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芥川……你這種跟案件無關的八卦心能不能少一點?讓我省心一點難道不好嗎……?你要是能夠把這種心思放在探案辦案上,早就能夠提升警銜等級了。” 草葉佑介看起來非常不適於芥川漣的性格,有些無奈的嘆息著,雖然說是搭檔或者朋友,但他們的爭吵可是比其他人還要多的……並不會是想象中的那麼融洽。 “我隻是關心你的戀情而已嘛……”芥川雙手插進口袋,表情有些沮喪。 “我的私生活完全用不著你擔心,或者是關心,我希望你把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這具屍體上。 我最後再說一遍,這具屍體已經被人拋屍在這裡很久了,我們必須確認屍體的身份,並且推理出屍體究竟是他殺還是自殺,如果是他殺的話,那麼兇手又在哪裡呢?這是我們作為刑警的職責,明白嗎?” 佑介頓了一下,表情平靜的說道。 “你真的不能再分心了。” 聽到自己的搭檔說話語氣變得嚴肅凝重,芥川也終於恢復了原先工作的狀態,伴隨著他俯下身子的動作,濃霧也開始散去,顯露出趴在地上的無名屍體的模樣。 草葉站在幻覺之外的境地觀望著眼前的場景,無名屍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趴在樹根邊上,初步觀察發現他身上並沒有什麼額外的傷痕,通過芥川的幫助翻身,草葉也終於看到了屍體的致命傷—— 一塊像是被燒紅的烙鐵刻印的痕跡。 是數字「8」。 這塊痕跡出現在屍體的後頸處,因為溫度過高,導致屍體的脖頸已經呈現出焦黑乾枯的樣子。 數字8有什麼含義嗎? 草葉站定原地,右手抬起托住下巴摩挲著,神色凝重,盡管自己參與不了當年的案件調查,但他還是非常樂意去思考,因為這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與自己的父親一起調查案件,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經歷。 “又是這個印跡……這個月已經出現過兩次了吧?”芥川漣摸索完屍體衣服上的所有口袋後,變戲法般取出一根香煙放在鼻前細細的聞著,隨後點燃,“搜查一課的那群老頭還說這不是連環殺人案……真的是。” “得了吧,搜查一課現在是什麼成分你難道不知道嗎?外界現在描述的廢物飯桶日本警察基本就是在說這些人,天天坐在辦公室裡舒舒服服的不作為,非得等我們這些刑警去進行全部案件的調查,最後還要分給他們一半的功勞。” 佑介第一次發出嗤笑的聲音,隨後他從自己沾滿泥點的大衣口袋裡取出一隻小型的手電筒,按亮開關後便是對著第一發現點一頓照射,試圖找到異樣的物品。 與此同時,他還在吐槽著關於搜查一課的事情。 “我記得很早之前……搜查一課是需要有優異成績或是優秀功勞的刑警才能進去的,現在怎麼都變成那些老油條們的養老地點了,真是物是人非。” “回到這個案件上來,佑介君是怎麼想的呢?” 芥川漣將觸摸過屍體的手在潮濕的樹乾上摩擦著,接著雙手插入口袋裡,神情看起來有些疑惑。 “我們的天才刑警,在看過這麼多案件之後,應該對這個案件有獨到的見解吧?” “少來,就算你用這種俗套的拍馬屁方法我也不會停止教訓你的,但是說起來我還真有一些發現……”佑介停頓了一陣,有些不自然的四下張望了一下,確認周圍沒人後便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其實相較於編號,我更偏向於是圖案。” “圖案……?什麼意思。”芥川若有所思。 “我之前一直以為這些烙印是編號,但是按照道理來說如果是編號的話,不可能所有死者的身上都是數字「8」,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們看的方法不對……導致我們在初步勘察階段看到的數字,而不是其真正的含義。” 佑介的沉思似乎是提醒了草葉盛彥,他光明正大的——反正也不會有人看到他——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屍體身邊,打算以不同角度來觀察屍體後頸部的烙印。 而就在此時,靈光乍現。 “數字「8」,看得方向不對。”草葉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起來,“是莫比烏斯環!?” 草葉一下驚呼出聲。 聲音突然的激昂導致其身周的環境似乎都開始波動,虛無縹緲的霧氣仍然漫無目的的在樹林之中晃蕩著。 那時候難道就有莫比烏斯環了嗎? 如果是連環作案的話,父母葬身於火海的那場人禍,必然是有預謀的,隻是目前還不知道莫比烏斯組織渴求著什麼,難道說是信件之中的那把鑰匙? 草葉摸索了一下口袋,卻什麼也沒摸到。 對了……這是幻覺啊。 “等等,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正當草葉自顧自的安撫著內心不斷翻湧的情緒時,一旁環境之中的佑介抬手打斷了芥川的侃侃而談,接著麵露警惕的張望著周圍的環境。 ——盡管身周除了屍體與芥川之外空無一物,但他還是順著自己的感覺將目光投向了草葉所在的地方。 深邃的目光形同深淵一樣讓草葉難以將視線移開,在那時候他有一種錯覺,自己已經過世多年的父親似乎真的通過這沒有來由的幻覺與他對視上了。 打了個冷顫之後的草葉盛彥猛然間發現身周的環境開始不斷變化,就如同雨後建築一般,樹葉開始像墻皮一樣脫落,在空中化作潔白無瑕的蝴蝶,最終消逝。 顛簸與恍惚再度將草葉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之中,他抬眸看了一眼電車上的電子數字表盤……他才睡了十分鐘左右,距離到達青森市還有五分鐘。 意識到自己回到現實後的草葉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回過神來的雙眸恢復了神采。 看了一眼窗外,是一片城市連成一片的光景……也根本沒有什麼樹林或是荒郊野外,所以因為環境而觸發幻覺可以基本排除。 “接下來是青森市,青森市,出口在右邊,JR線,阪急線,地鐵的換乘客站,換乘快速電車的乘客請到六號站臺。”電車廣播裡傳來了經典的到站播報,草葉抿起唇瓣側耳傾聽著,“青森市下一站是三澤市,站臺電車之間開的很大,請注意腳下。” 昏昏沉沉中草葉從座位上站起,他用力拍打著自己的太陽穴處,晃晃悠悠的自顧自搖了搖腦袋。 日本電車的播報,與電車外的清冷空氣相襯,倒也能夠讓昏昏欲睡的乘客們暫時的清醒過來。 而就在草葉的後腳跟離開電車的時候,之前坐在青年不遠處的看報男人臉頰上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隨後微微低頭豎起衣領對著大概是別在上麵的麥克風,低聲說道。 “已獲得實驗數據02,目標目前被觀測到由可以影響到幻象的能力,推測是由於腦體未達到目標的可控範圍內,暫不能進行下一次實驗,請指示。” …… 看著眼前熟悉的街道,草葉終於是將先前在片源直樹那棟別墅裡所經歷的一切足以乾擾到自己的事情全部拋在腦後了,想必是在短期時間內,青年是絕對不會觸碰類似的案件了,如果惟橫總局非要讓他去調查,那麼他大概率還會拉著三澄涼去,畢竟折磨人的事情可不能由自己一個人承擔。 望著矗立在不遠處的公寓,看慣了別墅的草葉,似乎也終於覺得他的住所有些破舊了。 這種想要與人比較的心理是正常的,所以草葉也隻是苦笑著壓住了自己內心的欲望,而轉投身於更重要的事情。 站在自己家的門口拿著鑰匙,草葉竟感覺到有些緊張起來,那明明是自己的家…… 扭開房門,有些老舊的鐵軸發出吱呀的聲響,緊接著撲麵而來的是一股微弱的異風。 那些撒著節分豆子的地方…… 草葉不禁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有時候真的在懷疑人與人之間的差距……豆子從表麵上來說看起來沒有被動過,僅僅隻是這樣就可以讓自己忽略過去,而這位闖入者居然還在窗臺邊上的豆子堆附近擺放了一隻死老鼠,老鼠的爪子上還殘留著粘膩的膠水。 通過簡單的推理就可以得知老鼠並不是因為吃豆子撐死的,而是粘上了老鼠膠。 這不就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行為嗎? 再看一下刻意布置的抽屜,抽屜裡麵的信封還保留著原來的樣子,隻是信封的大小有些區別。 初步判斷可能是被掉包過。 也就是說……這位小老鼠通過爬窗戶的方式私闖民宅,他自作聰明的在現場留下了不該存在在現場的痕跡,還在用於釣魚執法的抽屜裡找到了掉包過的信封。 這下想忽略都太難了。 默默記下現場狀況的草葉,看起來並不打算將自己的房間被入室盜竊的事實告訴任何人,因為他還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誰,又是在什麼時候與自己發生過接觸的。 既然自己的父親草葉佑介早在當初就已經接觸過莫比烏斯環的案件,那麼自己的父親留給自己的必然是關於此類的秘密,雖然他目前還沒有找到答案。 隻是信封裡的信件,還有鑰匙…… 正當草葉沉思著的時候,自己的家門口突然傳來了富有節奏的敲門聲,稍稍一愣後草葉麵露警惕的神色站定門邊,屏氣凝神著傾聽著外麵的聲音。 “草葉在家嗎?” 古賀野雅之的聲音在屋內回蕩,如同一縷溫柔的風,卻又帶著一絲深邃的神秘。 草葉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緊張,他對古賀的信任似乎被一層薄霧籠罩。 十多年來,古賀一直是他的養父,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感激不盡,但此刻,他卻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壓抑。 “為什麼突然來找我?” 草葉喃喃自語的聲音帶著些許不安,他的心情如同一池澄澈的湖水被漣漪蕩起。 裝配在門上的監視器裡,古賀的目光深邃而又迷離,仿佛隱藏著某種秘密。 草葉開始懷疑起他的動機,他感到自己正處於一種敏感而又多疑的狀態,仿佛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一層陰影之中。 或許古賀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單純,或許他隱藏著某種他無法想象的目的。 或許這一切隻是一個謊言,一個用來掩蓋真相的幌子。 在這個充滿欺詐和陰謀的社會裡,誰又能真正信任誰呢? 青年感到自己被裹挾在一場看不見的漩渦之中,不知道自己將會被卷入何種深淵。 無論如何,他知道,沒有人會無條件的幫助他人,每一次的援手都可能隱藏著某種背後的目的。 在這個冷漠而又殘酷的世界裡……草葉隻會去更加堅固自己內心的壁壘,而非敞開心扉去接納更多人。 古賀的到來,或許隻是這個世界中無盡陰影的一個開始。 ……夠了,這種陰謀論。 草葉真的懷疑自己是被片源直樹所乾擾,對一切都失去了基本的信任,甚至是對自己……遲疑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那些散落的節分豆子上,心情逐漸平復。 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畢竟,古賀叔叔是恩重如山的養父,為什麼對他……會有這種疑慮呢? 青年輕輕轉動門把手,探出頭看向即將離開公寓樓的古賀叔叔的背影,那背影顯得有些佝僂,帶著疲憊之色。 “古賀叔叔?” 草葉輕聲呼喚著這位值得尊敬的男人。 古賀野雅之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眼中閃爍著一絲復雜的表情。 這個簡短的對視,讓草葉感到一絲不安。 “發生什麼事了?” “啊,草葉原來你在家啊……沒什麼事情,我就隻是工作做完了想來看看你罷了,一切都算好吧?在虛擬犯罪調查科的新部門裡,同事們應該除了三澄那家夥之外,基本沒什麼人會刁難你吧?”古賀背著手來到草葉身邊,輕聲笑了起來,“就算是被刁難也不用擔心,一些人可能是小人做派,你要是跟他急,那就輸了。” “這種事情還是用不著您來提醒我,以我的為人處事習慣,我是絕對能夠處理好這些事情的。” 草葉微微點了點頭,隨後讓開了自己的身體,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古賀進屋說話。 “古賀叔叔真的是很久沒來拜訪做客,抱歉地上還沒收拾,有些臟亂……您就坐在沙發上吧,我去給您泡杯茶。” “節分豆子?我記得還沒到撒豆驅鬼節的時候吧……怎麼,想參加節日活動了?” 古賀野雅之略顯蒼老的臉上綻放開笑容,接著像是陷入了回憶,思緒的長廊悠遠而又綿長。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參加祭典,我帶著你在廟會上逛,你總是吵著鬧著要讓我買蘋果糖……現在想想,真的是一段比較快樂的回憶。” “哎呀,古賀叔叔,老早以前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一直陷入過往的回憶之中總有一天是會害了自己的,就像我失去父母的的傷痛一樣……” 草葉說到這裡時頓了一下,並沒有像以前一樣表露出足以滔天的悲傷情緒,取而代之的是象征著成熟的平淡。 “很久之前,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我會回憶起那天晚上,就是失火的那天晚上的所有細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一個人在火焰的迷宮中被灼燒……厚重的火墻擋住了我的所有去路,唯一的退路也是被一隻有著莫比烏斯環紋身的手擋住,在夢中我是那麼的絕望…… 每每醒來,我的枕頭上都會殘留有淚痕,但由此會更加堅定尋找父母雙亡事件背後的真相,這算是一種化悲憤為力量嗎?我是這樣認為的。” “真是辛苦的孩子。” 古賀嘆了口氣,接過草葉遞過來的茶杯,輕咬著乾澀的嘴唇,久久不能釋懷,也不能平復心情。 “所以最近幾年我也一直在幫你關注莫比烏斯事件,從最開始的細枝末節,到現在的成立專屬部門以此應對相關案件,我相信惟橫總局也正在關注著這些。 我也堅信著草葉一定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觸碰到自己最想觸碰的真相,盡管我也很好奇,而且我也並不知道高層隱瞞原先案件的所有細節為的是什麼,我想要為你提供幫助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古賀叔叔怎麼了……?從剛剛你進來就是一副沮喪的模樣,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草葉將茶幾上雜亂擺放著的用品隨意的收拾了一下,然後坐在古賀的斜對麵,問道。 “也沒什麼事情,無非就是人老了到了該退休的年紀,監管者部門目前正在整理我的職業生涯資料,估計用不了多久,差不多半年後我就會退休離職。” 古賀小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淡然自若。 “我隻是在想……你說人這樣生活一輩子,能夠決定後人對此人印象的,也就隻有墓碑上刻下的那些字了吧?”