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雲層灑滿大地,寂靜的寒冷微風吹過,帶起地上沾滿雪花的落葉,在空中舞動著。 枯死的樹木顯得蒼白而又冷寂,他們的枝乾在淩冽的寒風中沙沙作響,訴說著來自歲月的痕跡。 冰冷的石碑靜靜的聳立在白雪中,銘刻著的逝者名字與生平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分外瘮人與詭異,時不時從天空中飄下紛飛的雪花,仿佛是天地間的無聲祭奠。 刺骨之中彌漫著一股悲戚。 草葉走在墓地裡,腳底踩踏雪地而嘎吱作響,在如此靜謐的冷夜中顯得格外清晰,像是在踐踏著歲月的流逝。 眼前的每一個墓碑都是一段故事的見證,每一個沉默的名字都承載著生命的軌跡…… 麵前的這條路通往墓園的最深處,也就是草葉雙親所在的地方,草葉抿住嘴,身上披著村上老先生給予自己的棉絨大衣,纖細修長的手指時不時撓著後腦勺。 心中的緊張感愈加強烈。 這是對生命的敬畏,也是對死者的尊重。 因為是古賀野雅之,也就是調控者申請的轉移地區,墓園方麵自然是非常重視,所以為草葉夫婦安置的墓地是北部最為安全且環境很好的區域。 遠遠的就望見白色的長明燈光照射在石碑上,「草葉佑介」與「星乃(草葉)綾緒」這兩個名字被刻在上麵,看到熟悉的名字,想到再也沒辦法見到這兩位之後……草葉心中湧起一股悲涼。 他快步走上前去,全然不顧身上的棉絨大衣即將被風吹拂掉,顫抖的右手伸向冰冷的墓碑。 “父親……母親,我來了,我來看你們了。” 草葉聲音微顫,似乎還夾雜著哭腔,臉上卻掛著強硬表現出來的笑容,他小心翼翼的撫摸著石碑,像是怕驚擾到什麼一般。 在石碑的前麵放著幾束白色百合花,草葉仍然記得這是母親最喜歡的種類,睹物思人導致他愈加的悲傷。 他低垂下頭,雙膝跪地,頭前輕輕地靠在石碑上,冰冷的溫度順著石碑流向他的全身,草葉雙手將其上已經凝固起來的白雪輕輕掃去。 這本該是屬於他與雙親的一段唯一的時間。 但當草葉看到石碑前的白色百合花中還隱藏著一個巴掌大小的信封時,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從悲傷變為了疑惑,接著又是驚愕,隨後便是出奇的平靜。 信封上麵寫著「草葉盛彥(收)」,而落款的名字正是他父親的名字「草葉佑介」。 “父親……這是您,想要跟您的兒子……” 草葉喃喃自語著。 已經故去多年的死者通過信封的形式,將自己想說的話又或者是任何極具意義的話語告訴生者,這樣的形式雖然有些瘮人,但草葉卻想起了之前在新乾線上遇到的那位女畫師,這一幕似曾相識。 之前詢問她的問題此時就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女人已經給出了合理且從旁觀視角看來極為正確的答案,隻是每個人的抉擇都與自己的經歷有著莫大的聯係。 真正代入到獨屬於自己的主觀上,草葉盛彥的抉擇又該是如何呢? 青年雙手顫抖著,遲遲不願意打開信封。 他不知道信封裡等待著他的是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去打開它。 摩挲著手中的信封,感受著上麵的紋路,草葉微微閉上了雙眼,抿住乾澀的唇瓣。 而就在這個時候,手中捏著的觸感突然消失,草葉有些遲鈍的睜開雙眼,能夠看到的隻有逐漸狂奔遠去的黑色背影,而他手中的白色信封顯得分外刺眼。 草葉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將厚重有些礙事的棉絨大衣脫下,輕輕地搭在自己雙親的墓碑上,接著顧不得卷起的寒風,草葉迅速跟上黑影的腳步。 “站住!” 青年大聲叫喊著,湧起的憤怒讓他腳下的速度開始提升,根據估算以現在的這個速度,在墓地的下一個拐角處便可以輕鬆追到。 但非常離奇的是,當草葉非常自信的來到拐角處的時候,他所跟隨的不速之客就像人間蒸發一般,遁入黑暗之中消失了蹤影。 經過一番非常不甘心的尋找,草葉發現要想找到剛剛的那個黑影完全是不可能的,這裡除了四周寒風呼嘯,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草葉無奈之下隻能原路返回,當他再次回到父母的石碑之前的時候,草葉死死的抿住了嘴,在按照慣例講述著自己這一年以來的所見所聞時,牙齒用力咬破了嘴唇,沁出緋紅色的血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果剛剛他鼓起勇氣拆開信封,那麼肯定在現在他就知道了自己父親想要給自己留下什麼樣的話語……如果他剛剛鼓起勇氣拆開信封,信封就不會被人搶走…… 草葉徹底陷入了自責。 他深吸一口氣,雙膝半跪在地上,跟之前一樣頭部頂著石碑,表情有些凝重。 “父親……你知道嗎?自從我當上調控者,我就感覺我距離我自己的目標更進一步了……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包括母親……” 草葉有些語無倫次的道,他邊說著這種話邊用力的捶打著自己的腦袋,腦海中一直浮現出信封的影子,而現在它即將成為籠罩草葉一生的暗影。 如果信封沒有被拿回來,恐怕他會一直自責,他也不會繼續去做自己應該去做的工作,甚至會自暴自棄。 不過話說回來,拋開一些主觀思想,理智討論剛剛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首先出現在墓碑前的信封就有點不對勁,並且根據以往的記憶,這信封上的字跡也正是草葉所熟知的父親筆跡,在這個唯物主義至上的時代,唯心主義會顯得有些荒謬絕倫。 其次就是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也就是那個黑影,他為什麼要把那封信搶走呢? 難道這封信裡麵藏著什麼秘密? 又或者說…… 草葉完全沒有心思繼續想下去,他的腦海裡仍然在重復播放著剛才所經歷的一切。 如果及時拆開信封……如果及時拆開信封,如果及時拆開信封……一定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