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姚天明以外，其他人扭頭見是黎安終於趕來會場了，距離最近的一個微胖的中年女士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 　　這中年女士叫趙春燕，是專欄室的副主任，平時對待年輕一輩的同事非常友好，對黎安也多有提攜。 　　“趙姐。”黎安坐下後禮貌地喊了一聲。 　　趙春燕壓低聲音道：“你先別打擾姚主任，他剛剛才發完火，正說到你負責的‘人生往事’專欄質量越來越低，然後就郵箱提示收到了你發來的新文章。本來主任是準備現場發威，打開你這篇文章好好作為反麵典型來講的，但此刻卻看入迷了，什麼話都沒說。” 　　說到這兒，旁邊另一個資歷老一點的同事探過頭來，小聲對黎安說道：“小黎啊，你這篇專欄稿質量不錯，我也跟著主任在投屏上看了，有那種久違的人文情感，好久沒有這種感受了。我感覺可以發展成一個係列，還有很多東西可以拓展開來寫。” 　　跟著黎安進來的那叫小孟的同事坐下後，也愣愣地盯著投屏上的文章，仔細閱讀，一句話不說。 　　趙春燕道：“就是還有一些錯別字，影響閱讀體驗。” 　　黎安尷尬回道：“匆忙趕稿，還沒時間校對。” 　　“這些都是小問題。”趙春燕微笑點頭。 　　至少在她看來，黎安現在不會被姚天明指著鼻子罵了，雖然上級分派給專欄室的工作任務的確沒有完成，惹得總編大人非常生氣，但這與黎安關係不大，而是與辦公室的每個人都有關。 　　會議室裡繼續陷入沉默。 　　差不多十分鐘後，姚天明的那顆光頭終於抬了起來，口中說出兩個字。 　　“不錯！” 　　隨即他的目光投在黎安身上：“你來了，嗯，這篇專欄稿的質量明顯提升了一大截，看得出來用心不少，後續應該還有很多內容沒寫完。我建議出一個專輯，分成三期到五期來刊登，應該可以提升一些熱度。” 　　他並沒有如剛才眾人猜想的那樣，在黎安到來後對他破口大罵，這很明顯是看到了這篇質量上佳的文章後，帶來的心情轉變的效果。 　　不過說了這番話後，姚天明依然神情嚴肅，看向其他人：“今年第一季度快結束，而我們專欄室的成績目前是墊底的。在app上的點擊、評論、轉發全部倒數第一。總編已經發話了，如果不盡快扭轉頹勢，從第二季度，也就是下個月開始可能會砍掉至少兩個專欄。”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他們都知道，這才是姚天明今天在會上發怒的原因，而黎安那裡隻不過是其中一個小插曲，給姚天明的怒火澆了點油而已。 　　趙春燕開口道：“主任，我來跟他們說吧。” 　　姚天明點點頭，不再說話，而是將黎安的這篇《塵封的舊宅湮滅的往事》從頭開始又讀了起來。 　　趙春燕道：“目前我們其實還有一個機會扭轉當前的局麵，甚至隻要能夠成功，今年一年的業績應該都不愁了。近期賣得大火的那本書《獨處一世》，大家應該都聽說過吧？” 　　眾人點頭。 　　黎安也不僅聽說了，還專門買了一本《獨處一世》好好研讀了一番，從中受到不少啟發。 　　“這本書的作者顧新，今年將毫無疑問進入十大暢銷書作家榜。”趙春燕接著說道：“現在各大報社雜誌社都在邀約他做訪談，想要蹭蹭熱度，但顧新這人就像他的書那樣，很孤僻，誰都沒有答應。像他這種熱度的作家，如果能夠請來給他做一個專訪，肯定會讓我們的專欄賺來足夠的眼球，今年業績也都穩了。” 　　小孟道：“這顧新如果誰都不答應的話，我們也無法說服他啊。我們報刊社根本沒有什麼優勢。” 　　趙春燕點頭：“我們是沒有優勢，但總要試一下。據說‘新客’雜誌社那邊正在主攻顧新的采訪，已經取得了與他明天下午一個短暫見麵的機會，但正式的采訪還沒有定下來。” 　　“如果能夠得到顧新的首發訪問，熱度方麵絕對就夠了。”坐在趙春燕另一邊的一名資深編輯開口道：“我托人打聽了一下，說是‘新客’那邊費了很大力氣才獲得與顧新短暫的見麵機會，聽說花了不菲的代價。” 　　“是什麼代價？錢嗎？”姚天明從電腦屏幕上收回目光，抬頭問道。 　　“不是，顧新現在對錢不感興趣。”那位資深編輯搖頭，“好像是付出了什麼東西，不過‘新客’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可以再托關係去打聽，但不一定有結果。” 　　姚天明點頭：“沒事，老紀，你大膽去做，有事我來扛，如果真需要出錢也立刻告訴我。” 　　“好的，主任。”老紀一口應下來。 　　會議後麵的議程又討論了另外的“百科探秘”和“今日藝術”兩個專欄的相關稿件。 　　不同於黎安負責的“人生往事”專欄，姚天明對這兩個專欄的稿件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見，甚至是批評。 　　讓這兩個專欄的負責人和黎安多溝通交流，學學他是怎麼提升專欄文章質量的。 　　這一來弄得黎安還有些不好意思。 　　會議結束後其他人離去，剩下的專欄負責人和黎安坐在一起討論交流了半天，直至快要到晚飯飯點的時候。 　　說到采訪新近熱門作家顧新的問題，另外兩個專欄負責人的意思是，這次如果真能做采訪，其實也是黎安負責的“人生往事”專欄的內容要契合這種采訪主題。 　　所以要是黎安可以多去和資深編輯老紀溝通溝通，要是真能搶先“新客”雜誌社一步，將顧新請來做專訪，大家所在的專欄室今年的KPI考核怕是直接穩坐前三了。 　　黎安心裡直搖頭，有夢想很不錯，但也要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對於真的能將顧新請來，他不抱太多幻想。 　　討論結束後，黎安一把拉住小孟，說是要請他吃飯。 　　小孟雖然來單位的時間較晚，但也是同事中較為活躍的一個，平時很機靈，也喜歡幫助人。 　　黎安請他吃飯的目的很簡單，這家夥近期受命正在籌劃一個“警事你我他”的專題。 　　這項工作需要與警局的人打交道，而讓小孟負責的原因是這家夥有好幾個親戚朋友都在警局工作，占了便利條件。 　　黎安請他吃飯是有目的的，所以這頓飯錢不能省。 　　坐在報刊社所在大廈二樓最貴的“梵狄芬餐廳”，一人要了一個中份的戰斧牛排，在小孟大快朵頤的時候，黎安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當然，這種請求看上去就像是無意中想起，所以正好提出來的那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沒有一點刻意的痕跡。 　　他先是告訴小孟自己家對麵超市發生了一起殘忍的兇殺案，今早都還看見有警察出入，出於記者本能，想要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請他幫忙問問警局的熟人，打聽打聽。 　　小孟也很好奇，問了黎安半天，隨即他拿起手機就給自己的表姐打了電話。 　　“喂，姐，還在加班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很好聽但明顯有些疲倦的聲音：“不然呢？我現在很忙，有屁快放。” 　　“聽說金鼓街發生了命案，死了好幾個人，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你們在負責？”小孟毫不在意地問。 　　“你關心這個乾什麼？”表姐道。 　　“這不我也算半個記者嗎？記者的敏銳性，懂？”小孟一邊說著，一邊對黎安眨了眨眼睛。 　　表姐道：“這件案子暫時不能報道，不過應該很快了，可能明後天就會公布結果。” 　　“案子復不復雜？聽說人全死了，沒有生還者。”小孟依舊死皮賴臉。 　　“嗯。”表姐回道：“說復雜也可以，但理順後其實不算復雜，我正在做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側寫，搞定後就給頭兒看，你等著看我們公布的結果就行了。” 　　“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異常的情況？”小孟不甘心問。 　　“算是一起較為特別的案子，但哪有什麼異常？案情基本很清楚。誒就這樣，掛了掛了！” 　　電話掛斷，小孟聳了聳肩，將一塊剛剛切好的戰斧牛排塞進嘴裡。 　　黎安則是若有所思地盯著盤子裡的牛排，一口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