥斯威爾跪在了石碑前,把額頭僅僅貼在地上,就這麼慚愧的哭泣著。
或許是麥斯威爾的存在,本就來源於這塊石碑上的印記,又或許是他的眼淚真的引起了偉大的,慈悲的,憐愛信徒的神靈的注視,石碑上的印記居然緩緩亮起,居然對麥斯威爾做出了回應。
哪怕麥斯威爾沒有念誦任何禱詞,沒有舉行任何儀式,神,回應了他!
流淌在祭壇上的眼淚,倒映出了印記發出的越來越耀眼的光芒,麥斯威爾這才注意到了異狀。
他感激而又更加羞愧的抬起了頭,望向眼前的石碑上的印記,耀眼的紅光奪走了他所有的視線,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一輪猩紅的血月迅速出現,並迅速靠近了他。
這種要被墜落的天體碾碎的魄力,讓麥斯威爾差點拔腿就逃,不過他忍住了求生欲,他張開了雙手,似乎要將血月擁入懷中一般,坦然的接受了所有的命運。
哪怕是毀滅,在麥斯威爾眼裡,那也是他的“神”賜予他的“恩賜”。
血月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血月之上的所有景象,也在麥斯威爾眼裡越來越清晰。
透過一層仿佛是血漿氣化又凝結而成的濃鬱血雲之後,出現在麥斯威爾眼前的景象驟然一變,下一瞬間,麥斯威爾忽然發現,自己正跪在一座深黑色的莊園門口,還在沖著莊園大門做著張開懷抱的姿勢。
這裡是……
麥斯威爾忽然有種心有所感的感覺,這裡……是“神”的莊園,是……血月之上!
“嘻嘻嘻……”
“哈哈哈……”
莊園裡傳出了小孩子嬉笑玩鬧的聲音,這個聲音傳進了麥斯威爾的耳朵裡,讓麥斯威爾的眼睛,終於能夠透過緊閉的莊園大門,看到庭院裡的景象。
那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一位夫人正在庭院裡悠然的喝著下午茶,看著兩個女兒在庭院裡嬉鬧玩耍的場景。
麥斯威爾看不清“夫人”,以及其中一個“女兒”的容貌,他隻能看清另一個女兒。
那是……幼年時的……賽達威爾月之輝教會主教安娜的容貌。
麥斯威爾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神之血】是這位安娜主教的臍血,為什麼隻有這位主教才能接近【神之血】。
原來她是麥斯威爾的神的孩子。
所以……
麥斯威爾明白了,自己並不是獲得了神的垂青,自己是沖突了安娜這位神子,正在被神所責罰啊!
“咦?媽媽!外邊好像有人!”
幼年時的“安娜”,似乎也注意到了麥斯威爾,她立刻就害怕的跑向了“夫人”。
但她的姐妹卻沒有那麼怕生,反而大膽的來到了莊園門口,透過門上的柵欄縫隙,好奇的看著呆若木雞的跪在地上的麥斯威爾。
這個麥斯威爾看不清容貌的神子大人,咬著手指看著麥斯威爾,忽然,她把手上抓著的一個小布娃娃,越過柵欄的縫隙,遞向了麥斯威爾。
傻愣著的麥斯威爾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的伸出手,把這個布娃娃接了過來。
看到這個陌生人接了自己的布娃娃,這個小女孩開心的笑了起來。
在她的笑聲響起的這一瞬間,麥斯威爾眼前的一切,都在他麵前瞬間扭曲,變化。
整座莊園,連同莊園裡的一切,包括“夫人”和這個小女孩在內,仿佛在一瞬間化作無盡的黑暗,仿佛在下一瞬間又化作一塊塊不成型的,遍布大大小小猙獰眼眸的血肉!
麥斯威爾被這幅恐怖變化刺激的幾乎精神崩潰,他下意識的在眼前搜索一切“正常”的東西,試圖安穩住自己的情緒,在自己也被這些變化扭曲進去之前,他忽然望見,躲在了“夫人”身旁的安娜,無論周圍怎麼變化,她還是那副清楚的小女孩的模樣,一成不變。
“錨點”。
錨點!
這個名詞不知為何在麥斯威爾的腦海浮現,下一瞬間,他就回到了血池之上的祭壇,眼前的幻象全部消失,隻剩下哪塊光芒黯淡了下去的石碑。
“哈……哈……嘔!”
麥斯威爾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這個溶洞裡充滿血腥味的空氣,忽然忍不住的嘔吐了起來。
一塊塊猩紅的肉塊,一顆顆腐敗扭曲的眼球,從他的嘴裡吐出,他身體裡的魔物之力躁動了起來,迅速的開始消耗,仿佛這些明明不該存在的血肉眼球,就是他的魔物之力化成的一般。
“哢!”
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得麥斯威爾停止了嘔吐,身體裡的魔物之力也突然不再躁動。
麥斯威爾抬頭一看,眼前的石碑上,忽然從石碑內側刺出了一截紅寶石質地的劍鋒!
“唰!”
這一截劍鋒自下而上的一挑,將整個石碑,連同石碑上的印記,一起切成了兩半!
然後,劍鋒消失在了空氣中。
這是……那座莊園的守衛,神的騎士?
祂在警示我……不許再叨嘮到神靈?
麥斯威爾有些後怕的顫抖了一下,如果自己再慢一秒發現小安娜的存在,發現這個錨點,離開那座莊園,自己就算不被變化的幻象一同扭曲,恐怕也會被這位守衛騎士給砍死吧?
有些喪氣的麥斯威爾無助的環視了一下這個祭壇,他其實,隻是來查看一下,先知當初是怎麼從這個地方逃出生天的。
結果自己在看到神印的時候,卻被自己內心的愧疚感淹沒,還被石碑上的神印感召,看到了種種幻象,還理解到了,他寧願不去知道的真相。
原來他隻是一個受罰者……
根本沒有神恩,也沒有神眷,他隻是一個正在贖罪的罪人,僅此而已……
因為沖突了神子安娜,神在懲罰他,讓他以血徒的身份回到世間,為血徒的事業奮鬥。
雖然明白了這個真相,但神已經把這個思想烙印在了麥斯威爾的靈魂之上,他畢生也隻能為這個思想而奮鬥,除非他再次湮滅。
麥斯威爾終於想通了,自他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以後,他為什麼總會有一種違和感。
他現在明白,他的夢想已經被扭曲,腐化,但他……沒得選。
他已經沒有做出改變的權利了。
有些頹然的麥斯威爾,苦笑著想要起身離開。
他抬起右腳,撐起右半邊身體站了起來。
右……半邊?
被豎直剖開的麥斯威爾,低下了右眼,去看見了他已經被殺死的左半邊身體。
哦,原來那一截紅寶石劍鋒,不僅將石碑一刀兩斷,同時也將他這個僭越的罪人切成了兩半,並殺死了他的左半邊身體。
那可是神的守衛騎士的攻擊,麥斯威爾甚至無權知道自己被殺死了一半!
幸好現在的麥斯威爾是【無光者】,驟然失去了半邊身體,一半的魔物之力,他還是沒有徹底死去。
半截嘴唇露出了半截的苦笑,麥斯威爾忍不住攥了攥手,忽然,他感覺到自己手裡似乎一直握著什麼東西。
隻剩半截的脊柱不太允許麥斯威爾低頭,所以他抬起右手,立刻看到了自己一直抓在手裡的,一個小小的布娃娃。
麥斯威爾差點脫手把這個布娃娃甩飛出去。
但顫抖著半邊身體的麥斯威爾,還是緊緊的抓緊了這個布娃娃。
這是……神子的恩賜?
“嘻嘻嘻……”
當麥斯威爾意識到,這個布娃娃正是他自己從那位看不清楚麵龐的神子手上接過的布娃娃時,清晰的笑聲,從布娃娃的臉上響起。
一點點晦澀的紅光,在布娃娃上麵亮起,整個祭壇周圍的血池,忽然開始沸騰起來。
所有血液開始朝布娃娃上匯聚,麥斯威爾驚駭的送開手,用一隻右腳跳著後退了幾步。
黑暗包裹住了他的左側,麥斯威爾用黑暗凝結了他的左半邊身體,讓自己看上去完整了一些。
布娃娃仍然漂浮在空中,莫名的偉力聚攏著整個地下祭壇的鮮血,不,不止是鮮血,構成這座祭壇的白骨,血肉,碎成兩半的石碑,甚至包括麥斯威爾死去的那半邊身體,都被這個布娃娃吸收了過去。
失去了落足點的麥斯威爾不敢讓自己懸浮在半空,與這個化作一顆黑洞的布娃娃平行,他落在了乾涸的血池地步,踏碎了一顆小孩子的顱骨,茫然而激動的抬頭仰望著那顆黑洞。
“咚咚!咚咚!”
心跳聲從黑洞裡響起,很快,一顆鮮紅色的心臟,從黑洞裡落出,黑洞消失不見。
麥斯威爾立刻接住了這顆正在不斷跳動心臟,在入手的這一瞬間,有關這顆心臟的信息,立刻就湧入了麥斯威爾的腦海:
【這是“她”的心臟,這是【儀式】的必須品,這是【鮮血使徒】的證明物,用你的胸膛容納它,感受它的心跳吧。】
對麥斯威爾來說,這顆心臟的信息很好理解,隻要是血徒,在獲得這顆心臟,放進自己身體裡以後,就能獲得一份特殊的力量。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
變得有些空寂的地下溶洞裡,響起了麥斯威爾得意的笑聲。
片刻後,麥斯威爾重新自黑暗中現身,回到了書房裡。
他的臉上有著一抹不太自然的潮紅,身體也仿佛已經恢復了原狀,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可悲的先知,你在諾森頓經營那麼久,甚至構築好了整個祭壇,還完成了儀式,到頭來,還不是全都便宜了我?
無論真相有多殘酷,但實現夢想的成就感,麥斯威爾還是能享受的到的,他已經不在乎自己是個罪人,他要繼續為了“夢想”而奮鬥!
“篤篤。”
敲門聲和開門聲幾乎一起響起,溫妮走了進來。
在看到麥斯威爾的時候,溫妮稍微愣了一下,她忽然感覺,麥斯威爾身上好像出現了一些變化,但她說不清這是什麼變化。
“麥斯威爾先生,晚宴就要開始了。”
溫妮對麥斯威爾匯報道。
‘那些工廠主來了,唉……真搞不懂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就算讓這個城市的人類全都變成血徒,大家不還是一樣得上班工作過日子?’
這段話是溫妮在心裡想的,但這段話也清晰的傳進了麥斯威爾的耳中,讓麥斯威爾對溫妮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這就是【她的心臟】,給麥斯威爾帶來的能力:他可以聽到周圍的血徒的心聲!
“溫妮,你是不是感覺,我所做的事很沒有意義?”
麥斯威爾一邊給自己加上了正裝的外套,一邊意有所指的對溫妮問道。
“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