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空間(1 / 1)

推理已死 蜘手徹 7833 字 2024-03-18

二樓。   回到最初醒來的地方,這裡已經聚集了大量的武裝調控者們,紛紛埋頭擠在一個小空間裡,像是在琢磨著什麼,他們的竊竊私語傳入草葉的耳畔。   “發現什麼了?”草葉的聲音清晰而又冰冷。   “是這樣的……我們趕到二樓的時候聞到一股極劇烈的血腥味,順著這樣的氣味我們找到了源頭……”   為首的一個看不出年紀的武裝調控者頓了一下,隨後讓開了身體,出現在青年麵前的是一個已經被風霜銹蝕的保險櫃,樣式與一樓的完全相同,看來這就是片源所布置埋藏的最後秘密,那個藏有創作作品邊角料的地方。   “保險櫃表麵的是密碼鎖,沒有任何提示……也沒有任何其他的異樣機關,隻有那股濃鬱的鐵銹腥味仍然彌漫在這裡,我們想了很多辦法……但是很遺憾,都沒有打開。”   “沒關係,你們能夠找到保險櫃,已經是對我接下來的行動有著足夠大的幫助了。”   草葉輕輕的拍著那人的肩膀,隨後擼起袖子,躍躍欲試般蹲在眾人中間,伸出手點擊著保險櫃上的屏幕。   接著,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停頓了一陣,望向身邊的眾人,表情看起來有些尷尬。   “對了,你們誰知道中島知久平小姐的出生日期?就是此案犯罪嫌疑人片源直樹,或者說片淵森岡所謂的虛假「妻子」,也是當年綁架案的被害者,你們當中一定有人經歷過那次案件吧?能回憶回憶跟我說說嗎?”   剛剛隻顧著驗證預想之中的畫麵,卻忘記了詢問關鍵性信息,沒有密碼又怎麼能打開保險櫃呢?   “中島小姐的出生日期是二月二十九日,是非常罕見的日子,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身後傳來亞樹小姐的聲音,以及稀碎的腳步聲,從聲音來判斷,來客應該有兩位。   草葉故作自然的轉頭望去,卻看到在亞樹小姐的身後矗立著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人……也就是三澄涼“前輩”。   這個論資歷來說還沒有自己多卻傲氣淩然的調控者,此刻正抱著手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在觸碰到草葉的目光時別過了一側,像是不敢正視一樣。   無聊。   草葉輕哼一聲,輕輕用犬牙勾住唇瓣,留下有些發白的印記,態度冷靜的朝保險櫃伸出手。   盡管在內心中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保險櫃門鎖的“哢嗒”清脆聲後,草葉卻有些遲疑,令人作嘔的光景伴隨著想象力一同湧入他的腦海——   已經腐爛的臟器,可能會攜帶著一些澀硬的白骨,在保險櫃裡搭成了一個小型的祭壇,而房屋設計圖就擺放在正中間,想想就覺得是非常的詭異,再聯想到瘋子行徑之後……這有些荒謬絕倫的構想絕不是憑空捏造。   “你在害怕什麼?”   偏不巧,三澄涼的聲音傳入草葉耳中,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和不屑,更有些激進的意味。   “我們的草葉同學不會連沾滿血跡的保險櫃都怕吧?作為調控者,在工作之中不是應該看過很多屍體嗎?連血跡都在害怕的話,我看你還是沒必要繼續再做這樣的工作了,你就乖乖的做一個老師眼裡的好學生,在……”   三澄話還沒說完,亞樹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手腕處用勁利用肩背的力量給他來了個過肩摔,接著不以為然且輕鬆的拍了拍手,似乎要將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全部撣掉。   “你也該閉嘴了吧三澄,我喊你來這裡不是讓你對草葉同學諷刺挖苦的,而是我太仁慈了……想讓你有點參與感罷了。”   “參與感無所謂吧,我倒是希望什麼都不用我做,我就一天到晚坐在辦公室裡麵跟其他人聊天,每天吃了飯就睡,睡醒了就吃,這才是我向往的生活。”三澄用力揉弄著被摔疼的胳膊,不以為然的說道。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那不是豬嗎?”   亞樹從其他武裝調控者的手裡接過步槍,隨後哈氣著習慣性的用衣袖擦拭著黑黝黝的槍管。   “那你完全可以自己找個豬圈昏睡在裡麵,豬們自然會把你當做同類的。”   草葉聽著身後兩人互相攻擊性的話語,在心態上有些煩躁起來,他默不作聲的舉起右手,示意兩人收聲,隨後自己的左手則拉開了保險櫃的鐵門。   首先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味,這和想象中的一樣,青年身邊的武裝調控者們都佩戴好了隨身的凈化麵具,所以並沒有被這樣的氣味所影響,反觀草葉與三澄兩人都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而亞樹沒有佩戴麵具,臉上卻寫滿了平靜與凝重,隻是偶然皺起的眉頭顯露出她此刻的擔憂。   但保險櫃裡擺放著的卻並不是他所料想到的那樣。   事實恰好相反,盡管裡麵塗滿了人類雙手所塗抹出的特殊形狀血跡,但所謂的最後作品的邊角料卻不翼而飛,暗紅色的血液打濕了平躺在那裡的白色紙條,因為時間太久其上的印跡已經凝固,顯出褐紅色的色調。   取出紙條的時候,草葉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保險櫃裡似乎籠罩著一股潮氣。   按照道理來說,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發酵,血液中的水分應該早就被蒸發完了,但用手指輕輕觸碰卻還是能在指尖殘留溫潤的痕跡,就像是有人每天都打開保險櫃門然後朝著裡麵哈氣一樣。   想想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撚起沾滿血跡的白色字條,上麵確實寫寫畫畫著一些房屋設計圖樣式圖案,隻是時間讓其褪去了顏色。   “不對……”   草葉喃喃自語起來,從剛剛打開保險櫃門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此刻他看著字條上的痕跡,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那便是血跡。   ……眼前紙條與保險櫃內壁都有血液殘留的痕跡,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紙條上的已經乾硬在上麵了,而保險櫃裡卻沒有,甚至還能夠順著溫潤的水珠抹去一部分。   這個保險櫃到底經歷了什麼……意識到這個問題的草葉難以想象。   將有些駭人的想法拋之腦後,草葉將字條完全展開,出現在他麵前的確實是一個房屋平麵設計圖,而且估算著他現在身處的位置,對比身周的環境也確實能完全對得上。   ……雙重門,沒有窗戶的臥室,一覽無餘的更衣室,盥洗室與換衣間被分割開,這些怪異的設計都在房屋設計圖上一覽無餘。   草葉麵色凝重,反復翻看被汙濁血跡沾染的字條,卻在其中發現了詭異之處,那便是在一樓的廚房內側,就是片源直樹擺放白色百合花的角落裡,有一個可以通過一人的密閉空間,設計圖上來看完全封閉,沒有任何可進之門。   “發現什麼了?”   亞樹的聲音自遠而近,後頸脖處傳來溫熱的氣息,草葉下意識的甩開身後亞樹耷拉在自己肩膀上的發縷,接著伸出纖細白皙的右手食指,用力敲擊著紙麵。   “在這裡有一個完全封閉的秘密空間,從日記上來看,這或許就是祭壇……也就是復活儀式所進行的地方。”   草葉頓了一下,下意識的左右觀望著,悄聲將自己剛才的發現告知給了亞樹,打算以此來獲取交流的機會。   “這確實有意思的發現,但是首先……”   亞樹頓了一下,將象征死亡的冰冷步槍背在身後,對著身後的幾位圍觀他們的武裝調控者們比了個手勢,眾人紛紛會意,順勢從自己的身上取出用於挖鑿的便攜式工具,快步朝一樓的廚房內側走去。   “首先我們需要將這份房屋設計圖所有可疑的點全部驗證一遍,反正這所房屋不會再有人住了,等案件結束之後也終將會送入粉碎場,倒不如我們現在直接破壞掉,以絕後患。”   “這確實是一個比較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果然應該說不愧是亞樹小姐嗎?行動上頗具厲風。”三澄又在一旁不知道在陰陽怪氣些什麼。   此刻的他就像是被人拋棄在荒郊野外的棄嬰一樣,隻能通過嚎啕大哭以及毫無意義的嘶喊,來引起並不存在的注意力,可笑至極,也是可憐至極。   草葉與亞樹沒有理會他,不由分說的讓開正站在原地抱著手麵露事不關己模樣的三澄,跟隨著武裝調控者們的步伐前往了可疑的地方。   “好吧……不理我也行。”   三澄攤著雙手,聳了聳肩,正準備繼續待在這裡休息的他環視著二層氣氛逐漸冰冷的房間,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像是有人用鋒利的刀片在他的背後摩擦著留下刺痛的傷痕一般。   頓覺不妙後,便也緊隨著步伐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當三澄趕到現場的時候,那些武裝調控者已經在用榔頭和重物砸向那麵墻了,發出悶響後眾人更是確定這背後一定有著一個密閉的空間,隻是現在還不確定裡麵到底有些什麼。   草葉俯身,摩挲著墻壁上被挖鑿出的縫隙,堆疊的大量水泥和白色石灰的墻壁內側,讓人有些懷疑他們的判斷是否正確。   僅僅是憑借著一張看起來像是房屋設計圖的字條,就能夠當機立斷,認為字條上的圖案是真實的,是正確的……   這樣的構想完全違反了草葉的原則。   伴隨著墻壁上的坑洞越來越大,卻沒有看見所謂的密閉空間時,草葉心中越覺煩躁,但仔細想想亞樹剛才的話,這個別墅反正要被全部推翻並破壞掉,這才不得不壓製住自己不斷湧現的煩悶情緒。   判斷一個事物是否真實,需要有足夠多的線索和推理,按照習慣草葉至少需要三條能夠證明眼前線索完全正確的證據,才能夠將他人白白給予的線索置入信任的牌庫中。   也就在此時,青年武裝調控者的用力一鎬,終於讓墻壁背後的空間盡顯眼前。   首先彌漫在鼻尖的是血腥味與血肉腐爛的味道,正當陷入興奮的臉頰略顯稚嫩的武裝調控者打算將眼眸緊貼縫隙的時候,亞樹並沒有來得及將其扯開,一把帶著血跡的餐刀就這樣從墻背後伸出,刺傷了他的眼睛。   “小心!”   亞樹毫不猶豫的將隨身攜帶的步槍填滿子彈,便對著墻壁上的縫隙叩動了扳機。   子彈掀帶著詭異的熱浪,在命中的那一剎那卷起令人作嘔的粘液,以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從音色上來看,雖然嘶啞,但可以判斷出聲音的主人一定是女性。   一個有些怪異的想法,悄然出現在草葉的腦海之中,他難以相信,卻又無法撇開信任。   “把她挖出來!”   草葉顧不得多想,順手抄過身旁武裝調控者的鐵鎬,如同發瘋了似的用力開鑿著墻壁上的縫隙,裂成粉末狀的石灰與石子落在地上,就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計時一般,讓人不得不在意。   亞樹雖然沒有反應過來,但長久以來的訓練,卻讓她本能的跟隨著草葉的動作一起挖掘。   兩人奮力的行為終於迎來了結果。   厚重的墻壁背後確實有一個封閉房間,而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在這個僅能夠容納三人的密閉空間裡……居住著一位血肉模糊的女人,不,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扯爛,幾乎衣不蔽體的樣子,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大塊大塊的紅腫,鮮血淋漓,而她那張臉龐卻早已變形,就像是被某種未知的生物啃噬著一般,隻剩下一張乾癟而蒼老的麵孔,嘴巴還在微張,一絲絲鮮紅的液體從嘴角滲透而出。   皮膚被割開一條條口子,有的已經凝固成鮮紅色的肉塊,有的還散發著惡臭。   而剛剛亞樹的子彈恰好就擊中了女人的頭顱,參雜著白色粘稠液體的殷紅色血跡在地上靜靜的流淌著,滲入不知道被誰畫出來的褐色法陣。   法陣的圖案詭異而又怪異,摻雜著草葉等人所能辨認出的所有教會標誌,甚至其中還包含象征惡魔的逆五芒星。   雜亂而又無章。   草葉用力捏著鼻梁處,試圖讓自己擺脫這令人作嘔的味道,接著他走上前去掀開女人已經被血液浸染凝固的發縷,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張猙獰卻不乏原有的俊美臉頰。   也就是說這女人被關在這裡之前,容貌方麵確實是十分打動人的。   隻是……一個疑問升起在所有人的心中。   她是誰?   “中島……知久平?”   三澄遲疑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緊接著的是鞋子踩踏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響。   “你說什麼?”草葉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即刻反應過來詢問道。   “這女人是中島知久平,也就是之前綁架案的被害人,我絕對不會認錯的。”三澄抿住嘴唇,頓然說道,“真是沒想到她居然還在這個屋子裡……居然還活著?”   “等等,我再問你們一遍。”   亞樹似乎是對這樣的荒謬結局沒有什麼太大的信服力,她雙手抬起製止了在場所有人的竊竊私語與窸窸窣窣的聲響,表情凝重的說道。   “我們重新將事情理清楚,我有點轉不過彎來了。   剛剛在外麵自殺的是本次鬆本康城謀殺事件的罪魁禍首,也是影山諒,立花等失蹤案件的兇手,片源直樹,或者說片淵森岡先生是嗎?   他的犯罪動機是想要復活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因為癌癥而死去的中島知久平小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們姑且不談他的妄想癥,就這樣理解,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草葉點了點頭。   “而現在事實上是,中島小姐並沒有死去,而是被片源先生澆築在了這個密閉空間裡,對嗎?”亞樹遲疑的說道。   “也不算密閉空間,亞樹小姐可以抬頭看。”   草葉順勢接上了女人的話茬,邁過已經被開鑿的較大縫隙的檻,伸出手指指向空間的頂端。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亞樹看到了頂部被打開的過濾網,而且根據現場的高度判斷,絕對是別墅的屋頂。   密閉空間的墻壁上還貼心的裝有鐵質的柵欄,徒手便可以攀爬到頂層,隻是距離屋頂還有一段距離,這樣完全可以保證中島小姐並不會因此而逃離出去。   房間二層還有一個平臺,上麵鑲嵌著一個小型的鐵櫃,根據先前在二層看到的保險櫃布置方向,直麵他們的應該是保險櫃的後端,而後端上有一個把手,可以將小門毫不費力的拉開。   在看到以另一個視角觀察充斥血跡的保險櫃時,草葉似乎明白了什麼。   “也就是說……片源先生非法囚禁了中島小姐,並且偏執狂妄的認為對方是自己的妻子,因為未知動機而將整個真實的故事捏造成為了復活亡妻的故事,不明真相的讀者在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一定會被他的癡情所打動。   而中島小姐近幾年的夥食,大概就是那些作品的精髓與廢料或是邊角料,祭品並沒有獻給所謂的神明……”   這個世界……真的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