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珂顯然看懂了,我們擦肩而過時,她也沒再有其他任何出格的言行,隻是神情中依然流露出些許焦慮和擔心。 前麵的通道漸漸收窄,但人反而越來越多,各個看上去都神情緊張,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滿臉菜色,嚴重缺乏營養,年齡層極為雜亂,可以說從十幾歲到五六十歲的人都有,無論男女,人人拿著武器,這是全民戰鬥的節奏。 若非親眼目睹,我真的很難想象,這些年來,母星所屬的避難所和地下城到底都經歷了什麼,如此混亂、陳舊和破敗,甚至是原始,這讓我的心情重新暗淡下來。 最前方已經有兩列縱隊排開,禿子正舉著槍來回巡視,看著兩個年輕人在約束隊伍,禿子的一個同伴,就是我在小屋裡見過的那個叼著香煙的小胡子,他站在排頭,一臉嚴肅,等這幫人好不容易站齊了,開始訓話。 “大家聽好了,西格的人裹挾著那些惡心的東西來勢洶洶,目的就是為了搶占控製中心,把我們從賴以生存的地方趕走,我們絕不答應!用你們手裡的玩意兒告訴那些雜碎,避難所是我們的家園,誰也休想侵占它!” “你們是戰士,不是拿著破口袋等著領救濟物資的難民,所以必須服從命令,戰場上的子彈不長眼睛,誰都不要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守住我們的每一寸土地,為‘啟明星’而戰!” “為‘啟明星’而戰!” “……” 小胡子的話聽上去很淩亂,但也頗有鼓動性,至少這些抱著各式步槍的家夥們站姿齊整了些,很多人不再發抖的厲害,即便前方時不時的傳來槍聲,他們好像也沒有之前顯得那般慌張。 我看著越來越不對味,這些人明顯不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可能就是避難所的幸存者,普通老百姓而已,或者真可以稱之為難民,指望著他們去打仗,跟送死無異。 “昌哥,我們的對手是頭領之前說的那兩撥人麼?”我小聲詢問。 “對,勢力最大的一撥。”昌哥這回似乎不再那麼冷臉了,“原來居住在西格區,後來跟地下城的勢力勾搭上了,不但反對自治聯合會,還想獨霸東格、南格,非常囂張。” “地下城那麼大的地方,他們還要對避難所侵擾?”我看過地圖,對通用避難所的布局略有了解,所謂東格、西格,是按照生活片區劃分的,每個大片區為一格,有獨立的供電、給排水和小生態係統,便於管理,也為了安全和防患於未然。 但地下城就完全不一樣了,規模要大的多,生活設施和生態循環係統也要更加完善,不按格劃分,而是大區和社區。 “何止侵擾?是想將我們趕盡殺絕。” “為了爭奪控製中心?” “那隻是一部分。”昌哥有點閃爍其詞,在我的理解裡就是避難所的主動力係統和生態係統,甚至還包括更為廣泛的配套基礎設施控製係統,所以並未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那些惡心的東西又是什麼?” “就是你們碰到過的,但是大老鼠、蝙蝠都是毛毛雨,還有更惡心的玩意兒,見過像臉盆這麼大的蟑螂沒?那可是吃人的。” 昌哥說到這裡,自己的眉眼都不自覺的跳了一下,看樣子,他在大蟑螂麵前吃過虧,有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這些變異生物是怎麼形成的?” “你問題太多了,等戰鬥結束,有時間再跟你說。”昌哥不耐煩了,還順手推了我一把。 我這才發現剛才兩個維持秩序的年輕人已經站在了我倆身側,莫名其妙的,我們竟然也被編進了兩列縱隊,馬上就要踐行我的承諾,參加戰鬥。 “這裡距地麵有多深?”我忽然想到一個古怪的問題,扭頭又問昌哥,這廝對我橫眉冷對,就差用槍桿子搗我一下,問題便不了了之。 我們很快出發,昌哥就在我身側,我倆後麵是那兩個神情冰冷的年輕人,算是隊伍末尾,他們其實更像是督戰的。 隊伍很快離開了坑道相對寬敞的聚集地,連續穿過三道厚重的混凝土大門後,坑道驟然變窄,隻能並排容納兩三個人,槍擊聲也忽然密集起來,狹窄的坑道裡,很難想象有如此多的人在進行熱武器的戰鬥,擠都擠不開呀。 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通道七拐八繞的,又連續下了好幾次臺階,再從一個小的鐵柵欄門拐出來,眼前豁然開朗,一個麵積足有數千平方、高達近十米的長方形大廳呈現在麵前,有粗大的混凝土立柱支撐,縱向三排,大概有數十根之多。 通過大廳兩側很深的水槽,還有巨柱上隱隱的水線判斷,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裡應該是地下水管網的樞紐,看到這裡,我才深有感觸,這還隻是一個避難所,可以想象地下城又是怎樣一個規模。 這裡居然成了交戰的戰場,雙方都在大廳的兩端壘了類似於沙包之類的工事,戰鬥人員趴在後麵時不時的冒頭射擊,大廳中央除了到處都是黑炭一般的疤痕外,居然還有幾具屍體橫躺在那裡。 我原本奇怪,打得這麼激烈,為什麼沒有重武器?莫說輕重機槍,就連手雷也沒見一個。 可想想之前和昌哥的對話,又忽然理解了,無論地下城還是避難所,生態都已經相當脆弱,資源匱乏,加之有很多設施係統已經運行了幾十年,老化嚴重,極易遭到重武器的破壞,甚至會帶來滅頂之災,所以戰鬥雙方可能有了默契,絕不輕易使用重武器。 我的猜想對不對不知道,反正我的腰眼又被昌哥的槍給頂了一下,乾脆就借勢撲到在沙包後麵的地上,開玩笑,這邊子彈亂飛,這幫人還在吆五喝六的排位站隊,打沒打過仗? 然而我就跟烏鴉嘴一般,禿子正在喊話讓新來的依次填補空缺的射擊位時,有一個人就直挺挺的摔在了我身邊,額頭中彈,眼睛睜的就跟死魚一般瞪著我。 此人顴骨很高,麵型消瘦,頭發花白,怎麼看都有五十歲上下了,他或許躲過了小行星撞擊地球的那場空前的災難,但卻沒躲過剛才區區一顆子彈。 我很慚愧,抬頭大喊臥倒隱蔽,這下,禿子幾個才慌亂起來,一通自相矛盾的命令後,新上來的這幫人才勉強各自找到了躲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